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羽院里水蓉才人斜靠在榻上,肚子已经很大,只有靠着才会舒服一些。半香端上一杯玫瑰花茶,送到水蓉手中说道:“才人,这是王妃送过来的玫瑰花茶,王妃说您有孕在身若是喝平时的茶会影响睡觉的,王妃让之桃特地送来玫瑰花茶、菊花茶、洛神茶,说是这些茶可以养颜,减少倦怠。”水蓉喝了一口玫瑰花茶后将茶水放到旁说道:“王妃的生辰已经办完了,我的身子这样笨拙,也没有给王妃请安,王妃的生辰办得怎样?”
半香对水蓉说道:“奴婢去给王妃请安了,王妃嘱咐让您好好地养胎,说是只要大小平安,就给办一场风风光光的满月酒。王妃让奴婢告诉您,母家的生意和海卡多合作得很好,皮货生意已经顺手,让您不要担心了。”水蓉拨弄着衣角说道:“幸亏王妃地照顾,父亲才会度过难关。”水蓉正在沉思,外屋的帘龙挑起来桑榆和之桃走进正屋。
桑榆笑着说道:“水蓉才人的身体怎样?小宝宝有没有踢你啊?昨天我去城外的灵谷寺上香,灵谷寺的送子观音可灵了,才人临盆降至,放心有观音的保佑,定会母子平安的。”
水蓉才人说道:“王妃说道母子平安,若是能和王妃有几分像,嫔妾倒希望是个女孩。”桑榆听了这话忽然想起来远在乌峰城的贵妃娘娘,水蓉的话打断了桑榆的思绪:“王妃能够帮助嫔妾的母家,不计较嫔妾之前的不懂事,为嫔妾的这一胎操心费力,嫔妾一直是没有时间感谢,听半香说您惩罚了月侧妃的陪嫁宫女瑾萱的事情,嫔妾有一点自己的想法想要和王妃说。”桑榆屏退了屋里的其他宫女,只留下半香和之桃。
水蓉才人说道:“王妃惩罚一个宫女自是没有问题,但是这是月侧妃的陪嫁宫女,是国公夫人身边的人,国公夫人有两个自己的嫡女,长女已经去世,次女嫁了当年的探花郎,姑爷外放做官,外放做官没有旨意是不能回京的,所以国公夫人把这个养女当作珍珠,那个瑾萱就是国公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身边人。”
桑榆说道:“今日你说的事情我倒是第一次听到,不过我惩罚的再重也只是罚一个宫女,王爷没有苛责月侧妃大家都是看到的,国公府的面子还是给了。”桑榆顿了一下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有一件事情想问问你,你知道先王妃是一些事情吗?先王妃已经离开王府有六年了,可是我每次提到先王妃总感觉得怪怪的。”
水蓉才人有些迟疑,从榻上站起来,挺着自己的大肚子站在桑榆面前,欠欠身行了一个福礼,桑榆很吃惊,说道:“才人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你是王府的贵人,有任何事情都有我和王爷给你做主。”水蓉坐下来说:“今日的事情嫔妾是不应该说出来的,王妃给的恩情嫔妾是还不清,可是先王妃的事情也不知怎样说出来。”
桑榆听了水蓉的话,似乎明白了一些说道:“才人说的事情应该是和你母家有关吧?”水蓉说道:“王妃果真是聪慧无比,嫔妾只是提了一句,王妃就知道嫔妾说话的内容了,请求王妃告诉曾王府不要和嫔妾母家做生意了。”
桑榆没有听懂,问道:“你父亲经营万事商行,有多少商人打破头的想和王宫贵胄能联商经营,这样就在朝中有了一座靠山,何况万事商行和海卡多联合经营,后面是曾王府和睿王府两座靠山,这正是别人求之不得的好事,才人从小就随着你父亲一起记账管家,应当知道有这样的靠山有多好啊!这样赚钱的买卖才人不懂吗?”
水蓉才人面带惨笑地说着:“这是天大的好事,所以父亲一直想和王府合作,可是一直,一直……”桑榆看到水蓉痛苦的样子,猜测道:“一直没有得到护佑,一直在亏本,是在这样吗?”
水蓉才人有些哽咽说道:“八年前,我嫁入曾王府,做才人,当时父亲高兴得很,父亲是富甲一方的人,可是大齐的商贾之人就是有万贯家财也不能入仕,不能为官,一直被人看不起,所以嫔妾能进入王府做才人是全家的高兴事。咱们睿王府有自己的田庄,嫔妾父亲会把这些粮食卖掉,还会把南方的丝绸陶瓷茶叶运过来,在上京城共同经营,有睿王府的庇佑,这样的生意也算是双赢的。六年前北方大旱蝗灾,睿王府的田庄几乎绝收,所收的粮食只够自己用的,哪里有卖的份,可是在春天定好的卖粮时间已经到了,当时我父亲和张玉管家商量怎么解决事情,父亲想的办法是把王府往年的存粮拿出来,这样也可以应急,可是当时皇上着急粮荒的事情,让朝中重臣捐献粮食,让王爷在朝上捐了府里的存粮,这样就无粮可卖了。”
桑榆说道:“王爷把粮食捐出来,也是为皇上解忧的事情,也是一片忠心,后来你们的粮荒问题怎样解决的?”
水蓉继续说:“因为卖粮的事情是由万事商行对外经营的,虽然有王府的参与,可是在外面人都是认为我们万事商行一家经营的,先王妃发下话……”水蓉没有继续说,只是眼里含着泪水,桑榆试探着说:“先王妃没有帮着万事商行,让商行独自承担这份损失的?”水蓉的泪水留下来说道:“王妃说得没有错,张玉没有这个胆子,应该是先王妃授意,后来我们万事商行承担了全部的损失,我父亲大病一场,家里的生意损失多半,知道先王妃去世才缓上来。”
桑榆已经明白一切说道:“这件事情王爷知道吗?”
水蓉的眼泪簌簌地落下来说道:“那时王府做生意的事情都是由先王妃把持的,王爷那段时间很忙,多半是在长乐院,我们才人很少能见到王爷的。先王妃在王府里说嫔妾生活奢侈,当众斥责嫔妾,王爷也是从那时厌弃嫔妾的。”水蓉的脸上已经是泪水纵横继续说道:“嫔妾父亲就是一个商人,好了伤疤忘了疼,生意上好一些又是卷土重来,又和草原的王爷做起皮货生意,后面的事情王妃都已经知道了,又是几年前的重蹈覆辙。”
烛光跳跃,夜风掠进,一切都是那么寂静,桑榆的心也静了。半香用剪刀剪短灯芯,烛光又明亮很多。桑榆语气平复了很多说道:“两次和王宫贵胄联合,都是无功而返,还有损失,所以你不想让你父亲都不想和曾王府合作了,对吧?”
水蓉说道:“嫔妾是佩服王妃的行事作风,这次皮货的事情,多亏王妃的帮助,家里的损失已经降到最低,但是,父亲的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了,父亲已经把家里的生意交给哥哥了,哥哥不想依靠别人,所以和海卡多的生意就不做了,还请王妃谅解和拉姆管家说清一切。”
桑榆淡淡地笑着:“才人的眼泪赶紧收起来吧,对于做生意我是不懂的,强扭的瓜不甜,我和拉姆说上一句就行啊,都是生意人明白其中的道理,才人何必如此伤心啊?”
水蓉才人说道:“说一句大不敬的话,与王妃相比,先王妃真是一个毫无诚信、落井下石的人啊。嫔妾知道王妃对先王妃的事情感兴趣,只是那时候嫔妾总是受到先王妃的责罚,先王妃生病的时候在禁足,所以当时事情不清楚,不过先王妃的死嫔妾觉得是有问题的,有一个人王妃若是能找到可以问问。”水蓉接着说:“刚才王妃说是到城外的灵谷寺上香,两年前我到明霞庵去上香上看到里面有一个尼姑,那个尼姑好像就是当年王妃身边的陪嫁宫女问竹,不知现在还在不在,王妃可以去问问这个人。”
桑榆脸上没有任何流露但是心中很是高兴,终于可以找到一个知道真相的人了。桑榆拉着水蓉的手说道:“这府里知道我心事的只有你一人啊,可怜这些年受这么多的委屈,今日你说的话大多了,要好好休息,养足力气好生宝宝。”
离开水蓉的飞羽院桑榆觉得自己的头很痛,仿佛要爆炸一样,先王妃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又是怎样忽然去世呢?水蓉对景宸只字未提,难道景宸对王府田庄和万事商行合作经商的事情完全不知道吗?是先王妃授意张玉还是景宸授意先王妃呢?景宸厌弃水蓉是不喜欢水蓉还是因为失信于万事商行呢?桑榆对一旁的之桃说:“刚才水蓉才人说的事情对任何人都不要说起,我的头很疼,陪我到花园走走。”
白露为霜的秋夜,一轮凉月被桑榆望瘦,桑榆轻轻拾起一朵残花,掌心里的香气,放到鼻前嗅嗅,一丝丝一缕缕。桑榆感叹道:“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不知现在母亲怎样?阿日善又怎样?”一旁的之桃说道:“王妃上香礼佛,贵妃娘娘、贤妃娘娘、如素才人一定会一切顺安,心想事成的。”桑榆笑道:“你真是会说话,一下把三个人都说上,哪个也不得罪啊?但愿我的保佑有用。”两个人说着走进花园,桑榆来到南墙下,桑榆看到秋千架问道:“这架秋千每日有人玩吗?”
之桃说道:“这几日王妃没有来花园,现在的花园最热闹的,月侧妃、新梅才人带着念文格格,念心格格,还有另几位才人都来玩过,昨天二世子还推纯侧妃荡秋千呢,白天这里都是欢声笑语的。 ”桑榆看着空空的秋千架说道:“大世子来玩过秋千吗?”之桃想想说道:“大世子很少来花园,没有玩过秋千。”
秋千架在两棵高大的玉兰树中间,地上可以看到被砍掉的玉兰树的树墩,两棵玉兰树的树冠已经被砍下,光秃秃的,如同两个满身伤痕的壮士,被剪去头发,剥去衣衫,捆上绳索,卷起的树叶如同壮士的泪水。“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 ,几家飘零在外头 。”桑榆一边看着秋千架一边自言自语,之桃在一旁听得是一头雾水问道:“王妃在说什么,到底有几家啊?”桑榆听着之桃的话摇摇头,若是南云在一旁一定可以懂自己的想法。桑榆和之桃离开了花园,带着满心的疑惑,只留下朦胧月光洒落一地冷清,苍白的月光使人感到阵阵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