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阁进入九月一直被喜悦的气氛笼罩着,十月二十是桑榆十七岁的生日,南云早就把邀月阁上上下下打扫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最近高志时常带着太监送来各种的礼物,邀月阁里的宫人们忙得不亦乐乎,喜气洋洋。
之桃和春竹在整理桌面上的礼物,之桃说道:“咱们院子是王府最热闹的地方,奴婢的眼都看花了,头一次见到这样多的好东西,前几日是王爷送的东西,这几日是府里侧妃和才人送的礼物,过几日是王妃的正日子,现在上京城各位王府王妃和各府的夫人都开始送礼。”
春竹接着说:“我已经把西厢房收拾出来,专门放这些礼物。”
南云在一旁说道:“十七岁原本不是一个重要的生日,只是去年王妃的十六岁生日在病中,王爷就把王妃的十七岁生日办得如此隆重,十六岁又叫碧玉年华,昨日王爷送过来的碧玉如意就是给王妃补上了十六岁生日的礼物,王爷真是有心了。”桑榆用手抚摸这只碧玉如意,脸上没有喜悦之情,不过心里却实无比高兴。
桑榆随口问道:“国公府送来是什么礼物?”“是汝窑美人耸肩瓶一对,样式很是精美。”南云回答道。桑榆接着说:“你拿一只汝窑美人耸肩瓶给月侧妃送过去,就说这是国公府送来的礼物,让她摆着自己母家的东西,这样更舒心。”
之桃撅着嘴说道:“王爷就让月侧妃禁足五日,就让她出来了,这次真是便宜她了。”“明日国公府的少夫人就要来,若是月侧妃还在禁足大家也是尴尬,王爷这样做也是让大家都有面子。”南云说道,“王妃送月侧妃她母家送来的一只汝窑美人耸肩瓶,是想提醒月侧妃要想着母家的事情,只怕月侧妃自幼娇纵过度,不懂王妃和王爷的良苦用心。”桑榆抚摸着汝窑美人耸肩瓶说道:“我是为王爷,也是为自己,月灵是娇纵些,但不是有坏心的人,在王府不能都树敌,真正的敌人到现在还没有发现。”
高志带着几个太监来到了邀月阁,高志见到桑榆马上行礼说道:“奴才现在每日都会来咱们邀月阁,都是王爷送的礼物。”说吧几个太监端着四个瓶子放到桌上,高志说道:“这是两个月前王爷安排景德镇为王妃烧制的一批瓶子,昨天才送到,王爷让奴才送来。”桑榆看到桌上摆着四个精美的瓶子,桑榆并不懂鉴赏瓶子,仔细端详上面的图案,造型端庄秀美,瓶身上绘有青花龙纹纹饰,纹饰描绘精细。之桃在一旁大声地说着:“王妃,您看这花瓶上的图案是您出嫁的事情。”春竹也叫起来:“王妃来看这个瓶子是画的是王妃荡秋千的事情。”之桃和春竹的话吸引了桑榆和南云的目光,几个人都探着脑袋看着花瓶上的图案。
南云转过一圈说道:“四个瓶子每个瓶子都是王妃的事情,第一个瓶子是嫁入上京城,第二个瓶子是拜堂成亲,第三个瓶子是和王爷一同骑马,第四个清河王府荡秋千。王爷从几个月前就准备给王妃送上这份生日礼物,王妃您看这四个瓶子上都是蝙蝠和寿字组成到图案,借着蝠和寿的谐音,告诉王妃福寿双全啊,王爷真是用心了。”一旁的高志说道:“王爷特地说要插上月季花,这样就是四季平安,奴才还有事情,告退了。”高志随后退下。
桑榆用手轻轻抚摸光洁的花瓶,不知不觉脸上竟留下一行泪水。花瓶上的两人一同骑马的样子真是栩栩如生,桑榆的耳旁又响起呼呼作响的风声。桑榆感叹道:“几日前,我还在胡思乱想,错怪王爷了。”
南云在一旁说道:“刚才奴婢送高公公的时候,高公公说还要给其他院送花瓶,两位侧妃也是四个,几位才人是两个,只不过图案都是一样的,王妃的花瓶是量身定制的。”几个人正在议论花瓶,景宸已经走进了邀月阁,桑榆有些吃惊:“王爷今日下朝回来的好早啊!”景宸回答道:“今日公事少,就偷个闲,过来看看你,送你的棒槌瓶可还满意?”
桑榆有些羞涩地说:“高志已经把花瓶送来了,王爷公事如此繁忙,为我的生日过于破费了。”景宸故弄玄虚地问道:“王妃见多识广,你来说说,这样的瓶子为什么叫做棒槌瓶?”桑榆又是仔细看看,还是不解说道:“王爷就不要卖关子了,给我讲讲为何叫棒槌瓶?”景宸耐心地说道:“棒槌瓶因形似女子洗衣服的木棒槌而得名。早年间棉衣还未普及之前,衣物都是采用葛麻为原料制成,而葛麻质地粗硬,穿在身上很不舒服,只有经常敲打材料才会变得柔软。常年打仗,男人在外面当兵,女人在家翘首以盼。每当天气变冷,女人就要赶制冬衣,这个时候棒槌敲打衣物的声音就会不绝于耳。有诗云: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为天下太平,男人们随国家安定去打仗,而打仗总会有伤亡。大齐开国高祖皇帝觉得棒槌瓶有寓意有天下太平之意,高祖年间开始烧制棒槌瓶,瓶和平同音,棒槌瓶就有天下平定的寓意,告示世人女人不需要为远在疆场的丈夫缝制冬衣,不再有战争。这样的瓶子我已让张玉送到曾王府四个,也保佑曾王爷征战沙场,平安回归。”桑榆抚摸棒槌瓶自言自语道:“有王爷的保佑父王一定能够平安回来。”
窗外飘落几片树叶,如同一首静美而又婉转的诗,碧水映晴空,清风画红叶,盈一怀婉约,让斑驳的印迹诉说着秋水长天的故事。
第二日是桑榆生日的正日子,一早睿王府门前就是车水马龙,水泄不通,人来送往无不热闹。桑榆外罩一件锦红凹凸鸾纹衣,内衬一件玄色霞光纱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头上九股金步摇,累累珠玉宛如天上星辰一般。景宸挽住桑榆的手,身后是王府的两位侧妃和才人还有各府的王妃和夫人。一同走向花园,景宸说道:“今日是你的正日子,还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大家随着景宸和桑榆一同来到花园。
秋天的花园又是一番别样的景象:橙红的苹果,像一盏盏小灯笼,带着脸上的微笑,在微风中摇晃;又大又圆的石榴露出了一排晶莹剔透的牙齿,可爱极了;柿子极大极大,火红火红,像工艺品般的精致。只是最吸引的不是满园的秋景,而是在南墙架起一个硕大的秋千架。秋千架要比清河王府的还要高大一些,两边由都是高高的玉兰树支撑着,还增加一份雅致。
“今日咱们共同荡一回,我是第一次当秋千,王妃不要笑我啊。”景宸有些顽皮地说着,景宸和桑榆双手拉住桑榆走上秋千架,几个太监在两旁用力地推着秋千,两个人如同腾空的小鸟一飞冲天,蓝的天空,悠悠的白云,靠在景宸的怀里,在荡悠悠的秋千上,桑榆闭上眼睛任思绪随着那秋千翩翩起舞。那幽幽的思念,仿佛已荡上云端,抓住那蓝天中的白云,飞向远方,飞向故乡。
下面的人都抬起眼睛,桑榆是荡秋千的高手已是声名远扬,但是真正看到的并没有多少人,大家都仰着头观看景宸和桑榆,只是每个人都是各怀心事。纯侧妃和弘辕站在靠前的地方用手挡住太阳的照射,纯侧妃的脸色很是平静,纯侧妃知道王爷心中最重的那个人是谁,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也能忍下这口气了;月侧妃站在稍远的地方,她的禁足刚刚结束,还是有些不自在,月侧妃没有看秋千的高度,而是一直在看景宸的脸色,景宸的脸上全是爱意,脸上全是对桑榆的牵挂,月灵放下双眸,脸上的笑凝固到冰点;弘轩站在玉兰树下,他的目光不是秋千,而是被砍掉的玉兰树,自己的心在流泪。
在一阵欢声笑语中景宸和桑榆走下秋千,在众人的掌声、叫好声中走进永佑殿,酒宴已经摆好,右手方向是纯侧妃和各府的王妃,左手方向是月侧妃和各府的夫人,几位才人坐在后面,大家自是推杯换盏。
午饭后,高志在景宸的耳旁说了几句话,景宸听后对在场的一众宾客说道:“大家用过午饭了,清淼潭搭了一座戏台,大家移步清淼潭,一同看戏。”
舞转回红袖,歌愁敛翠钿。和着笛声悠扬,几个伶人登上舞台,忽如间一个伶人的水袖甩将开来,衣袖舞动,似有无数花瓣飘飘荡荡地凌空而下,飘摇曳曳,一瓣瓣,牵着一缕缕的沉香。伶人圆润的歌喉在空中颤动,听起来似乎辽远而又逼近,柔和而又铿锵。曲调像珠子似的从她的一笑一颦中,从她的优雅的水袖中,从她的婀娜的身段中,一粒一粒地滚下来,滴在地上,溅到空中,落进每一个人的心里,引起一片深远的回音。
几个伶人的表演艳惊四座,引得众人纷纷喝彩,景宸对桑榆说道:“这几个伶人都是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学艺有三年了,名为梨花班,梨花班在咱们王府待上三个月,你的生日之后就是冬至节、春节、元宵节,这三个月王妃可以有事做了。”
看戏过后各府的宾客纷纷离去,桑榆送走一波客人又是一波的客人,二更时分桑榆坐在邀月阁的正厅,春竹和之桃伺候桑榆梳洗。桑榆问道:“府里的客人都散了吗?”南云说道:“还有王爷和两位知己朋友还在花厅说话,这几天王妃一直没有休息好,今晚要早早休息啊。”桑榆对南云说道:“王爷原本要办上三天,一个小小的生日哪里需要这么大办,幸好听了我的话,就办一天,如是三天真是要累死人啊。”端来洗脚水的春竹把桑榆的双脚放在脚盆里说道:“王妃好好烫烫脚吧,王妃今日没有看到月侧妃的脸上,如同猪肝一样,丑死了,看到她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真是让人解气。”
桑榆闭着眼睛享受着春竹的按摩,听到春竹的话说道:“大家都看到了,这样的话以后还是少说。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早时不算计,过后一场空。月侧妃来到王府比我早半年,王爷不会不顾及国公府的面子,只要月灵不兴风作浪,在王府就可以安安稳稳地过生活。”春竹和之桃已经退下,南云在一旁说着:“早时不算计,过后一场空,王妃说得没错,奴婢看今后的日子还真要算计一下。”
桑榆睁开眼睛说道:“有一件事情我一直不明白,王爷和国公府有着密切的关系,月灵虽然不是国公爷的亲身女儿,但是终究是国公夫人认下的嫡女,身份这样贵重可是月灵为什么只是以侧室的身份嫁过来,而不是成为正室呢?”南云回答道:“王妃是奉旨和亲的,月侧妃也是奉旨做侧妃。”桑榆接着说:“王爷是当今皇上的堂哥,王爷娶正妃,皇上一定会和王爷知会一下哪家的女子,正妃是哪家女子王爷应该是知道的,有一种可能就是王爷原本就知道月灵的身世,不想让月灵做正妃,所以才有我这个和亲王妃的。”
桑榆在榻上斜靠着,忽的想起一件事情,着急地问南云:“南云你还记得秋千架是不是在南墙?“南云想想说道:”是南墙,花园的南墙有一排玉兰树,秋千架子就是依靠玉兰树做的。“桑榆继续问:”你确定是玉兰树,工匠们砍了玉兰树?“南云不解地看着桑榆为几棵玉兰树这样着急,回答道:“是砍了几棵玉兰树,秋千架在两棵玉兰树中间,若是春天在玉兰树荡秋千,景致一定不同,王妃觉得有不妥的地方吗?”桑榆冷静地说:“那是先王妃种的玉兰树,已经有二十年了。”南云明白了桑榆的用意说道:“工匠们应该是不知道的。”桑榆说道:“高志、张玉、还有王爷都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