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到九月,这是上京最美的日子。秋风起,丰收的季节已经来临,秋意浓,缤纷的树叶正在飘荡。凉凉的风,清清的水,高高的山,蓝蓝的天,淡淡的烟,茂密的森林,枯黄的落叶,明亮的太阳,洁白的云朵,把人间的烦恼都抛到九霄云外。
桑榆和王翰站在一座山丘上,对面就是睿亲王和睿王妃的坟冢,不时有几只飞鸟经过,发出“哇哇”的声音。
王翰说道:“郡主可以走得更近一些,这里很偏僻没有人。”桑榆说道:“不用,我原本是坟墓里的人。世间万物都是都是有灵性的,那些飞鸟会看到我,它们会说我的事情。新君已经给了我忠孝敏娴的封号,之后还要建一座牌坊来纪念我,若被看到这张脸那不是打新君的脸吗?”
“郡主一直在生病,一病就是三个月。我很想知道高台上发生的事情?”欧阳尚林在后面发问。
“郡主已经自尽了。”桑榆开始痛苦的回忆:
桑榆把所有的宫人都打发下去,让之桃去拿衣服,冬卉和盼晴年纪小,小翠是墨渊居的人,桂兰原本就是月灵身边的救人,心里只有吉祥,只有之桃是自己人,桑榆没有告诉之桃自己的计划,知道的人越多纰漏就会越多。桑榆换好宫女的衣裳,正要点燃灵堂,这里有现成的纸人,桑榆打算把纸人点着,从听天台扔下去,这样别人也会以为郡主自尽,最终找不到尸体,就是件无头案,桑榆换了宫女的衣裳,等着大家混乱的时候逃走。可是这个时候,巧鸣来到听天台上。
巧鸣把草人扔在地上说道:“郡主安排得巧妙,郡主想过王府一定会派很多人在清淼潭里打捞吗?宫人们找不到郡主怎么?”
桑榆原本就是心虚,听到巧鸣这样说话,自己的嘴唇开始发抖。
巧鸣从未有过这样的自信说道:“郡主和拉姆管家说话奴婢偷偷听到的,蓝人在山上说的话奴婢也听到了,奴婢觉得那个蓝人说的对,郡主应该做一只自由的麻雀,不是在金丝笼里生活,为了能自由的飞行,一定要把这里的事情清理干净。”巧鸣一边说一边走向桑榆,把桑榆脱下的丧服穿在身上,拉起桑榆的手把玲珑手镯摘下来,戴在自己的手上,又把项圈戴在自己的脖子上。桑榆很吃惊,不明白巧鸣的用意。
巧鸣有些得意地说:“这辈子能带上这样华贵的首饰奴婢也是赚到了。”
桑榆颤抖地说:“巧鸣,你不要吓我,告诉我你知道什么?你要做什么?”
巧鸣依旧那样冷静,说道:“奴婢是来帮你的,拉姆管家让奴婢来帮工,奴婢就知道要帮着郡主有一个新的活法,郡主安心地换一个新活法,让奴婢来承担后面的事情,奴婢一直想去找冬至,可是一直没有勇气,近今日终于找到一个理由。以后奴婢就没有痛苦,就不会想冬至了。”
巧鸣从来没有这样的果敢,巧鸣拉着桑榆走到高台的前面,用力的把双手推向桑榆,说道:“郡主一定要好好活着,替奴婢活下去。”
“扑通”的落水声打扰了清淼潭里的飞鸟。听天台上只有巧鸣一个人,巧鸣开始有条不紊地点燃高台上的纸钱、布帐、灵牌,巧鸣拿出准备好的铜油泼到棺材上,顿时听天台上火光四射。瞬时巧鸣已经在火的海洋中,巧鸣感觉到火舌在自己的身上肆虐,她知道今后自己再也不会痛苦的生活了,今后她的灵魂就会在空中漂浮,这样就会找到冬至,就可以和冬至在一起了。
最终一个火人跳下高台,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
桑榆跪在地上,眼泪在桑榆的脸上横流,桑榆说道:“我不知道我和拉姆商量的时候巧鸣是怎样做知道的?拉姆对巧鸣说了什么?都是我害了巧鸣!!还有之桃,还有之桃,我对不起之桃啊!!!”
王翰和尚林终于明白一切,尚林说道:“之桃真是一个忠义的仆人,还有巧鸣。有这样忠诚的仆人只是让人羡慕。”
桑榆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求你, 不要再说了,是我害死之桃和巧鸣,她们都是我害死的。”
尚林说道:“以后要怎样称呼你,郡主、王妃好像都不合适。”
桑榆惨淡地笑着,说道:“就叫名字吧,桑榆,那些称呼都是过去的事情,我要开始新的生活。”
王翰有些尴尬:“郡主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直呼其名。”桑榆说道:“我大你几个月,你叫我姐姐吧。”
看着远远的坟冢,说道:“景宸,今天是九月初六,今天是你我成亲的日子,你我现在是生死两茫茫,今日咱们就此别过。”桑榆在地上磕三个头。
西边的天边飘来了一朵乌云,遮住了下落的夕阳。刹那间,四面八方的乌云仿佛着了魔似的,聚涌在了一起,黑压压的一片,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风呼呼地吹着,仿佛在怒吼。秋雨很清凉很绵长,叙事而来。
老天在为苦难的女子哭泣,鸣不平。
三个人都被浇成落汤鸡,这是真正的洗礼。三个人正要下山,一个人骑着马迎面跑来,正是马特。看到是马特三个人都放下戒心。
欧阳尚林有些惊讶问道:“你是怎样找到我们的?“
马特很冷静:“那场大火烧得太蹊跷了,不管别人信不信,我是不相信郡主会自杀的,所以我就一直在欧阳家附近跟着,一直在跟踪你,于是就来到这,今天终于有答案了。”马特看向桑榆说道:“不用担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不过我相信还有别的人不相信你是自杀,还有其他人在找你。”
欧阳尚林问道:“还有一件事情,我没有明白,巧鸣和你身量一样,可是长得不同,你是怎样让京兆府的仵作没有发现的?”
桑榆冷笑道:“我什么也没有做,京兆府当然愿意早早结案,还不是听王府的意思。这场赌博,我赌的就是高志能看明白其中的事情,后面的事情都是高志的手笔,只有把我、弘轩、淑惠都收拾了,弘辕就能踏踏实实地承下睿王府的家业。”
马特对于这些恩恩怨怨不感兴趣,说道:“我要回蓝国,桑榆和我一起去蓝国,那里没有人知道你的过去,没有人在乎你的身份,你不用东躲西藏,你是普普通通的一个老百姓,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
欧阳尚林听到马特的话,对桑榆说道:“不要去蓝国,蓝人都是魔鬼,我已经和叔叔说了,欧阳家今后由叔叔打理,我要浪迹天涯,桑榆,你今后就和我一起浪迹天涯吧,我们可以回草原,一起骑马,一起去制墨,做纸,写字,我让之桃带给你的信,你还没有回答?”
桑榆看看王翰,王翰耸耸肩膀说道:“小的就是姐姐从路上捡来的,是姐姐救了我,姐姐选的路就是我的路,我只要跟在姐姐身旁就行了。”王翰对这个新的称呼很适应。
桑榆抬眼望去,疏疏的林,淡淡的雨,衬着昏黄的天,远处是郁葱葱的,阴森森的,又似乎藏着无边的黑暗,那里就是繁华的上京城。眩晕着的火光,悠扬着的笛韵,夹着隐隐的喧闹声,桑榆知道那里不再属于自己了。
桑榆很冷静,看着眼前的两条路,都是崎岖不平,桑榆知道哪一条路都是不好走,自己从高台上跳下的时候,冰冷的清淼潭让自己格外清醒,知道今后是一条不归路,不管走哪一条都是前路险阻,桑榆回头看看远处景宸的坟冢,轻轻拨动缰绳,选择自己的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