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两败俱伤的同时,那边二人几乎同时后退,英一剑胸口处被划了一剑,长剑从肩膀斜劈向下,直接到了小腹,十分恐怖。刘爽也被英一剑踢中一脚,捂着胸口不停吐血。
原来交手十余招后,刘爽发现知之者不如用之者,自己虽然想清楚许多道理,但少与人动手,其中的许多变化并未见过,更想不出来,临机应变若面对普通高手尚可,面对英一剑这样人剑合一的高手,不免显得笨拙。索性放弃进攻,一味防守,他年轻体强,英一剑迟早会被他拖死——这就是他三成把握的由来。
英一剑号称“天下第一”,剑中造诣造诣登峰造极,人中有剑,剑中有人,人即是剑,剑即是人。
刘爽放弃进攻,英一剑更是肆无忌惮。刘爽只看到周围剑影晃晃,白光闪闪,是轩辕剑、是拳脚、是树枝、甚至是飞沙走石。剑可以是万物,万物也皆可为剑。时而快若闪电,时而重若泰山,时而黏若胶水,时而飘忽若神。
刘爽全力抵抗,开始还有些手忙脚乱,三十余招过后,原来在竹简上的字渐渐地活了:剑乃兵中君子,谦谦君子,温良恭俭,尚走轻灵,翔动更佳。渐渐地又明白了其中的总诀:百兵有百法,顺之则利,逆之则废。纵有武功高强者,可举轻若重,举重若轻,然轻则轻之,何必为重,皆因物极必反,过轻则重。重则重之,何必为轻,也因物极必反,过重则轻。然世间之人罕有达此境者,多为出乎意料,轻而重之,重而轻之,皆舍本而逐末也。
英一剑确已达到举重若轻,举轻若重之境,驱静之间,法度森严,缓急之内,不滞于物。
当时跟着王秦学英一剑武功之时,刘爽已经能举一反三,此时看到同样的招式英一剑使出来,却似乎瞬间有了三十种可能。
百余招之后,刘爽于剑法的理解更深了一层,对于英一剑的每一招变化也不像开始那般惊讶,开始逐渐出手反击。
英一剑狂轰猛攻了一百余招,都被刘爽挡下,他身为一代宗师,也不焦急,还是一招一招稳扎稳打。但他心里清楚的很,一来刘爽比他年轻,越到后面,体力越是占优。二来进攻比防守要耗费更多的内力,同样是一百多招,刘爽难在应接不暇,内力损耗极小,他却闪转腾挪,上蹿下跳,内力损耗极大。
这时,刘爽一剑荡开英一剑斜劈,顺势上缠,黏在轩辕剑上,揉身上步。这是百余招来刘爽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进攻。
英一剑大喜,暗忖:小鬼还是沉不住气了!右手一脱,长剑绕着龙渊剑一旋,右足飞起,轩辕剑飞向空中,左足同时一点,旱地拔葱,冲天而起,右手戳剑在手,当头刺下。
这下英一剑跳得并不高,正好在刘爽触手之外,一剑下来,势若惊雷。
刘爽吃了一惊,侧身向后翻滚,反手一剑挡在身侧,只听得“啪”的一声,长剑如鞭一般抽在剑上。刘爽借势向后,正闪在一株大树边上,双足在树上猛蹬,却不向前,反而向上。
这下兔起鹘落,英一剑也猝不及防,急忙停步,却见刘爽从天而降,正是刚刚和他一模一样的功夫。不过刘爽这一跳用了全力,跳起五丈高,无论多快下落,总要时间。英一剑向后移步,轩辕剑上撩。
剑剑相交,“当”的一声,刘爽却不想后,反冲向前,反手一剑扫到,和英一剑刚刚“一撩”也几乎一模一样,不过英一剑是自下而上,刘爽是自上而下。
英一剑翻身斜劈,不想刘爽忽然极速下坠,剑到地面时才向上,卷起无数尘沙。英一剑一剑扑了个空,只觉身前剧痛,刘爽一剑从下而上,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刘爽出剑稍晚,虽然躲开了英一剑的格挡,但距离地面过近,无力再闪。英一剑虽败不乱,立刻飞起一脚,踢在刘爽胸口。刘爽被踢飞三丈外,连着滚了七八个圈子,这才停下,单剑撑地,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
英桨快速封住自己做起肩大血,左臂紧紧贴在身侧,纯钧剑在手,向青缦刺到。青缦这下伤的不深,真气出了岔子,不能用力,急向旁边一躲。英桨毕竟带伤在身,这一剑并不十分迅捷,被青缦躲过。对着青缦,又连刺十余剑,青缦临危不乱,左闪右冲,地上尘土飞扬。
青缦连着躲了十几招,感觉胸口渐渐气顺,倏地向后一闪,从怀中摸出钩强,对着英一剑背后的大树射了出去。钩强绳索长达五丈,轻松勾到。
英桨又一剑刺来,青缦眼疾手快,左手抓住落叶剑,右手扣动扳机,身子倏地飞出,只听得一声惨叫,英桨左臂被直接卸下。
刘爽见状,立刻心领神会,摸出腰间钩强,射向英桨。英桨差点疼的快晕过去,如何能够躲避,被勾住腰际,机关扣动,倏地拉进,一脚踢向英一剑。
英一剑看青缦飞来,势不可挡,想斩断钩强的绳子,想起刚刚英桨的情形,略微犹豫,青缦已经到了面前,他变招极快,轩辕剑前劈,身子却倒着向后。似脑后长眼,反手刺向刘爽,只觉手上一阻,只当是刺中了刘爽,心下大喜,忽觉腰际一凉,吃了一惊,本能向前,青缦的落叶剑已经到了喉咙前,不及躲避,当即一掌拍出。
刚刚英一剑一剑刺穿了英桨的心口,刘爽本来躲在英桨身后,矮身刺向英一剑后背,但英一剑却在间不容发之际躲过了。落叶剑穿喉而过,青缦也被一掌打飞了出去,刘爽心口剧痛,躲闪不及,被英一剑穿胸而过的剑伤到了肩膀。
刘爽看英家父子以一种极为诡异的方式死了,终于支撑不住,扑倒在地,昏了过去。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刘爽晕晕乎乎中醒来,却见王嫱、石隐都在身侧,轻舒一口气,感觉左肩还有剧痛,稍一运气,只觉任督二脉内气息乱窜,英一剑这一脚已经把他踢得经脉全乱。
王嫱看他睁眼,大喜道:“子正,你醒来了。”刘爽没有应答,而是道:“白色瓷瓶里的红色药丸半颗,红色小包里的黑色粉末一小指盖,干枯的点苍雪莲用温水浸润,用雪莲水将两种药融合,放在火上熬,熬成糊状后给我。”石隐立刻道:“是!王爷!”刘爽道:“然后把雪莲捣碎,混合一小勺绿色小包里面的黑色粉末,去给青缦送去。”石隐立刻道:“是!”
王嫱让侍女把刘爽扶起,道:“你感觉怎么样?”刘爽道:“只要我醒来了,就死不了了。”王嫱长舒一口气道:“那就好,你不知道你回来的时候脸色有多白。”刘爽道:“不过我确实差点活不了了。这太医懂得看病,却不太懂治伤,尤其是内伤。”王嫱道:“怎么了?”刘爽道:“这剑气纵横霸道的很,如同一个厉害的剑客把我的真气封在体内,当以清凉之物疏导,而不是用人参鹿茸等大补之物。不过如果他们把这些也给青缦用的话,她应该好的很快。”
王嫱道:“难怪才几日,她就已经生龙活虎了。你最后给她配的药是做什么的?”刘爽道:“女子本阴,燥热之物虽然对症,但不可太多。我担心太医们用药过猛,这两味药混合可以慢慢泻火,滋阴养颜,对她有好处。”
王嫱道:“所以你才是天下第一神医。”刘爽道:“只是治伤有些经验而已。”又道:“名剑山庄如何了?”王嫱道:“被皇上的羽林卫灭了,与此同时,太子率卫队也把群龙无首的藏剑山庄灭了,收缴了庄内所有名剑。可惜王秦不知道是先得到了消息,还是想清楚了一切都是骗局,事先逃走了。朝廷没有他依附英一剑的证据,短期只能不能将他如何。”
刘爽道:“铸剑山庄和寻剑山庄呢?”皇帝的声音已经从外面传来道:“他们并未附逆,而且叶水君入宫为淮阳王妃,看在王妃的份上,朕暂且不追究了。”
刘爽、王嫱二人并未听到太监的通报,王嫱急忙跑出去接驾,刘爽想起身,但稍一用力,就觉浑身酸软,只好放弃。
刘询大步走进来道:“子正,你现在如何了?”刘爽道:“多谢父皇关心,臣已经让石隐配药了。”刘询道:“嗯!治伤方面,你可比那些太医强多了。”刘爽忙道:“儿臣不敢!儿臣常在江湖行走,对江湖上的内外伤更熟悉一些而已。”
刘询道:“嗯,你醒来就好!暂时不说这些,你可知朕为何一定要让你冒死一战?”刘爽道:“父皇高瞻远瞩,儿臣不敢妄揣天威。”
刘询道:“太子虽然过于仁慈,但胆子却不小,敢和朕据理力争,你这方面可远不如太子。”刘爽道:“儿臣岂敢和太子相提并论?”刘询道:“你从江湖的尔虞我诈中而来,也不能怪你过度谨慎。其实朕完全可以派大军将名剑山庄夷为平地,但英一剑明知那处密道却不完全堵死,就是在等朕。而朕要让他死的心服口服,更要让英林、英枕他们知道皇恩浩荡。就算他们心怀仇恨,也不能号召江湖中人来围攻你,逼近这是朕的意思。”刘爽道:“多谢父皇。”
英林等人确实不能在江湖上振臂一呼来杀刘爽了,而且叶水君成为王妃的消息也会被传出去是刘爽力促而成。但杀父之仇,灭门之恨,不是那么容易化解的。无论如何,自己和英家的深仇大恨已经结下。而且由于英缘和余鹰,峨眉派也会把自己视作眼中钉,如今江湖中真的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了。
刘询道:“刘爽接旨。”刘爽吃了一惊,便要翻身拜倒,但身子虚弱无力。刘爽把他按住道:“闽越王击杀英一剑、英桨、英明三人有功,特赐轩辕剑为贴身佩剑。”刘爽忙道:“谢父皇。”太监递上轩辕剑,刘询接过了亲手递给刘爽,道:“轩辕剑乃圣道之剑,万不可忘圣道。”
刘爽接过了,知觉入手甚沉,手中无力,差点掉落,放在床褥之上,却见剑鞘正面平平无奇,不过在其上刻着上古篆书“轩辕”二字,背面却镂着九鼎,意味着天下。剑柄一面书农耕畜养之术,一面书四海一统之策。
刘询道:“拔出来看看。”刘爽忙道:“儿臣岂敢在在父皇面前拔剑?”刘询取过了,伸手拔出,只见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熠熠生辉,赞道:“好剑当握于好人手中。”换剑入鞘,放在刘爽床边,道:“好好休息,等身子康复了,朕还有要事和你商议。”刘爽道:“谢父皇!”刘询起身离开了。
得知刘爽醒来,王皇后和太子、太子妃不时前来看望,刘宇、刘嚣、刘竟也常来看望,刘嚣也一改过去不屑的态度,对刘爽嘘寒问暖,甚至还想学他的武功。
过了约莫半个月,天气已经彻底转暖,刘爽也渐渐能下地了,青缦比他好的更快,也常来看他。毕竟最后那一掌,英一剑大战一番,又受了重伤,虽濒死一击,但气力已泄,只是些皮外伤。青缦伤好之后,就一同住了过来。椒房殿不止一个房间,所谓的住在一起也隔了很远的距离。
刘钦和叶水君从未来过。
转眼间到了阳春三月,刘爽在自己的药方下,在王嫱等人的细心照顾下,身体渐渐痊愈。此次一战,不止是战胜了英一剑,也深彻理解了真正的“招式”,于武学的理解突飞猛进。
这日,刘爽正在屋内修行,忽听得外面传报道:“淮阳王求见闽越王。”二人虽然都是王爵,但刘爽是恭哀皇后亲生,地位比刘钦还要高一些。
刘爽立刻停下,亲自出门来迎,却见刘钦和叶水君都在。刘爽看到叶水君,已经消失不见的愧疚感再次升起,道:“对不起,水君。”叶水君忍不住垂泪,道:“爽哥哥,你我之间没那么见外,我已经知道了外公的事情,我特意去了一趟汉中,把事情告诉了舅舅。”说完眼泪还是扑簌簌地落下来,扑在刘钦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