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钦道:“二哥,水君没有怪过你,一点都没有,只是怪当时在洛阳没有劝说过英一剑。”刘爽不知该说什么好,想了许久,最后只说了一句:“好好对她。”自行返回堂中,正遇到出来见叶水君的青缦。
刘爽本来已经说服自己接受此事了,但看到叶水君,又是心乱如麻。过了不知道多久,青缦走了回来。刘爽道:“昭君呢?”青缦道:“王妃让我和爽哥哥说说话。”
二人虽然早就能下地行走了,但几乎没有这般说过话。
刘爽道:“我想起了英阿姨,她因为自己无意中的错误而在阁依寨中自尽以谢全寨之人。英爷爷之死虽非我的本意,但他确实死在了我的手中,我却没有英阿姨这样的勇气。”青缦道:“英一剑没有死在你的手中,而是死在我的手中。”刘爽道:“当时那种情形,这最后一剑到底是谁刺入的,并不重要。”
青缦道:“我想水君和我当时的想法是一样的。”刘爽道:“什么想法?”青缦道:“当我知道灭寨仇人是英阿姨的时候,我当时唯一的想法是无助,不知道该做什么。我心中痛苦至极,但对水君却丝毫恨不起来。我怪自己没用心软,但又无能为力。幸亏有你和王叔,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我明白了,我的一切不适都是因为我难以相信英阿姨是那样的人。就像现在的水君有淮阳王一样,她痛苦、她难过、她不知所措并不完全是因为你。而是她难以相信英爷爷是这样的人。”
刘爽道:“你说的很有理,但我不能再伤害她了。”青缦道:“其实她还是感谢你的,发生这种事情,最小灭三族,甚至有可能灭九族。能保住英林叔叔和英枕叔叔已经是不可思议了。”
刘爽知道这种事情的严重性,道:“其实皇上真的派大军剿灭,我也不会这么纠结。”想了想还是道:“多谢你了,青缦!和一年前相比,你真是截然不同了。”
青缦叹口气道:“成长是一个过程。”然后笑道:“爽哥哥,你喜欢现在的青缦还是以前的青缦?”刘爽笑道:“感觉不一样,以前像一个事事需要别人做主的小妹妹,现在是个很有主见,很有见地的小妹妹。”
青缦哈哈一笑道:“我已经有水君这个姐姐了,正好缺个哥哥。”刘爽道:“无论我什么身份,你都是我的好妹妹。”说到此处,又想起迷踪山庄之事,问道:“听说最近峨眉派灭了迷踪山庄。”青缦道:“是我让孙一拳故意引余飞鹤去的,那里已经是空城一座,灭了最好。可惜的是苏问后来没有再去,不然的话她也得死在那里。”
三人心中的疙瘩解开后,又变得和过去一样了,刘爽把从英一剑偷听来的“剑气纵横”教授给叶水君,和青缦探讨《身通经》中的理解,青缦似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进展迅速。叶水君却整日和刘钦嬉戏,学东西也三心二意的,甚至不如在藏剑山庄时。
日子过得很快,天越来越炎热了,刘爽已经渐渐痊愈。刘爽一直在等皇帝给他新的任务,但每次见面只是嘘寒问暖,并不提及之后之事。
这日,刘爽照例拜会了皇后,正遇到皇帝下朝,按照以往惯例,下朝后他会先去宣室办公,这次却径直来到了后宫。刘询道:“朕先去了椒房殿,听说你来给皇后请安,就追来了。”刘爽忙道:“父皇只要传唤一声,儿臣立刻赶到,岂敢让父皇辛劳?”
刘询道:“朕是有急事与你说。”刘爽忙道:“父皇请讲。”刘询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本来应该立刻去封地,但昭君有了身孕,不便长途远行,这才留你至今。不过如今有事情急需你前往处理,朕也不得不让你们暂时分开了。”刘爽道:“父皇请下令,儿臣万死不辞。”
刘询道:“妖女霍潮重整沧浪派此事你可知?”刘爽道:“此事就是儿臣让她去的。”刘询道:“朕想也是。她重整沧浪派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和天王阁宣战,同时将天王阁的地方通告天下。只有朕的儿孙才有这样的气魄行这番阳谋。”刘爽道:“父皇谬赞,父皇的意思是我协助霍潮灭了天王阁?”
刘询道:“天王阁和英一剑勾结失败后再次藏起来,如今谁也不知道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依朕对霍成君的了解,她会果断放弃现在的总坛另择总坛。朕的意思是你先去总坛探查一番,再假装灭天王阁一次。”
刘爽心下一惊,天王阁虽然损失了不少高手,但和英家一分为四不同,他们的高手大多聚集在总坛,经此一事,更是如此。如果她们真的转移了还则罢了,如果皇帝猜错了,他很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但这话他又如何能说出口,只好道:“是!父皇!儿臣这就出发。”刘询道:“回去好好准备一番。”
刘爽告辞了皇帝和皇后,返回将事情与王嫱说了,也找来了石隐商议。石隐一听,淡淡一笑道:“王爷不必担心,此次出行,莫说是和英一剑单挑,哪怕是和去匈奴相比,都是极其简单,而且是个大大的优差,肥差。”
王嫱奇道:“石先生这是何意?”
石隐道:“霍潮虽然振臂高呼,但碍于他的身份,是不可能招到许多人的。而公子深入虎穴,把天王阁调出来,这个时候江湖上那些人才会闻风而动。”王嫱道:“这样王爷不是更危险了吗?”石隐道:“非也!霍成君处事十分谨慎,王爷孤身一人出现,她反而不敢出手,反而会故意撤退。本来只想撤一百里,现在要就要撤三百里。自从南中点苍派之事后,江湖中对天王阁恨之入骨,看天王阁如此退让,一定会伺机而动。”
王嫱还是担心道:“远水救不了近火,等他们到了,子正估计都危险了。”石隐道:“王妃不必担心。一来各派已经蠢蠢欲动,青缦姑娘只是略施小计,就能让余飞鹤轻松去把迷踪山庄灭掉。王爷不过是把褐凤使者在西北的消息传出,昆仑和崆峒立刻就把绝域山庄给灭了。”
刘爽把褐凤山庄的事情传递给了呼韩邪,结果他还没有动,昆仑和崆峒两派竟然先动手把山庄给灭了。不过山庄中并没有找到天山雪莲。
王嫱道:“明白了,也就是说只要释放出子正南下的消息,他们自然而然就会集结。”石隐嘿嘿一笑道:“而且王爷易容之术天下无双,他随便假装一个人南下,根本没有人能察觉。”王嫱点点头道:“有理。”
刘爽道:“此次我南下,你要小心。”王嫱道:“你说的是宫中的内奸?”刘爽点点头道:“此人藏得极深,难保其不会暗中下手。”石隐道:“王爷放心,在下这小半年来的时间也没有荒废,谁是内奸,在下也有些眉目了,只是尚不能确定。王爷在宫中,此人不敢随意行动,随着王爷出宫,此人的行动一定会非常频繁,在下一定能确认是谁。如果此人胆大妄为,在下就提前把他揪出来,如果他只是传信,在下就等王爷回来后再收拾他。”
刘爽深知石隐之能道:“如此就有劳石先生了。”
第二天刘爽和皇帝、皇后、太子、太子妃一一作别,叶水君听说之后也要一同跟随,被青缦劝了好久,这才打消了出宫的念头。
刘爽和青缦一同出宫,会见了真凝等人。孙一拳和青缦一同返回了京城,和金刚分别数月之后,竟还有些思念,整日与他切磋。郑牙子和张梓等不及了,先去了太行山,和令狐杰汇合,美其名曰:监督英枕,免得他造反。
日月并没有任何要返回的意思,也不缠着他学武功,只是默默地修炼墨家功夫。
刘爽将皇帝的安排和三人说了,真凝十分兴奋道:“终于要对付天王阁了,我都等不及了。”金刚道:“皇上拨付了多少人马?”孙一拳道:“如此大事,少说有一万吧。”
刘爽摇摇头道:“皇上只指派了我一个人深入天王阁。”金刚吃了一惊道:“就一个人?”刘爽点点头道:“没错,不过一个人也不打紧。”金刚道:“一个人怎么灭天王阁?”
真凝道:“黄江黄掌门灭了襄阳天王阁,也不过是一个人而已。子正在黄掌门的基础上,肯定能一举彻底灭了天王阁。”孙一拳道:“而且现在有了青缦姑娘,又在湿气极重的江南,天地万物都能为我所用。”
日月道:“不止如此,我还在。别忘了鲁拙墨巧和墨守成规。”
鲁拙墨巧出自《墨子·鲁问》,意思是鲁班做的木鹊不能拉车不能载重,因而对人没什么用,因而是“拙”不是“巧”。
墨守成规则出自墨子协助宋国抵挡楚国进攻,而楚国的攻城器械都是鲁班发明的。
日月之言十分无状,青缦只是淡淡一笑,不以为意。
真凝不懂其中的典故,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刘爽道:“没什么,各有所长而已。”
真凝看刘爽亲自解释,立刻明白不可能是这个意思,直接岔开话题道:“子正,我们怎么办都听你的。”
刘爽道:“我们一同前往洛阳,然后兵分两路,青缦带着真凝、孙一拳、金刚从洛阳出发,然后下襄阳,先去寻霍潮,询问天王阁现在的情况。我和日月继续东去,先去滕国祭拜墨子先生,然后直接向南寻地方渡江,直插江东。”真凝道:“这万里迢迢的,如何联系?”刘爽道:“期间自然无法联系,八月十五在鄱阳湖江心岛上见。”
真凝想了想,没有头绪道:“既然你这样安排,我们听话照做就好。”日月大喜道:“太好了!”
孙一拳道:“小屁孩儿,有什么好的?”他也不懂日月说的两个成语是什么意思,但想到两句里面都有“墨”字,应该和墨家有关,想来是墨家自吹自擂用的,直接给他泼凉水。
日月并不生气道:“我和师父一路同行,当然开心了。”
刘爽看他和当初在长安城外看他完全不一样,那时的他死气沉沉,如今却开朗活泼,像是一个孩子的模样。他一面佩服墨家的门规森严,墨家子弟刚正不阿,一面也怀疑这样是不是真的有必要。
孙一拳看他如此,也不好发作,只好闭口不言。
一行人东出长安,一路向东,非止一日到了洛阳,特意去了藏剑山庄附近,却见山庄依旧,物是人非。门前贴着大大的朝廷封条,还有十余士兵守着。他们也不想故意去招惹是非,远远看一眼就继续东去了。
过了洛阳,众人分道扬镳,刘爽和日月继续向东,青缦等人转而向南。
一路之上,日月十分沉默,只有不经意间才会露出孩子一般的微笑。刘爽主动找他询问,也都是“墨守成规”的回答。
滕国据说是墨子的老家,这里作为墨家总坛也十分寻常,只是那样的倾巢而出,十分不寻常。刘爽想询问些更细致的事情,日月便以“非墨家之人,不能据实相告”为由,彻底回绝了。
过了新郑转而向南,越来越靠近滕国。日月也越来越兴奋,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不过在刘爽面前,仍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渐渐的,刘爽也习惯了,不再询问他关于墨家的事情,而是仔细想天王阁的情况。
自从襄阳之事以后,每次都是天王阁来找他,他却早就断了和天王阁的联系,至今也没有任何有效的线索,可以知道的是如今的天王阁实力下降,但降到什么程度,也不清楚。霍潮说的也许是真的,也许是假的。并不是她有意欺骗,而是她也很有可能不知道什么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