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元帝登基大赦天下,免除兖州,徐州,豫州,幽州,交州五州的田赋和捐税一年,下派汤松白等人到地方大力推行新政。
临行前,昭元帝召见了汤松白。
湖广熟,天下足,荆州地处平原,再加上雨水充足,水稻一年两熟,是天下粮仓、财赋重地,重中之重,推行新政的同时,还有两件事,温永照的户籍就是在荆州,此行,一是为了清剿温党残余,二是,现大梁与北齐正在交战,辎重粮草是关键,荆州必须整顿好,届时保证粮草供应。
贞元元年三月,汤松白被任命为荆州巡抚下派,走的京城到湖广的官道,快马加鞭,四天才赶到荆州府。
一路上,江予霖查到不少探子,皆是来打探汤松白此行的目的,甚至还有几个没脑子的把她当丫鬟,询问汤松白衣食住行上的喜好,结果就是被江予霖一顿忽悠。
荆州府衙。
此时天已经大亮,江予霖把册子扔到一旁,阖眼靠在椅子上。
汤松白皱了皱眉,担心她眼疾复发,轻声道:“眼睛不舒服,就不要熬了,下去休息,老师一个人也可以。”
江予霖睁开眼,眼底隐约能看见血丝,温声道:“这就是的老师不对了,哪有学生下去休息,老师还在费神的道理?”
汤松白直接戳破了她,“怎么说,你都有理。”
江予霖斟酌了一下,道:“荆州府历年的税册账目都在这,其中辖下六县的账目都问题,老师打算先做什么?”
汤松白皱眉思索良久,才道:“荆州府衙现在个个心怀鬼胎,当务之急,先廓清奸细,再推新政,你觉得如何?”
江予霖道:“目前来看,荆州的都指挥、布政司、按察司虽然都换了人,各自自扫门前雪,但底下的知府,知州,知县仍有漏网之鱼,这些账目,还有牢里的那几个刀匪、邪教、痞棍,很明显是专门搪塞老师的,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很有可能是严刑逼供,老师没有证据就难以定他们的罪,学生已经暗中派人把城内居民进行排查了。”
汤松白叹了口气,往事历历在目,神色忧虑,“牢里那些人到底是不是匪还有待商榷,库房的亏空都推到这群人上,自己择得干净。”
江予霖心头开始盘算,问道:“老师打算先怎么做?”
汤松白走到窗前,脸色微变,直言道:“招安。”
“老师,如果那群人是被逼才当的匪,那这其中定然是有冤情,您若是把招安的消息放出去,没等老师见到他们,荆州府衙就会给他扣上更大罪名,到时候全力剿匪,人都死了,就什么都查不到。”江予霖顿了顿,“眼下府衙的人天天缠着您,您也可以反过来缠着他们。”
汤松白转过头,道:“依你的意思,是让为师去和他们打太极,你暗中行事?”
江予霖微微点头,“太子殿下给了亲兵,总得派上用场。”
汤松白看了她一眼,总觉得她心神不宁的。
江予霖道:“荆州这里的烂摊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收拾完......”
内部肃清之后,招安整顿,之后还要筹备粮草,实施新政。
荆州的日子没有盼头,江予霖平生第一次知道思念二字怎么写。
汤松白知道她想干什么,索性打破了她的念头,“燕北更危险,朝局刚平息,北齐就蠢蠢欲动,定然有人里通国外,北齐打算趁虚而入,此战凶险,他不会让你去的。”
且不说行军异常艰苦,需要长途跋涉,打仗不是儿戏,哪座城打下来都是血流千里,稍不留神就会丢了性命。
江予霖无意识地捏了捏手,脑子一片空白,“老师觉得檀州一战有几成胜算?”
汤松白道:“三、四成,燕北铁骑二十万人,人数并不占优势,檀州地势险要,且易守难攻,前几年定远侯战死的消息传开,北齐势如破竹,接连攻破儒州,蓟州,顺州,檀州一带,北齐的军队在檀州修筑了防御工事,并且屯驻了重兵,今年怕是难熬……”
不觉已经过了三月,江予霖又开始失神,那舆图都要盯穿了,也都不知道贺淮安现在在哪里。
他们都没能完婚……
六月初,土匪受招安吐露冤情,注定了这晚是个不眠夜,江予霖把氿七叫来,暗中交代了一堆事,荆州府衙军队发起叛乱,汤松白率领五千人平叛。
两天后,京中特使带着圣旨赶到江陵,先将知府、知州,知县一干官员摘了乌纱,押解进京,听候发落。
次日,江予霖去了荆州南部石水县,推行新政。
一个往南,一个往北,两人越离越远。
贞元元年六月,贺砚舟先入为主,对渔城发起强攻,率领三万精兵攻下蓟州,歼灭北齐军队数千人,稍事休整之后,与燕北铁骑会合于顺州。
首战大捷,鼓舞人心,坚定了将士们的战斗意志。
七月,昭元帝任命贺明戬为燕北主帅,率领二十余万大军北上檀州,声势浩大。
八月初,燕北铁骑于首山扎营,檀州并非铁板一块,仔细勘察地形之后,贺明戬利用夜色的掩护,命蓝昭率领影卫从西门攀登,两方刀枪剑戟相搏,一番血战之后,迅速占领西门,檀州被打破一处缺口,看到信号,贺明戬立刻率大军杀进城中,与檀州守军进行激战。
就在贺明戬攻克檀州的当天,贺砚舟率部悄无声息从檀州右侧抄到敌军后方,将檀州团团围困。
至八月中,燕北铁骑肃清敌军,并俘虏七千余人。
但燕北铁骑人数上本来就居于劣势,一过河便连吃两场败仗,攻打儒州逐渐不支,开始往后溃退,明显是落于下风。
贺明澜临危不惧,为安定军心提升士气,将临阵脱逃的吴景斩首示众,迅速渡过长河兵锋直指儒州城。
随后当机立断,亲自率领数十名精锐骑兵杀入敌阵,左冲右突,奋勇厮杀,暂时遏住了北齐的攻势,但北齐军队人多势众,很快围了上来。
千钧一发,贺砚舟率领援军赶到,对敌人发起反攻,北齐军队抵挡不住,迅速溃败,被燕北铁骑斩杀一千余人,余众被迫后撤。
两军对垒,漫天飞舞洒下血雨,北齐接连败退,在新州集结,打算旷以日月持久对峙。
而后,从九月交兵直到十一月,两军一直处于僵持状态,只进行了几次试探性的小战斗,打算在燕北铁骑粮草不济士气低迷,再发起猛攻。
打了这么久的仗,贺砚舟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贺明戬只得派人贴身跟随。
是日大雪,燕北铁骑收缩防线,北齐城下挑衅,贺砚舟挽弓,搭上一支箭,接连射穿了两个领兵将领,当即摔下马背,士兵仓皇逃窜。
十一月中旬,从荆州各处粮站里兑运来五十多万石粮食,一粒不差地足额运抵幽州仓。
粮草充足,大军休整半月,一月中,燕北铁骑有贺明戬坐镇,将大军开赴新州,迅速收复了新州以北的各州县。
四月,朝廷再次出兵,分两路北上,展开一场大决战攻下武州,北齐余众四万二千八百人向燕北铁骑投降。
贞元二年五月,京中接到捷报,昭元帝大喜,失地全部收复,举国沸腾。
六月,定远侯班师回朝,昭元帝亲自出城接见,举办庆典,开宴犒劳三军,普天同庆,论功贺砚舟封为靖安侯,此役,有军功者皆授军衔。
入城当日,整条街的欢呼声震耳欲聋,人群如潮水般涌来,摩肩接踵。
江予霖现在茶楼上,她只在梦里见过这幅场景,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要不是周遭喧哗尖叫,她都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军队缓缓前行,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她看得越来越清楚。
身旁围观的小娘子太过激动,撞了一下她。
江予霖回过神来,发现楼下那人也在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身旁的小娘子一阵尖叫。
昭元帝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爽朗一笑,也就只有他,能在这么多人中一眼望见,“前两日在荆州,还真赶回来了。”
贺砚舟望去楼上,女子伏在楼窗,嫣然而笑,一如当年。
也是一眼,便再也没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