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接到益州的密报,在屋中负手踱步,眉头皱成一个川子。
“宁王攻克阴平后,盘桓逗留许久,欲与凉州总督孙统结交,多次私下聚会,而此次攻打南疆又有益州总督焦应隆倾力相助,到如今,宁王拥兵自重,已然有谋反之嫌,若不早做打算,你我皆是他刀下亡魂!”
温序骅面色逐渐凝重,冷漠地坐在藤椅上喝了口茶,思虑片刻,“五军都督府只能辖驻扎在各地卫所的驻军,贺砚舟无权调动他们,但也被他压制着,五军都督府我们调不出人来,但还有卫戍皇城的上直二十六卫亲军,小皇帝现在还在我们管辖之内,再过不久,就是小皇帝的千秋宴,届时会召宁王入京。”
宁王有定天下之功,无明显罪状,非到万不得已,根本无从下手。
晋王默了默,警觉道:“你是说我们在千秋宴上动手!?”
温序骅微微颔首头,“想从他的手里把权力调出来,现在实施推恩令已经为时过晚,我们只能借着这个由头,让他脱离藩地,借机下手。”
晋王手指紧握,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沉声道:“那个小世子李瑥川,我们也可以稍加利用。”
温序骅摇了摇头,不加思索道:“他在贺砚舟的羽翼下,我们很难下手,上次刺杀,就发现晋安城有了他的私兵,那批人是个不小的威胁,今后一定要密切盯着定远侯府的一举一动。”
说着,两人就听见屋外的嘈杂声。
亲卫脸上满是汗珠,进门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晋王面前,惊慌道:“殿下,宫中有变!”
晋王腾地站起身,焦急道:“发生了何事?”
亲卫道:“孙大人在东门城楼被杀了!”
温序骅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满脸的戾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亲卫颤声道:“东门城楼的杨都督杨岭叛变,趁着夜色打开城门,岑晋中带兵偷偷潜入宫中,杀了孙大人,太后被关在慈宁宫,岑晋中控制了皇宫里所有禁军,切断了与皇城外的联系,宫中消息尚未可知。”
温序骅强忍着掀桌子的欲望,怒道:“城外的神策军为何不动,都是吃干饭的吗?”
亲卫继续道:“锦衣卫指挥使把他们拦下了,两边已经交过手了。”
“锦衣卫?”晋王听到这,险些气晕过去,踉跄了几步,身侧幕僚赶紧上前搀扶,“贺砚舟不是宁王的人吗,难不成他想直接造反?”
亲卫不敢再吭声。
温序骅冷静下来,仔细思索一番,冷冷一笑,“不对,是小皇帝,岑晋中是保皇党,他不可能为贺砚舟做事,是小皇帝调的兵,他藏了一把好手,之前一直是在装疯卖傻,这些年都被他骗过去了!”
难怪先帝会把曹进海留给他,原来早就盼着这一天呢!
晋王琢磨着他的话,能想明白李策年这些年在扮猪吃老虎,“那贺砚舟为何插手此事?”
温序骅站起身,杵着拐杖往窗外望去,盘算着应对之策,“宫中的形势尚不明确,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转身又叫来心腹,说道:“去神机营通知温爽,让他整顿军队,时刻待命。”
至少他们不能自乱阵脚,这盘棋,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满盘皆输。
两个时辰前。
岑晋中按两人商议的计划行事,兵分三路,一路,命率亲卫控制住入宫的必要通道,第二路,亲自率精锐和部分禁军将领赶赴乾清宫迎接陛下,然后两路军队会合,彻底攻占皇宫,第三路,是江予霖买通的东门城楼的杨都督杨岭,在城内接应,又率领和阳卫控制中央各职能部门,杀死孙楚鸣在此安插的心腹,稳定皇城。
转角楼处的哨兵被悄无声息的抹杀,岑晋中带着和阳卫和部分禁军将领率禁军直扑慈宁宫。
慈宁宫内在丝竹管弦齐奏,歌舞升平,宫里的物件都是崭新明丽,内朝贺礼堆积如山。
亥时已过,宴会结束之后,太后照常梳洗,灭灯之后,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披了件衣服往屋外走去。
四下一看,盔甲和刀剑的寒光映入眼帘,太后心里一惊,饶是早有预想,他们早晚会刀兵相见,但也难以接受自己落败,“哀家,还真是小瞧你了。”
岑晋中一身甲胄,腰挎长剑,下摆溅了不少血迹,目光如炬,行礼道:“陛下,孙楚鸣等图谋作乱的逆党现已诛杀,臣等奉命保护陛下。”
李策年摆了摆手,微眯的眼睛看向太后,“姐姐说了,不能杀你。”
难得找他来说一会儿话,却讲了半天的大道理。
杀了就杀了,弑母的罪名他担着就是。
岑晋中在人群里寻了半天江予霖的身影,都未曾找到。
太后抬头望着夜空,无论内心怎么翻江倒海,面上依旧保持着往日的平静。
“哀家想见她一面。”
李策年一脸漠然。
太后看着这个脸上稚气未退的少年,促狭地笑了笑,“她早晚会背叛你,人心不足蛇吞象,越靠近权力,人就会变得越贪,你斗不过贺砚舟,也斗不过温序骅。”
江予霖体验到了无上权力带来的好处,她就会慢慢发现,那些田园宅邸和金银绸缎,在权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傀儡终究是傀儡,只不过是换了一个人摆布罢了。
话落,李策年忍俊不禁,抬起了手,目光陡然变冷,“孙大人身上搜出来的东西,想来还没来得及交给礼物。”
宫娥上前递给太后,是一个小的包袱。
太后看着她手上的物件,脸色骤变,眼前的一切都在天旋地转,巨大的痛苦在胸口横冲直撞,失手打了宫娥的手,不愿接受事实,咬牙切齿道:“李策年,你不得好死。”
李策年淡声道:“太后病了,以后就待在慈宁宫静养,哪都不要去了。”
侍卫领命,带走了慈宁宫所有的宫女和太监,包括宫里的财产尽数收回。
李策年特意下令,留下了两个伶人和几个侍女。
此时,太后才回过神来,意识到李策年是个披着羊皮的狼。
晨光熹微,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
这场宫变让文武百官猝不及防,一时间朝野动荡,都在悄悄观望局势,不敢表态。
金銮卫丁烨上前复命,“回陛下,孙楚鸣党羽皆已被诛杀。”
李策年漠然道:“锦衣卫指挥使那边呢?”
金銮卫是先帝给李策年留下来的暗卫,他们一直蛰伏在宫中,此前埋伏在朱雀街的就是他们。
丁烨跪在地上,“暗杀失败,只是伤了他,还请陛下责罚。”
李策年目光沉沉,道:“此事不要让我姐姐知道,听懂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