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媚心头一震,“定远侯府”四个字无疑是砸在她的心上,不由得往下多看了几眼,江予霖的样貌很出挑,能让人看一眼便记住。
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江予霖的打扮确实不同往日,头发是用玉兰簪挽起,手腕上还有螭纹翡翠玉镯。
见人走远,温宜收回视线,“茵茵,你去一趟东厂,将此事告知吴忪,他知道该怎么做,就说上次欠下的人情,哀家还了。”
齐媚点了点头,福身离开。
宫娥不解道:“娘娘,杀了她,会不会随了孙禁军的意?”
温宜勾起嘴角,啜了口茶神情怡然,“谁说哀家要杀她。”
宫娥不懂此举何意,也不好开口再问。
沉寂许久,温宜缓缓说道:“这上的世人,有谁不爱慕繁华?有谁无所求?”
齐媚慢慢攥紧了手,离开观园楼。
观园楼飞檐有三层,攒尖楼顶,金色琉璃瓦屋面,北墙嵌有石碑,刻着“观园楼”三个大字,是先帝花重金为温宜所建。
当初此事引起不小争议,不少言官指责先帝此举是在荒唐,大兴土木,劳民伤财,遭人唾骂,先帝不为所动,上谕即日动工。
不知过了多久,小福子换好衣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迷茫的看着她,“你,你怎么进宫了?”
“这是伤药,回去记得擦。”江予霖正巧从屋外回来。
小福子小心翼翼地接过,看了半天,不识字,低声道:“这些膏药,怎么用的?”
江予霖看着他,“伤口清洗干净后,擦在伤口处,活血化瘀,疗效很快。那个白色瓶子是治冻疮的,上药之后不要沾水。”
“谢,谢谢。”小福子埋着头,抻了几下衣袖,心口发烫,“给你添麻烦了。”
江予霖叹了口气,往火盆里添了两块碳火,“别站着了,坐吧,我这没有规矩。”
这地方到处都是规矩,就连无人问津的冷宫,那些人还是会摆出一副自命不凡,高高在上的模样,小福子心中隐隐作痛,小声问道:“曹公公居然听你的话?他可是陛下身边的人。”
江予霖想了想,道:“我们两个,差不多算是同僚。”
“这宫里你可得小心行事,这种地方吃人不吐骨头,有时候连自己惹了什么人都不知道,像我这样的,只有受欺负的份儿。”
江予霖不由得问道:“你不是在皇太妃那里做事吗?”
小福子苦不堪言:“我以前是帮东厂做事,本来就不受人待见,还被派出去当眼线,没过多久,就被淑太妃察觉轰了出来,东厂那边嫌我废物,也不要我了,我现在没地方待,一直在尚食局做杂活。”
江予霖尴尬地笑了笑:“那你跟着我更危险。”
“你这话说的,你是宫女,没身份,这宫里没身份,很难活下去的,我肯定跟不了你。”
江予霖揉着眉心,“吃不饱饭么?”
“恩。”
江予霖把那些糕点和雪莲羹推过去,笑道:“多吃点,我这管饱。”
小福子犹豫了一会儿,才伸手拿糕点,两人闲聊了一会儿,他觉得江予霖当真是没什么架子,才慢慢地不那么拘束了。
“对了,你怎么入宫了,我记得你当时的志向可不在这里,进宫后再想出去可就难出去了。”
江予霖心思不在这,晃了晃手上的玉镯,不如意事常八九,半个多月见不到人,难过道:“我现在确实出不去。”
是夜。
乾清宫里的那位不知经历了什么,看见江予霖,险些委屈的落下泪来。
“姐姐,我手疼。”
曹进海没眼看,偷偷往后退了几步。
一只长了獠牙的幼兽,江予霖心里跟明镜似的,“不要再撒娇了,你都多大了。”
“姐姐,不疼我了么?”李策年把打了手板的爪子抬到她眼前,“我都受伤了,那个人他还打我。”
江予霖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人,一脸娇弱又可怜的模样,无奈地摆了摆,“让曹公公给你上些药。”
曹进海心道,他还想多活几年。
见她不理睬自己,李策年主动凑上前,看着她手上的信件,“姐姐,这是什么?”
江予霖话只说了一半,“我让人查了吴松最近的动向。”
李策年靠在太师椅上,“姐姐觉着这里的人,会是谁先动手?”
江予霖心里有答案,转身看向他,“如果我说是太后,你该怎么办?”
“姐姐担心我?”
江予霖点了点头。
李策年笑了笑,“姐姐不知道,我是过继给她的吗?当时,就是她下令把我囚禁起来的,我跟她何来的情分?”
江予霖没再说话,看着他的手,才注意到是真的破了皮,不知在想什么,鬼使神差地捉住他的手,号了一下脉。李策年身上冰凉,她自己就已经够贪凉的了,可李策年身上简直凉得不正常。
李策年没想到她会靠近自己,先是一怔,担心她号出什么,随即看到她的表情,忍俊不禁道:“姐姐,号出什么了吗?”
“你自己号一下脉。”江予霖尴尬地收回手。
李策年看着她,轻飘飘地道:“姐姐,是寒食散哦。”
寒食散有一种类似迷幻剂的功用,服药之人,身体会忽冷忽热,短时间内陷入一种莫名的苦痛中,长期食用会使人疯癫,过量食用则会致死。
江予霖表情逐渐僵硬,全身无力,身形一晃悠,往后退了两步,眼里能看出慌乱和无措。
李策年上前抱住了她,安慰道:“姐姐,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说出来也只会让姐姐担心,我没想到姐姐会发现,姐姐别担心,服用的时间不算长,不会出事的。”
怎么不担心?寒食散是何物,难道她不清楚么。
江予霖垂眸,问道:“谁下的?”
侍立一旁的曹进海听得心头一震,那三个字透出来杀意藏都藏不住。
李策年放开了她,“姐姐?”
“知道是谁吗?”
李策年摇了摇头,轻声道:“姐姐,我们不说这个了,刚才不是想问我太后的事吗?”
“多长时间了?”
“不到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