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雨是淡蓝色的,晶莹透彻,千万条银丝,荡漾在半空中,迷迷漫漫的轻纱,披在黑幽幽的田野上。雨落在水里,像滴进晶莹的玉盘,溅起了粒粒珍珠;雨落在树上,像给枝条梳着柔软的头发;雨落在睿王府的台阶上卷起了一阵青烟,如同忧伤的泪水。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高志就早早地来到了邀月阁,桑榆刚刚梳洗完,还没有用早饭。高志来到邀月阁的正厅,向桑榆行礼说道:“皇上今日有早会,王爷一早就进宫了,早饭在宫里用,昨天月侧妃在邀月阁不敬的事情王爷已经知道了,一早就传下话,月侧妃禁足一个月。王爷知道王妃最近为了府里的事情很操劳,让奴才给王妃送样东西。”一个太监端着一个盒子放在桌上。
南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把精致的扇子,南云摆好扇架,拿出扇子仔细地端详着,一旁的之桃有些疑惑说道:“已经进了秋天,王爷为什么送一把扇子呢?”南云将扇子递到桑榆的手中说道:“奴婢觉得这把扇子甚是名贵,王妃好好看看。”桑榆接过扇子仔细地看着,说道:“扇子要看扇骨,扇骨主要分为竹、木、骨三大类,竹有湘妃竹、梅鹿竹、玉竹、紫竹等,木有紫檀、白檀、乌木、沉香、鸡翅、桃丝木、黄杨、楠木,骨类有象牙、兽骨、玳瑁、牛角。之桃你说说你会喜欢什么样的扇骨?”之桃说道:“奴婢不懂,不过夏天王爷送来象牙的凉席,王妃说是最名贵的,想必这扇子象牙做得也应是贵重的。”
桑榆说道:“在寻常世人看来,紫檀、楠木、沉香、象牙这些名贵材料作的扇骨自然是受人推崇的上品,但由于竹子的坚韧品质能保存数百年,所以历代文人对竹子青睐推崇,这是苏州的扇骨,是上品玉竹。大骨精神挺直,小骨匀称紧密,大骨薄,小骨厚!”扇面上画得是牡丹仙子,那灼灼如火的洛阳红、玉骨冰心的夜光白、端庄秀丽的魏紫……桑榆在贤妃娘娘影响下也是一个丹青高手,站在扇子面前静静地欣赏着,在细细地琢磨已经入秋天了,景宸为何要送上一柄名贵的扇子?
桑榆没有回身对南云说:“有月侧妃的消息吗?”南云说道:“王爷让月侧妃在丝厢阁闭门思过,王爷进宫用早饭,后来高志带着几个太监把丝厢阁的大门关了。”桑榆听了南云的话,低头笑笑,似乎知道了什么。桑榆对南云说:“哪里有什么宫里有早会,王爷是躲清闲去了,告诉厨房王爷下朝肯定是要来的,准备晚饭吧。”桑榆说的话让南云和之桃一头雾水。
果不其然,下朝后景宸就来到邀月阁,景宸走进邀月阁,看到已经摆好的牡丹折扇。桑榆看到景宸走进来放下手中的笔,对景宸说道:“王爷送的扇子真是精美,我都不知摆在哪里?只是不知已经入秋了,王爷为何要送我扇子呢?”桑榆有些顽皮地看着景宸。景宸面带微笑说道:“这是一把古扇,上面是牡丹仙子,正好配得上王妃。”
桑榆指着扇子说:“铁扇公主扇灭火焰山熊熊烈火的芭蕉扇;诸葛先生运筹帷幄手中的悠哉自得的羽毛扇;汉钟离坦胸露腹,摇着一把大蒲扇,大俗大雅;济颠和尚背插着一把破蒲扇,腰悬酒葫芦,似醉似醒,我只是一个俗人怎配得上这样贵重的扇子?王爷不是那我取笑吗?”桑榆一边说一边双手各拿“散”和“善”这两个字,桑榆将两张纸举在景宸的眼前。
景宸从桑榆的手中取下“善”这个字,反过来举到桑榆的面前,低声说道:“感谢王妃明白我的心思。”桑榆放下手中的“散”说道:“难为王爷的心思了,不过我还是要听听王爷亲口告诉我要与人为善的原因,王爷为何要让我原谅月侧妃?是她僭越在先,纵容下人在后,在王府里兴风作浪。”桑榆大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
景宸也放下手中的字,用手拉住桑榆的手说道:“王妃知道我和清河王的政见不同,但是不知我和老国公的政见相同,老国公是两朝元老,同曾王爷也是旧相识,老国公是文官出身,但是却一直坚持要加强大齐的海防建设,昨日下朝没有按时回来,就是和老国公谈如何建设海防的炮台,只有建好炮台才能挡住蓝人的进攻。老国公是户部尚书,不管是海防建设还是曾王爷在前方带兵打仗都是要烦劳户部这个钱袋子,老国公为人坦荡不会因为家事影响公事的,虽然现在身体不好,但是,所以,所以……”景宸欲言又止。桑榆接着景宸的话说道:“所以王爷不希望我和月侧妃不睦,不希望国公爷担心自己的女儿,这样王爷很为难。”
景宸将桑榆揽入自己的怀中,在桑榆的耳旁说道:“桑榆大人大量,在这件事情委屈你了。”景宸接着说:“你已经惩罚了瑾萱,杀鸡儆猴,以儆效尤,月灵吗我想让她禁足几日,过几天是你的生日,去年你的生日正好在病中,今年是你十七岁的生日,自然要好好地过一下,到时候也会请上京城的各府女眷都回来,月灵若是还在禁足,大家的脸上都不好。月灵比你早进府一年,比你年长,不过在国公府一直是娇生惯养,所以没有你懂事。”
桑榆假装挣脱景宸的胳膊,说道:“王爷是真的在乎月侧妃吧,月灵一点委屈都不能受啊?”景宸有些无奈地说:“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明明知道我更在乎你,你在吃醋。”说罢又一次把桑榆揽在怀里。桑榆抬起脸也是很严肃的说:“是我的错,不应该和月灵计较,王爷本来在朝上就已经是心律焦瘁,我还要把后院的事情引得王爷劳神劳心,是我不懂事,以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打扰王爷的心。”桑榆把头埋在景宸的臂弯里。
清早景宸用过早饭后就去上朝了,桑榆又来到那把扇子面前,南云在一旁说道:“王妃真是见多识广,看到扇子就想到:与人为善,王爷是暗示您与月侧妃和睦相处。”桑榆自己喃喃地说着:“扇子还有一种说法,折扇因可折叠,方便随身携带,用途广。折扇开合自如,开之则用,合之则藏,进退自如,逍遥自在。王爷到底是向我暗示什么呢?”南云端上一杯清茶说道:“王妃不要总想这些烦心的事情,去花园走走,散散心。”
桑榆和南云走在前往花园的路上,一阵风吹过,树叶纷纷飘荡下来,红的、黄的、绿的……好像仙女撒花,又犹如千万只彩色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一片树叶落到桑榆的肩上,桑榆从肩上拿下这片叶子说道:“我、纯侧妃、月灵、新梅、水蓉、依玉还有元风,我们都是这树叶,每日都是围着王爷这棵大树,四季更迭,有荣有衰,只是离开大树的时间不同,可是大树终究还会长出新的叶子。”南云劝慰着桑榆说道:“王妃还不到十七岁,怎会有如此的悲伤,我看这树叶就是王爷,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王妃就是鲜花,王爷一直在一旁呵护。”桑榆拉住南云的说道:“你做一个宫女真是委屈了,一眼就能看到我的心。月灵让人到乌峰城打探我的消息,王爷、纯侧妃还有大世子也会找人去乌峰城打探我的一切,想想每日生活在一个院子,每日都会见面,要左右提防,要去探听,细想起来让人有些心凉。”
迎面走来张玉,张玉上前行礼说道:“王妃是要去花园吗?”南云回答:“王妃要到花园里散散步。”张玉答道:“回王妃,因为王爷最近准备王妃生日的事情,有些工匠在花园干活,因此这几日花园都是关闭的,王妃只能到别的地方去散心了。”
南云和桑榆在路边的小亭子坐下,南云将一件披风披在桑榆的身上,看看左右无人对桑榆说道:“王翰有一件事情让魏医官告诉我,就是月侧妃的身世。”桑榆说道:“月灵是国公府的养女,说是国公爷的弟弟的女儿,老国公看到自己弟弟走后,留下一个孤女,就带到自己身边养起来,所以就成了国公府的嫡女。”南云说道:“您说的是大家都知道的,王翰和国公府老管家喝酒,老管家酒后说的醉话,月侧妃的身世并非这样,月侧妃的父亲是国公爷的哥哥,月侧妃母亲的身份甚是卑微,只是国公爷哥哥的暖床丫鬟,当时的国公爷的哥哥已经有六十岁的样子,出生之后母亲就去世了,没有一年国公爷的哥哥也去世了,国公爷料理哥哥丧事,可怜是个孤女,就带回身边养起来。国公爷的儿女都已长大,身边有这样一个小女孩,国公夫人视如己出,所以知道的人都是国公府的老人,嘴巴也是严,大家都不知道,就连月侧妃都不知道自己母亲的身份的。”
桑榆听后嘴角微微一动说道:“月灵的幸运在于一个孤女有人照料,国公夫人视如己出,月灵的不幸就是拿着别人的短处当作利剑去戳别人,可不知自己的利剑上也有自己的血啊。暖床丫鬟?睡觉都需要有人来暖床了,亏得这位老人能作出这样的事情,真是让人不齿啊。我这个伶人之女和暖床之女真是半斤八两。今后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两人踏着落叶离去,一片一片的落叶渐渐地铺成一层黄色的地毯,这地毯带着一点点的伤感,被人们踩碎踩成了好几块,踩碎了被分裂的树叶随风飘到不同的角落……
月侧妃在丝厢阁大发脾气,地上有摔碎的瓷瓶还有撕碎的纸张,丝厢阁的宫人都跪在外面,只有桂兰站在月灵的身边,劝慰着月灵:“小姐不要生气,王爷就是给王妃一个面子,王爷今天还和国公爷一起商讨国事呢,虽说老夫人去世了,国公爷是不会看着小姐受委屈的,用不了几日,王爷自会让小姐出去的,奴婢早就问过的,这府里的几位才人之前都受过罚的有禁足,纯侧妃也受到先王妃的责罚的,小姐不要生气。”
月灵瘫坐在椅子上气急败坏地说道:“我不是生气禁足,我最生气的就是瑾萱,从小在我身边,原本以为一定会我舍命的,可以你看看,那个巧艳在内牢里呆了十几天,手都要废了,把所有的事情都扛下来,瑾萱呢,才呆了三天,全部都说出来,真是一个软骨头,没心肝的东西。”
桂兰知道月侧妃正在气头上,岔开话题说道:“早上高公公送来一把扇子,说是王爷送给您的,奴婢不知摆在哪?小姐看看!”月灵看了一眼,扇子上画着粉红色的荷花,月灵说道:“已经进入秋天了,送扇子有什么用,我不稀罕,你找个地方收好吧,等明年夏天再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