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族长老家这些小辈向来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样的对待,先是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末了还被人家踹了屁股热汤冷盘泼了一身,狼狈至极,最可恨的是,竟然还打不过人家……
圣女虽然尊贵,但被惹恼的修罗族人没有什么尊卑之念,他们个个对着阿阮怒目而视,准备群起而攻之,阿阮又岂会怕他们,反而扬起了嘴角,嘲意越来越浓,心想自己正憋着火呢,他们这是找揍。
然而最终还是没有打起来,青莲先一步横在了阿阮身前,冷声高喝一声:“都不要命了么?极王有令,圣女乃是族中第二尊贵之人,若有冒犯者,便是族中除名的死罪。我劝你们一个个都安分点!”
族中除名,即便死了去轮回也无法再回到族中,六界最盛是天界,天界最逍遥处是修罗族,修罗族人本就贪恋享受,谁又愿意轻易舍弃?故而一个个地便将这气受了,甚至还向阿阮低头认了错……
阿阮一阵无语,摸着下巴高高在上地将这道歉接受了,心道第二尊贵之人,极王果然真的很给她这个圣女面子啊。既然是第二尊贵之人,那就是说除了极王,她不用在乎任何人,可就不知道他这个第一对她的容忍有几分了。
一场宴会又是不欢而散,只不过今日之后想必这些人也不会再来了。阿阮对这些人是真的没有什么同族之情,丝毫不在乎他们怎么想怎么看,可青莲却是忧心忡忡地来劝她:“圣女,这些人都是长老家的小辈,不少人都是长老培养的接替者,您这样对他们,恐怕他们会对您心怀怨恨。只是一顿饭而已,何必闹得这样不可收拾呢?”
阿阮纳闷儿地看着进来收拾的侍女,指给青莲看,“这不是收拾的了么?”
青莲又是囧住,哭笑不得。
阿阮瞧着忍不住乐了,“行了,不逗你了。你都说了,我是极王之外的第二尊贵,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你也少管我,反正你不过是极王放在我身边的眼线罢了。”
青莲微怔,无力反驳,只好称了声是。
阿阮没有理她,只是想着,不知道能不能让骆叔叔从那山洞里出来,好歹换个舒服的地方。她这么想着,站起了身,整理了一下身上颇有些累赘的衣服就往外走。
青莲没有多问,只是跟上,阿阮知道自己是甩不掉青莲这个尾巴的,也任由她跟着,这几天她已经将族中主要的一些地方摸熟了,青莲对这里比她更熟悉,不用她说,便也知道她这是要去哪里。
阿阮是要去极王的主殿,她想和极王要求给骆叔叔换环境的事。
还未踏入主殿,便远远听着有丝竹声传来,隐约又有美人娇俏的笑声,阿阮微微蹙眉,她实在是很不喜欢这里的夜夜笙歌,简直没有一天清净。
她连讨好的表情都懒得伪装,一脸冰霜进了主殿,当那些舞女不存在一般,从中穿行而过,直达极王面前。
极王正是惬意地卧在榻上眯眼享受着歌舞,见她进来,懒懒地将眼睛睁开了些,冲乱了曲调的那些乐人舞者挥了挥手。
歌舞停了下来,阿阮却依然皱着眉没有开口,青莲七巧玲珑心似的,将乐人舞者领了出去。
主殿终于清静下来,阿阮这才说道:“极王,我想让骆叔叔……是骆商,我想让他离开那个山洞,住在圣女殿。反正房间那么多,他身上又有寒冰链,在哪里都一样被锁着。”她不光是想让骆商在自己身边,也是想试探极王,只是,面对极王这个人,她始终无法平心静气。
若是可以,她很想将极王杀了,给自己的父母报仇。可是,从她第一天看见极王就感觉到了,这个人虽然未必有师父厉害,可对付她却是绰绰有余的,真的动手,她并没有胜算。
“骆商……”极王慢悠悠地开口,虽然被阿阮打扰了他的兴致,却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悦的情绪来,只是语气平淡地说道:“阿阮,你这是来命令我,还是和我谈条件?”
阿阮蹙眉,她即便是在帝江身边,帝江虽然严厉,但却从来不需要她卑躬屈膝,所以她也自然不晓得上位者想要的臣服是什么,但听到极王这句话,她还是能感觉到对方在向她施压。她头偏到一旁,没有去看极王,隐忍道:“我只是第二尊贵,不敢命令你,是来谈条件的。”
“既然是谈条件,那就有要有个谈条件的样子。”极王声音一沉,拂了案上的杯子,白玉的酒杯,带着蓄了法力的力道飞了过来,直击在阿阮一条腿的膝盖上。
“唔……”阿阮本能地闷哼一声单膝跪倒在地,咬牙道:“我,请求你,让骆商换到圣女殿。你要我答应什么条件都可以!”
极王轻轻地呼出一声,“怎么,不叫一声叔父么,说不定我心情好,就答应你了。”
阿阮双手握拳,极王纵然是她血缘上的叔父,却也是她的杀父仇人,她是万万不想叫他的。她心中知道,极王定然没有心情与她计较叔侄情分,只是想看她愤怒隐忍又屈辱的样子而已,她僵硬着出了声:
“叔……父……”
极王笑了一声,“这么不情不愿的啊。”
阿阮狠狠地看着他,将那两个字说出了口。“叔父。”
极王得逞了,一声叔父让他想起了阿阮小时候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有些可惜了,想着若是这孩子从小是养在自己身边的,与他一条心该多有意思啊。这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极王闭了眼,缓缓说:“我可以答应你,只不过,既然是谈条件,那自然就是有条件的。”
阿阮心中气恼,这人方才分明说了叫声叔父心情好了就应允,绕了一圈不过是拿自己取乐,还是要条件的。她深深吸了口气,如果能让骆叔叔离开那里,她可以答应任何条件,反正她现在也不会更糟糕了。
“什么条件?”
极王想了一下,他原本没有想到阿阮会来说这件事,说是要有条件也不是一开始就准备了什么条件要她答应,况且她身上有傀儡丹,目前来说,对他而言,唯一的作用就是配合他每次的血祭,等着封印解开拿走她被封印的能力罢了。
“听说你和北武神家主很熟?”极王问她。
“塑夜哥哥?”阿阮想起那日北武神一族因她伤亡惨重,她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说就走了,也不知道塑夜哥哥受了伤现在又如何了,但塑夜哥哥受伤,北武神一族受创,也都是拜眼前这人所赐啊。她到底是年轻,不能好好控制情绪,张口便道:“熟不熟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若是敢对北武神一族做什么,我就是拼死也不会放过你!”
极王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你以为傀儡丹每次都要等着你拿到解药才会发作?只要我想,它随时都可以发作,而你,随时都可以成为一具听话的傀儡,只不过是比起傀儡来说,我更喜欢活人罢了,还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到时候看看,是你拼命快,还是听话快。”
“你!”阿阮未想到傀儡丹竟还能这样,她本以为只要她每月都去拿解药便好,怪不得骆叔叔当时脸色那么难看,是她低估了极王的卑鄙险恶。
阿阮努力隐忍,直言道:“说吧,到底是什么条件?”
极王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觉得十分有趣,开口道:“听说北武神一族家主失职被弹劾了,天帝降罪,贬他去了人界一世……”
阿阮震惊,她知道,天界的人被贬下界是种不轻不重的惩罚,但是多少会名誉受损,等塑夜他再回天界,恐怕就会有人因这件事而将他拉下家主之位,她下意识地问:“这件事是你做的?”
极王笑了笑,“这可不能怪我,是他自己坐不稳家主之位,引人不满,自然有人想要上位。”就算是天界,这各大家族中的事也都是一言难尽,没有哪家是干净的,他只是派人稍去挑拨,他们族中自己就乱了起来,是有的人野心太大,可怨不得别人。
“直接说条件吧。”阿阮闭了眼,心中因为担忧塑夜已经乱了。
极王好笑道:“放松点儿,不是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条件。你和北武神塑夜关系不错,我将你嫁给他可好?”
阿阮愣住,“你说什么?”
极王:“你不喜欢塑夜这个人?我可是听说,他为了你,差点命都没了,这又甘愿去人界受罚,一句也没有辩解,唯一的条件就是返回天界之时娶你这个修罗族圣女。”
阿阮心中难安,她知道,塑夜哥哥这是在向天帝告知她的圣女身份,若是天帝答应了,那便无人可动她这个圣女,若是她在修罗族受到一丁点儿苛待,那便就是令北武神未婚妻子受了苛待,便就是打了天帝的脸。修罗族虽然和天界其他族没什么来往,可到底是天界中的一族,怎么也不会主动去和天帝翻脸。
这是塑夜哥哥知道逃不了下界,又担心她,才给她求的一道保命符啊。他的感情,他说的让她与他在一起,是真的……
“好,我答应,我愿意。”阿阮没想到竟然只是这么简单的条件,她没有理由不答应。只是难免心中失落,她从未真的肖想过和师父做夫妻做仙侣,可却也是偷偷幻想过,只是她眼下再也明白不过,不管是她嫁不嫁给塑夜哥哥,师父恐怕是再也不愿意接受她了,不然,为何都没有来找她呢?
若是师父前来要人,修罗一族根本挡不住他的。而且,塑夜哥哥向天帝提了条件,那便不是什么秘密,其他几界不好说,但恐怕也是传遍了天界,师父他虽隐居在人界,消息却从来不是闭塞的,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压下心中的失落苦涩,阿阮道:“如果没事,我就先去接骆叔叔了。”
极王虚伪地叹了口气,“骆叔叔,叫的真是比我这个亲生叔父还要亲啊,行,你去吧。”他看着阿阮毫不犹豫地背影,心里突然想着骆奇那个建议……塑夜乃是天族人,又是北武神,若他真的娶了阿阮,他们的孩子定然是血统不错的吧。让他没想到的是,分明未能在阿阮那孩子眼里看到对塑夜的情,她却答应了这个条件。
就连他都能想到塑夜这是在向天帝要求保人,阿阮毕竟与塑夜熟识,应该也想到了。那她答应,是在敷衍他还是真心?极王想着,眼睛又慢慢闭上了,心里觉得有些意思。他对这小辈的感情没什么兴趣,只是觉得破除封印不知何年何月,看着别人痛苦,也算是能消磨时间,更何况,塑夜是天帝手下最器重的北武神,不管是毁了他还是拉拢他,对自己而言都没有坏处。
阿阮做事雷厉风行,第一时间就将骆商重新安顿,圣女殿空房间很多,收拾出来一间给骆商住只是一句话的功夫,并不费事。只是他身上加了寒冰链,扼制了他的法力,令他行动艰难,又在阴暗的山洞待了太久,眼睛一时受不住,便也就只能待在屋子里,不过是换了一处牢笼罢了。
但不管怎么说,圣女殿这个牢笼怎么也要比山洞里好太多了。
骆商没有想到极王竟然真的这么纵着阿阮,但转念一想,其实倒也算不得什么,因为阿阮完全在他掌控之下,而自己寒冰链在身,哪里都去不了,他也不会做空手买卖。但更让他想不到的是,极王的条件竟然那么简单,只是要阿阮嫁人,这人还没什么不妥,是北武神塑夜。
不管怎么看,都是一门好婚事……
他完全猜不透极王这人到底是在想什么了,阿阮和塑夜相熟,塑夜又待阿阮好,就连他这个外人骆叔叔也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骆叔叔,塑夜哥哥他为我做了这么多,我想下界陪他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