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嬿婉轻笑出声。
她只恨上辈子没能杀了如嬑这个道貌岸然的贱人。
哪怕这辈子自己再装的像个和善单纯的人,也永远忘不了那些彻骨的恨。
要不是海兰造自己的谣言、要不是如嬑带着自己去长春宫请安,以自己的聪慧,应当是一辈子都平安顺遂的。
进忠见魏嬿婉脸上恨意四起,心中有些疑惑。
在自己遇见令主儿之前,娴嫔究竟对令主儿做了什么啊........
“瑞嫔其实自己心里也清楚,皇上对她落水一事终究心有芥蒂,她这几年恩宠渐驰就是最好的证明。你看她好像聪明,可用的都是最蠢的手段。”魏嬿婉敛了心绪,又将话题转了回去。
“光有一腔恨意有什么用?”
她垂眸看着茶杯中倒映出的脸。
娘娘,对不起,我还是动手了。
我就是想试一下,这一回换了一个真正的杀手,事情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让你失望了。
还没过年呢,瑞嫔言箬就“病”死在松静轩。
如嬑知道后已经没有什么反应了。
她捧着一本诗集:“及尔偕老,老死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容佩端着一碗燕窝进来:“娘娘,您读什么呢?”
“一则小故事罢了。”如嬑呆呆地看着桌子:“原来年少情深,也可以走到相看两厌的地步。凉薄之人,如何偕老?”
容佩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可怜的少女,她绞尽脑汁想出来一句:“很多人互相厌恶也白头偕老了,娘娘不必担忧。”
如嬑有些厌烦地瞧了容佩一眼:“这样的白头偕老有什么意义?”
容佩顿时就有些不知所措。她一辈子都在宫里,没有喜欢过谁,也没有嫁过人,自然不懂这些。
她能为如嬑做的,就是在这个不是冷宫、胜似冷宫的宫殿内,好好地陪着她。
长春宫。
“你说,那刺客生前见过进忠手底下的一个小太监?”琅嬅微微蹙眉,撸猫的手微顿。
“是。”常欢恭敬回答,即便他和进忠关系好,但对于常欢来说,皇后娘娘的一切利益甚至可以高过自己的性命。
琅嬅轻叹一声,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就当做不知道吧。”
常欢没想到琅嬅会这么说,微微一愣:“嗻。”
说罢他犹豫了一下:“娘娘,奴才想....出一趟宫。”
“你是长春宫首领太监,没有什么去不得的,去吧。”琅嬅露出一个笑脸:“若是今日回不来,明日也可以。”
“奴才谢娘娘。”常欢恭敬地打了个千就要退下,却被琅嬅叫住。
“你跟了我二十多年,是在长春宫最久的人了。在我眼里,你和家人已经没什么区别了......活着回来见我。”琅嬅看着常欢的眼睛,无比认真道,最后她笑起来轻声道:“去吧。”
常欢抹了抹眼泪,轻轻退了出去。
京城又开始下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谁知却下的格外大。
他出了宫回自己府上换了身常服,坐上马车,一路朝京郊而去。
他要去见两个人。
第一个,是李玉。
“爷,您来了。”一个中年人见到常欢来立即殷勤地就要扶着他下车。
却被常欢的小徒弟崔福挡住:“贵人不是你想碰就能碰的。”
随即撑起伞挡在马车前头:“师父。”
常欢掀开帘子,面无表情地下来站在了这座三进的富贵院落前头,面无表情道:“人呢?”
“哈哈.....”那中年男人尴尬地笑了笑:“高老爷玩得有些花.....人.....实在是没撑住。”
“那姓高的呢?”崔福厉声问道。
中年男人脸色越来越白,最后才唯唯诺诺道:“他见人死了,实在害怕....就吞了银子,自尽了。”
“不是让你们不许给他多余的东西吗?”崔福眉头一蹙,大声斥责。
男人立即跪下来梆梆磕头:“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啊!他说他还藏了些银子,小人想着把他的话套出来好孝敬贵人,谁知道......”
常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是我给你给的钱不够多吗?”
男人顿时说不出话了。
“哼。”崔福冷笑一声:“赵麻子,你连家都赌没了,女儿都卖给了我师父,还戒不掉啊。”
常欢听着,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赵麻子,只看着面前看似豪华、实际上里面什么都没有的宅子,他最开始还想进去看看李玉的脸,可忽然就没了兴致。
好无趣。
“烧了吧。”他轻声吩咐。
后头的小厮家丁便立即上前点火。
赵麻子脸色惨白如纸,听着背后火焰吞噬木头的声音,猛地开始磕头:“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啊!”
“把他绑了扔进去。”常欢瞥了一眼,转身坐回了马车。
“动手。”崔福推开一步:“记得把嘴堵了。”
“去老房子。”常欢的声音从车里传来。
崔福立即点出一个壮汉:“看着把这处理干净了,别生出什么事端。马留下了,之后你们自己回去就行。老爷说了,今日风雪大,你们辛苦,回去后每人都有赏钱,有酒喝。”
那汉子恭敬行礼:“小人明白。”
长春宫。
琅嬅喊了杜仲来陪她说话:
“我记得常欢第一次把你领到我面前的时候,你才七岁。”
“娘娘记得好清楚。”杜仲坐在炉子前给自己扔了几个板栗进去,用玩笑的语气道:“奴婢都不敢想,这辈子还能吃得饱穿得暖,不挨打。”
琅嬅慈爱地看着这个不过十七岁的年轻小姑娘:“怎么不清楚?当年你被你爹打的浑身是伤,我都怕你活不下来。”
杜仲回头看着琅嬅,眼睛亮晶晶地:“所以娘娘才给奴婢起名杜仲。”
“是啊。”琅嬅笑起来:“希望你能健康。杜仲味甘,强筋骨,挺适合的。”
她看着杜仲的脸,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有没有后悔进宫,有没有......后悔就这么为奴为婢地过一辈子?”
杜仲听罢,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我爹赌了一辈子,我娘绝望上吊,当年若是没有常公公,我说不定差一点就没命了。”
随即,又有些自嘲地笑起来:
“不,或者说.....赵贱女早就死在了那年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