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韵堂里的气氛会随着婉如的身体变化而变化,自从如素带着婉瑜离开之后,婉如的身体逐渐恢复了很多,王府上上下下都在说萨满大师的话很灵验,那年的夏天婉如的身体是最好,那日松和旭日干都会带着婉如在院子里玩闹,贤妃就在院子里享受天伦之乐。云才人在大妃面前提及过让如素回来,可是萨满大师说婉如的身体羸弱,要等过了年再定夺,萨满大师说得真准,进入冬天婉如的身体又开始生病,之后的婉如一直是时还是坏,让贤妃的眉头一直紧锁着。冬天婉如格格的身体如同风雨中的蜡烛,盈盈弱弱,入冬后就开始咳嗽,有时会发烧,贤妃的脸上又是愁云不展。
曾王在春节前赶回王府,带回一个让曾王府的女人都心里发酸的消息——皇上已经钦定了一位和亲的郡主,已经册封为贵妃。春节后就会出发,曾王府要准备一场迎娶和亲郡主的喜事。曾王把和亲的事情交到大妃的手中,自己来到贤妃的墨韵堂。
几位医官商议之后,医馆里的资深最老的钱医官走到曾王面前,神情有些紧张:“王爷,能否退下其他人等。”
屋内的宫女都退下,只留下曾王、大妃还有管家祖里,钱医馆深鞠一揖:“老朽翻看了几年来婉如格格的医案,格格的病是胎里不足,先天带着病疾,这次来世汹汹,恐怕情况不妙,还是请王爷有准备。”
听了医官的话,曾王的面色一紧,数着手中的念珠,声音有些颤抖:“没有别的办法了?萨满大师当时说只要让两个格格分开,就可保平安。一年的时间过去了,魏医官说在庄子的婉瑜的身体已经没有问题了。”
钱医官说道:“王爷乃是习武之人,婉如格格的身体实在羸弱,能长到现在已是不易了。臣下最担心是贤妃娘娘的身体,娘娘生个四个孩子,几年前夭折的婉然格格已经让贤妃娘娘伤心过度,这两年又为婉如格格的病日夜操劳,已经触及身体的本源,如果格格走了,贤妃娘娘的恐怕会垮掉。”
曾王放下手中的佛珠,轻声叹了口气,语气中透着一种无奈:“尽人事,听天命吧。婉如的命就看她的造化了,本王会让管家准备后事的,至于贤妃一定要照顾好,不要让她伤心过度,需要什么药尽管向管家说。”曾王对旁边的大妃说道,“这次从上京回来,皇上赏赐了很多的东西,把里面的补品送到墨韵堂来,年后有和亲的喜事,辛苦大妃把墨韵堂收拾一下,沾沾喜气,也许能好些。”大妃听到和亲的事情,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钱医官听后,退下。
那日松是曾王的长子,虽说是庶出,但是曾王并没有嫡子,再加上贤妃娘娘的尊贵,还有骁骑将军的照拂,王爷出征时,骁骑将军经常带着这个外甥骑马打猎,如今已经有男子汉的样子,贤妃的持重,处事的淡然,汉人的才气没有继承,曾王的威武,草原人的彪悍,勇猛一丝不少地流淌在身上。那日松是个极其孝顺的孩子,在曾王不在王府的时候作为长子已经扛起来府中的事情,自己的母亲和妹妹生病,他的心也是十分着急,每日请医问药,日日侍奉在贤妃两侧。
那日松疾步从墨韵堂来到建章院。身材并不高大,但是草原勇士的威猛已经初见端倪,肤色古铜,浓密的眉毛叛逆的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
“父王,不知找孩儿有什么事情。”那日松深鞠行礼,之后垂手立在一旁。
曾王望了望自己的长子,心中既有喜悦,又有悲处:“婉如的情况怎样?你母亲的身体好些吗?”
听到父亲提起妹妹和母亲的病情,堂堂的五尺男儿,鼻子有些发酸,声音有些低沉:“这两天婉如都在发烧,很少吃东西了,母亲总是哭。母亲整夜不睡,面色不好,人瘦了很多,求父王再找找各地名医,救救妹妹吧!”
“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是王府的长子,做事情要沉稳,不要慌乱,你若乱了,你母亲更是没有方寸的。一早钱医官已经来禀报了,婉如的日子可能不多了,希望能过这个年,你心里要知晓,若婉如走了,你母亲一定悲痛欲绝的,到时候你要多多宽慰,不要让你母亲病情加重,你到了束发之年了,要上尊父母,下敬兄弟。”
曾王的话还没说完,那日松就双膝跪倒,悲伤已是在脸上凝结:“早上,婉如还喝过奶,如果婉如走了,那母亲怎么啊?”
此时外面传来宫女急促的禀报声:“回王爷,墨韵堂传来话,婉如格格的眼睛突然看不见了,贤妃娘娘已经昏过去了,墨韵堂请王爷过去。”
曾王、大妃来到墨韵堂。六岁的婉如已经瘦成一把骨头,睁着大大的空洞的眼睛,双手在空中乱抓。
“母亲,母亲,你在哪里?婉如看不到你了,南云姐姐在哪里?”颤抖的声音让人心碎。贤妃瘫软在佛像面前,跪在铺垫上,双手合十,向佛祖虔诚的祷告,之后如鸡剁碎米一般把自己的头磕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音,旁边的叶蓉急忙把贤妃拉起来。“娘娘,这样可使不得,不要熬垮了自己的身体,王爷已经找了乌峰城的名医给格格看病。”
“王爷到,大妃到。”外面的侍卫高喊着。
曾王转过脸问钱医官:“怎么会这样?怎么突然失明了?”
“婉如格格已经 ……最后…… ”钱医馆欲言又止,只是地垂着头。
“王爷!王爷! 救救我的婉如啊!”贤妃满脸泪痕地哭泣着。在一旁的大妃和几位才人听后都掉下泪水,想到一个小小的生命就会这样离开,几个月前婉如还在花园里奔跑,不想现在就要离开这个世界,想起来让人伤心。
大妃和曾王走出来到墨韵堂,大妃吩咐道:“王爷明天我会带着家中的众女眷到佛堂给婉如格格祈福,保佑婉如格格度过难关,贤妃姐姐身体不好,最近三世子就由云才人照顾。”
云才人行了一个福礼说道:“请王爷和大妃放心,嫔妾一定会照顾好三世子的。”
“王爷,还有什么安排吗?”大妃问曾王。
“你安排的很妥当,给骁骑将军府送个花,将军很喜欢婉如,让将军来看看婉如。”曾王压低声音说道:“你准备后事了。”
早春的庄子很寒冷,但是有冬至、巧鸣、婉瑜如同快乐的小燕子,每日在庄子里欢腾。庄子里有一位年纪很老的守门人张爷爷,老人的眼神不是很好,冬至每天都会带着婉瑜来老人家里帮助老人做事。
婉瑜看到老人坐在院子门口,嘴里不时地嘟囔着:“该死的林铺子,算计我这一把老骨头!让他断子绝孙!”张老汉口中的林铺子,就是镇上一个杂货铺子,因为店主姓林,所以大家都叫他林铺子,林铺子是那种很鸡贼的生意人,口碑并不好。
婉瑜问张老汉:“爷爷,为什么骂林铺子?”
张老汉愤愤说道:“我的眼神不好,可以脑子不差,昨天去林铺子那里买了二斤豆子,准备春天种在院子旁边,我要的最好的豆子,这样才能有好的收获。可是那林铺子欺负我的眼神不好,我用一摸,这豆子都是小的,还有一些瘪的,刚才我去找他理论,那林铺子还骂我,把我推出来,说我诬赖他。”
在一旁的冬至是鬼点子最多的,对张老汉说道:“张爷爷放心,交给我和婉瑜,我们会教训那个林铺子的。”
跟在冬至身后的婉瑜边走边说:“咱们回去告诉张管事,让张管事教训那个林铺子。”
冬至耸耸肩膀说:“咱们得靠自己的力量教训他。”
天色已经黑了,冬至带着婉瑜还有巧鸣,悄悄来到镇子上的林铺子门口。冬至手中拿着一个小坛子,只是坛子的底部已经被冬至打了一个窟窿,不过在夜幕的掩护下,没有人会注意。
林铺子已经上好了门板,冬至走到门前镇静地拍着门板大声喊道:“林铺子,快开门,家里要香油,快开门!”
急促地拍门板的声音,让里面的林铺子点起油灯,卸下一块门板,看都没有看,直接把瓶子接过去。冬至又补上一句:“香油要装满啊!”
林铺子一心要挣着钱,一手接过坛子,一手开始往里打油。倒进几勺之后还没有满,这时才仔细看,发现这是一个坏坛子,那些香油都倒在自己的鞋上。破碎的声音让黑夜不再宁静,接着就是林铺子的咒骂声,不过几个孩子欢呼的声音马上就淹没了林铺子的声音。
冬至和巧鸣拉着婉瑜快速地跑着,他们时时回头看后面有没有林铺子地追赶,他们要趁着夜色赶快回到庄子,把这件事情告诉张爷爷。
年纪最小的婉瑜“扑通”摔倒了,大喊着:“天太黑,我都看不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