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凝欢提着小裙子,扑在贺砚舟腿上撒娇,仰头看着他,声音微糯,好奇道:“小叔叔,这位姐姐是谁呀?”
“凝欢,姑姑在找你。”贺砚舟低头看着她。
于衡一脸慈祥站在屋外,朝着贺凝欢招手。
贺凝欢别过头,拽着衣服不松手,“那小叔叔答应教我骑马还作数吗?”
贺砚舟道:“何时应过你?”
姑姑不教她,小叔叔也反悔,贺凝欢更委屈了,眼里闪着泪花,“小叔叔怎么也变坏了!你明明答应我的,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
贺砚舟道:“过几日送你回燕北。”
贺凝欢跟着于衡出了屋子,一步三回头,小声嘀咕道:“小叔叔也太无情了。”
于衡笑了笑,发现贺凝欢好像格外喜欢缠着三公子,只不过三公子实在不是个讲情面的人。
屋里,江予霖捧着那碗空着的茶盏,颇有些苦恼,眼神努力聚焦,也就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心道:“这灯怎么这么暗。”
贺砚舟盯着她了半晌,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醒了就过来吃饭。”
江予霖怔了一下,心中不由一悲,“哦。”
贺砚舟脱掉身上的外袍,随手搭在衣架上,房间里能清晰地听到锁链的碰撞声,江予霖在床上磨蹭半天,想找件衣服披上,刚一动就把床沿的杯子打碎了。
“......不小碰掉的。”
“别动。”
贺砚舟皱眉看着她,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让人收拾了一下屋子。
进屋的两个丫鬟手脚麻利,不该看的一眼都没看。
江予霖蹬上鞋子,坐在饭桌前提起筷子,看了一眼贺砚舟,还是忍不住地笑了笑。
贺砚舟眸色深沉,“笑什么?”
屋子突然陷入沉寂。
“对不起。”江予霖小心觑着贺砚舟,“能不能把这个镣铐解开?反正也跑不了......”
贺砚舟掀起眼皮,语气淡淡,“跑不了么?不还是想回去么?”
江予霖扶额遮着半张脸,怯声道:“我把吴忪杀了,惹了一堆事......东厂那边还有许多事没来得及处理。”
贺砚舟拿开了她的手,“你不用管,先吃饭。”
江予霖抬眸看着他,情绪从一团乱麻中抽离出来,“嗯。”
也不知怎样,她心头的那点愧疚,在见到贺砚舟的时候荡然无存,只想再靠的近一点。
月上梢头,氤氲的月色透过枝头照进窗棂。
贺砚舟早就用过晚膳,桌上只有她的筷子在动,看到桌上的鱼一口未动,目光暗了下来,“所以你现在喜欢李策年?”
“没有。”江予霖险些被一口糯米饭噎住,灌了口茶。
贺砚舟狭眸道:“只是动了恻隐之心?”
江予霖搁下筷子,“我不知道他会派人去......”
这话太难看,她多少有些说不出口。
“我还能信你吗?”贺砚舟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烛火缱绻,四目相对,江予霖羞愧地把脸转向别处,“要不,你还是放我走吧?”
“放你走?”贺砚舟冷冷一笑,“可能么?”
江予霖略有迟疑,也觉得不太可能,想了想,顿时一拍大腿,责怪道:“都怪王捷!要不然——”
贺砚舟要被她气死了,压着心底火气,一字一顿道:“江予霖。”
江予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寻着声音抬眸望去,贺砚舟已经离开了屋子。
下人进屋收拾桌上,江予霖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
“等一下,不用灭灯了。”
“是。”丫鬟收回手,行礼告退。
江予霖弯腰拾起锁链回到床上,一个人躺床上翻来覆去。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猛的坐起身,她睡的贺砚舟的床,贺砚舟睡哪里,该不会是嫌弃她了……
在牛角尖里想了半天,江予霖从喜欢到厌恶,能混到这个份上也就只有她了。
文琳琅端着药碗,“今日怎么在书房?”
贺砚舟没说话,垂眸看着手上的书,须臾,甩手扔到了一旁。
文琳琅看着稀奇,头一遭见他拿书撒气,“换药。”
贺砚舟脱了上身的衣服,身上缠着一层厚厚的,伤口处渗出了血。
文琳琅收回手,“你一天都在府中,怎么会扯到伤口?”
贺砚舟身上有好几道狰狞的伤疤,让人惊骇,有些是在燕北战场上留下的,有些是在京城,还有两条伤疤,文琳琅也不知道缘由,也没多问,给他重新包扎了一遍,又叮嘱了几句才离开。
贺砚舟穿好衣服,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桌角,琢磨着东厂的事。
之后,晋安城接连几日都是小雨,雨声潺潺,总是格外催眠,江予霖把前几日的觉都补回来了,睡得昏天黑地,骨头都躺酥了。
锁链的长度能让她在屋里溜达一圈,只是她这几日连床都没下过几次,实属多余,也就翻身的时候会硌到她,然后一脚蹬开,吃痛把自己扯醒。后来也不知是谁的,趁她睡着的时候,又在手腕处裹了两层云锦。
再醒来已经是第三天,眼睛也没之前那么痛了,裹着被子又去软榻上躺着,支着脑袋打量窗外。
人休息好,也就有精神了,江予霖是个闲不住的主儿,不知从哪摸索来的劣质铁丝,瞧着贺砚舟完全没有给她解开的意思,准备自食其力,为了找那个孔,恨不得把脸都贴在蜡烛上,哪知刚一用巧劲铁丝折里面了......
就这么倒霉吗。
要是被贺砚舟发现她还有好果子吃?
半夜三更,天还没亮,折腾了半天,也没把那半截铁丝取出来。
“常翊,手上扎刺了……能不能找根针来?”
少顷,常翊给她带了一小捆银针,说道:“主子那把镣铐里面有个锯齿,拿东西撬都会被锯断的。”
江予霖现在想把桌上的银针都扎自己手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敢情是专门为她定制的。
常翊消失在房间。
她也没有困意,托着脸想事,马上就要千秋宴了,现在晋王又折了东厂,怕是要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