“长生兄弟啊,你这个小花园虽说还算不错,终究还是差了那么点意思。”徐静昌已经有点喝高了,摇头晃脑的说道:“地方太小了,还有你这府邸……乍一看还象那么回事,看的久了就显现出了几分小家子气……”
“我这府邸以前是个太监的外宅,怎么能和小公爷的府邸相提并论?”
旁边那个姓丘的年轻人哈哈大笑着说道:“陈老弟的府邸虽说确实稍稍显得寒酸了一些,但人家娇妻美妾其乐融融,至少不用担心被河东狮吼……”
这句话一出,众人顿时笑的前仰后合,唯独徐静昌满脸尴尬的表情。
徐静昌怕老婆的名声也不知道是怎么传出来的,众人说的“河东狮吼”其实就是在说徐静昌的老婆呢。
能和徐静昌开这种玩笑的人,身份自然非同一般。
在场的这五七个人,全都是和陈长生、徐静昌二人一样,都是顶着“内廷行走”头衔的勋贵子弟。
因为每个月都有两次机会和他们一起进宫当值,陈长生已经和这些年轻的“二代”“三代”们混的很熟悉了,特意摆下家宴聚于一堂。
因为大家年龄相仿,彼此也算是知根知底,所以在酒宴之上也就没有了那么多机会,完全可以放浪形骸一醉方休。
那位姓丘的少年就靖难功臣丘福家的大少爷,因为自幼生于北地,虽然还很年轻,却蓄了一连密密匝匝的络腮胡子,显得威猛而又强壮,说起话来瓮声瓮气:“上次我去静昌兄家里的时候,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就怕听到母老虎的咆哮之声。如今到长生兄家里就不一样,早就听说嫂夫人知书达理秀外慧中,什么时候把嫂夫人请出来让我等认识认识啊?”
“若不是内人有孕在身,必然让她为兄弟们把盏。”
“嫂夫人有了身孕?长生兄真是好福气呀。”丘少爷笑嘻嘻的说道:“真是让人羡慕……”
“丘兄弟你就不要说风凉话了。”徐静昌哈哈大笑着说道:“人生在世,不过是酒色财气,有人好酒有人好色,不过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而已。就比如说你吧,虽然没有好色的毛病,却最贪那口腹之欲……”
这些个勋贵子弟从呱呱坠地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会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他们既不需要寒窗苦读,也不需要阵前厮杀,天然就有功名富贵。所以也就没有了什么雄心壮志,哪怕是去宫里头做了“御前侍卫”,也不过是象征性的,其实就是混日子而已。
因为吃饱喝足没有什么事情做,干脆就给自己找一些爱好。比如说这位丘大公子,就有一个很独特的爱好:爱吃。
丘大公子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地位,肯定不可能象街边的粗鄙大汉那样贪吃,他的爱吃已经上升到了一定程度: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那是最起码的,而且非常非常的讲究。
说起这“口腹之欲”,丘公子顿时就来了精神儿,随手用筷子夹起一根细细的豆芽,笑呵呵的说道:“你们可不要小瞧了这个吃子,也是要讲究门道的。牛饮鲸吞大快朵颐,那根本就不享受,只不过是填饱肚皮而已。真要是想吃出口味吃出道理,也想要下功夫的。就比如说这根豆芽,自身寡淡无味,恰是因为寡淡才能融和五味。我曾找到一本《食经》,上面有一道菜,唤做盲龟穿孔,是南朝梁武帝亲自钻研出来的世间美味,是专门供奉给佛祖的斋食,早已经失传了千年,我又把这道菜弄了出来,你们可知道这道菜是怎么做的?”
虽然没有人发问,这位丘大公子还是得意洋洋的说道:“这道菜其实十分简单,就是用生豆芽和鲜活的海龟,仅取海龟颈中的那一小块紫花肉,先用文火慢慢烤至卷曲,然后用火腿、老鸭、驼峰、猩唇熬煮成的高汤煨至五成熟,细细的切做丝线一般粗细,再置入瓦罐里用碳火烘焙,最后把龟肉一根一根的穿入豆芽之内,放入笼屉蒸十个呼吸的时间。多蒸一分则老,少蒸一分则涩,这火候的掌控最是需要功底……”
“就为了一口吃的,弄的这么麻烦,可怎么值当?”
说话的这个年轻人姓孟,是靖难勋贵孟善家的二公子,他也有一大爱好,就是养马,并且收集了几十匹最顶级的宝马良驹。
这个时代养马,尤其是豢养名贵的宝马,花销可不是一般的大,但他却毫不在意甚至乐此不疲,只要听说哪里有了好马,就会一掷千金的买下来,然后好生喂养……
就在这些个勋贵子弟们大谈特谈“食经”“马经”的时候,陆琦贤急急慌慌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不住的朝着陈长生打眼色。
“陆副指挥,你有什么事情吗?”
陆琦贤故意做出一副吞吞吐吐犹豫不决的神态,不住的拿眼光扫视在场的这些勋贵子弟,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意思却已经很明显:我有事,只是不方便在这么多人面前提起。
陈长生哈哈大笑着说道:“在场的诸位都是我的好友,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这个……锦衣卫那边和咱们的兄弟们打起来了……”
“锦衣卫?和咱们?打起来了?”就好像真的不知道这个事情似的,陈长生故意做出一副茫然的神态:“咱们安北卫和锦衣卫虽然没有什么交情,也素来就是老死不相往来,怎么会打起来呢?因为什么呀?你说清楚一点。”
“咱们不是帮小公爷找了几条船嘛,也不知怎么回事,锦衣卫那边的人就找到了码头上,不仅把咱们的兄弟给打了,还把船给扣了。陈指挥你赶紧过去看看吧……”
“你说什么?”还不等陈长生做出反应,徐静昌就已经蹦了起来:“他们扣的船,是不是给我运货的那几条?”
“正是。”
“那船上的木料和石料呢?”
“也被扣了。”
“好大的胆子。”徐静昌顿时暴怒起来:“那是太子和汉王他们要修万岁潜邸的东西呀,他们也敢扣?真是活腻了,我这就过去,好好的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静昌兄稍安勿躁。”孟大公子嘻嘻的笑着,“上一次咱们去神兽园看白麒麟的时候,锦衣卫就让咱们吃过一次瘪,这口气到现在还没有撒出来呢?咱们兄弟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我这边有个主意,能好好的整治他们一番……”
就在不久之前,这些个勋贵子弟穷极无聊的溜到珍兽园去看传说中的白麒麟,却被锦衣卫给捉了“现行”,还被重重的申斥过,自然怀根在心,这一次终于抓住了机会,必然会趁机报复。
“静昌兄,你的那个差事我也是知道的,那是太子和汉王、赵王他们给万岁和皇后的孝心,他们竟然敢扣下来,你这个时候过去,必然会让好戏戛然而止,我看不如这样……”孟公子端起一杯酒,不紧不慢的饮了一口,笑嘻嘻的说出了一个“馊主意”:“你和长生兄都先不要露面,我们兄弟几个先过去,狠狠的收拾收拾他们……”
“他们必然以为会象上次那样,可以用朝廷来压咱们……”
“我懂了。”满脸络腮胡子的丘大公子猛的一拍大腿:“咱们先去可着劲的和他们闹,等到把事情闹大了,你再去找太子和汉王他们,我倒是要想要看看,到底是锦衣卫厉害还是太子厉害……”
这几个曾经在锦衣卫手下吃过一次亏的勋贵子弟,终于发现了一次报复的机会,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而且一定把想方设法的把事情闹大。
无论他们怎么闹,最后必然会牵扯到太子、汉王他们几个皇子的身上。但锦衣卫只怕是无法收场了呢!
陈长生早就料到锦衣卫一定会上钩,毕竟是好几船的禁物啊,锦衣卫一定会下手的、所以他才特意安排了这场“家宴”。邀请这些个和自己一样的“内廷行走”过来赴宴,就是想利用这些勋贵子弟把事情搞大。
这些不学无术的勋贵子弟,确实是被陈长生给利用了,甚至还不等陈长生开口,就主动要挑起事端了呢。
“好,就这么干,要不是好好的泡制泡制他们,上一次珍兽园的那口恶气还真的消不了呢。”徐静昌哈哈大笑着说道:“那我就先不露面,长生兄弟也不要出去,二位老弟先去把事情闹起来,你们知道应该怎么办吧?”
“要说别的事情,咱还真的不敢大包大揽。但要说起起哄闹事……”孟公子嘿嘿的笑着:“我若是认了第二,这偌大的京城就没有人敢自认是第一。静昌就放心了,我心中有数。”
“这帮子狗贼,拿着鸡毛当令箭,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一脸络腮胡子的丘公子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我再去喊些人手过来,好好的和他们闹一场。”
“这一回,不他们整治的尿在裤子里,我这个丘字就倒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