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意说道:“我娘说了,你娘乐的把你卖到我们家,十里八村现在也就瞧着你长的顺眼,要是以后长歪了就不要了。”
蓉娘有些惊慌,手里的饼攥的更是没有个形状,“不,不要了?”虽然这个年纪可能还不知道嫁人意味着什么,但是对蓉娘来说,眼前彭阳不是坏人,她下意识地觉得在彭家也总比去不知道的人家好。
彭阳被她惊慌失措的表情满足了,继续吓唬她:“是啊,你得好好看着自己,别长得更丑了,不然我娘可真的不要你了。”
蓉娘抓住他的袖子:“你娘不要,那,那你能要我么?”
彭阳被她问得有点愣,想了想说:“我娘可说了,就是要你,也不耽误给我找别的人,我觉得,再不济,让你当个妾室也行吧。”
蓉娘还不懂这些,听这话反而松了口气,小脸露出一个安心的笑来,“嗯,那就好。”
“小傻子。”彭阳摇摇头,觉得他娘给他找的这个小媳妇真是傻的没救,他家里父亲有两个妾,被他娘管的死死的,各个都爱哭哭啼啼的怨自己命苦做了妾,她倒好,当妾还挺高兴的。
还没到蓉娘家,她便要求彭阳将桶放下,自己来拎。平时是万万提不了满桶的,但是这次一路上没有出力,又吃了彭阳给的小半张饼,反而有些爆发力了,再三地谢过彭阳,吃力地抬起桶摇摇晃晃地朝自家柴门走了过去。
她说如果被她爹看见不干活,就会没饭吃,所以她必须要自己抬进去。
彭阳原本也没打算直接给她送到家,这要是让别人看见了,还不笑话他?
只是,不干活就不给饭吃,这爹娘真的有些太狠了。
这段也就看到这里作罢。
司命不嫌事多地说:“怎么样,这个小暖男是不是安排的挺好的?”
月老哼了哼,揣着袖子,“还不是你在姻缘簿子上画蛇添足瞎写出来的!”
小黑和云阮两个被感动了的单纯的人齐齐朝月老和司命看去,“什么意思?”
月老:“我原本给蓉娘安排的另有其人,这个彭阳就是纯粹欺负她的,被司命这不嫌事多的小妮子给改了。还把我本子给涂得乱七八糟。”
司命不依了:“什么涂得乱七八糟,分明是你自己弄脏的!人家彭阳是个多好的孩子,正缺一个好姻缘,你可好,就小时候有个妹子,你还让他去欺负了,我写不下去了,你也别想写!”
小黑:……
云阮:……
那头月老和司命已经掐起来了,你来我往的,跟两只猫打着玩儿似的……
正看着彭阳离开的方向,云阮耳边一暖,见大帝俯首问她:“你喜欢这样的类型?”
云阮愣了愣才明白过来大帝问的是什么意思,她点点头:“算是喜欢的吧,这个彭阳不是什么坏心眼的孩子,明明挺喜欢蓉娘的,还要吓唬她取乐。不过,作为看客,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很想知道他们后来的事。”
塑夜侧目,心道原来是这样,他可是从未欺负过什么人,但江熙宸这个人就不是了,怪不得江熙宸那个家伙招人喜欢。
小黑过来挽了云阮的胳膊,一副男闺蜜地贱样儿,八卦眼眨巴眨巴地说道:“阮阮,咱们去看看那个彭阳,看看他到底对蓉娘有没有意思!”
“啊?这不是蓉娘的记忆么?彭阳那头也能看?”
“能能能,这你就不知道了,对于蓉娘的视角自然是看不到的,但是咱们在她的记忆里,相当于在这一段时空里,她自己不能看,咱们可以看,咱们有王上,可以帮咱们拓展这个空间。”
小黑得意洋洋地说完,又扭头去看塑夜,“是不是啊王上?”
塑夜没看小黑,只是看着云阮,问她:“想看?”
云阮一脸期待地点头,旁边是一样露出小狗表情的小黑,不过直接被塑夜忽略了。
塑夜无奈,抬手召唤了一个法器,一个小小的手铃,系着两条长长的红丝带,一手拿着,一手轻拍,敲响的铃音穿空而去。
随着法力释放,云阮看见彭阳离开的方向浓雾散去,渐渐出现一条绵延的路来。
小黑挎着云阮的胳膊率先跑了过去。说是一条路,但毕竟是法力造出的幻象,几人没走多远就几经变幻,到了一座看起来不小的宅子里。
是彭阳的家。
小厨房里,彭阳抱着双臂倚靠在门框上,他长大了很多,从一个稚气未脱的男孩子,长成了一个英俊少年,颇有英气,甚至腰上还配了佩剑。
屋里忙活的妇人身子发福,脸上也有了岁月的痕迹,但一眼就能辨出是朋友的娘。
妇人道:“整天配把剑,怕别人不知道你会武?现在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哪天把你抓壮丁抓走,你就安生了。”
“我才不会被抓壮丁呢,我要堂堂正正的参军,做将军!”彭阳不以为意,刷的把剑抽出来,竟是一把木剑。
“滚滚滚!混小子,会几个花架子就不要命了,还去参军?你等着你爹打断你的腿吧。”妇人气哼哼地拿着抹布赶他,“别站在这碍眼,看见你就来气。我可告诉你,正正经经地娶了媳妇,给你爹留个后才是,少想些有的没的,净知道让我生气。”
彭阳听得不耐烦,“哎呀,别说了。饼烙好了没?抹点猪油,这样才香,别又弄的干巴巴的。”
“行了行了,知道了。”妇人也没什么耐心教育他,动作麻利地将饼子挑出来包进布头里递给他,唠叨了几句吃的多拉得多。
彭阳嘿嘿一笑,揣着热腾腾的饼子在怀里拍了拍,跑得飞快。
几人跟着他,在这空间里有缩地成寸的能力,几步就走到了他去的地方。
蓉娘也长大了,身子抽条似的,脸也长开了,更加清丽了几分,身着粗布破洞的衣裳,倒是掩盖了几分颜色。
“阿阳哥,我吃不了这么多,你正是长身体,你多吃点。”
彭阳和蓉娘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起分食着彭阳那包还冒着热气的饼。
今日的饼闻起来格外地香,许是刚做出的缘故,彭阳也有些得意,自己没吃多少,往她怀里一送,道:“我吃饱了,都赏给你了。怎么样,香不香?我叫我娘多加了点猪油。”
蓉娘笑得脸上有了几分红润,“香。你以前老是骗我说是你家丫鬟做的,要是佩姨知道了,肯定要数落你。”
彭阳抓抓头发,有些脸红:“我那不是逗你的么。哎呀,费什么话,吃!”
二人无话,坐了一会儿。
彭阳支支吾吾地说:“蓉娘,我……我想去参军。”
蓉娘脸上的血气一下子就退尽了,捏着那叠饼说不出话来。
彭阳有些紧张,大着胆子捏了蓉娘的手腕,“……我要是走了,就没人帮你干活了,蓉娘,我……”
蓉娘打断他的话:“阿阳哥,我没关系的,你不用担心。这些年都是你帮我打水帮我捡柴,我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小女孩儿了,你不知道吧,其实我自己就能干的完,我手巧着呢,什么都会。而且,爹娘现在对我挺好的……”
彭阳是个好人,因为知道蓉娘有那么一对爹娘,便常常偷偷帮蓉娘干活,他要是走了,怕是没人帮她了,想到自己要离开,想到的第一件事竟是这个。
蓉娘没有说的是,她当年一个小孩子家家,能干多少货爹娘都是知道的,突然干活麻利起来,少不得疑心,早就发现是彭阳这个傻小子在帮忙了,只是看她还有几分能耐,将来能嫁给里长的儿子,这才渐渐对她好些了的,若是彭阳就这么走了,去参军,生死未卜的前途,她爹娘肯定是要将她再卖给别家的。
“不,不是,我还有一件事……”彭阳抓着蓉娘的手松了松,又立刻抓紧了,脸色涨红,小声问了一句:“蓉娘,你……你想不想……嫁到我家?”
蓉娘整个人都呆住了,脸色也如眼前少年一般涨成了猪血色。
“那个……虽然有点自私……”彭阳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支支吾吾地,全然不像平时拿话逗人的样子了,“我,我是想着,要是我走了,没人照顾你,你爹娘……我……你嫁到我家,我求我娘看顾你。”
蓉娘没想到他竟是想到了这一层,怕自己离开以后爹娘会将她卖了。不知怎么,蓉娘脸上的血色又渐渐消退,垂着眼睛,声音像蚊子一样,问的却也是掷地有声地话:“阿阳哥,你,你喜欢我才要娶我的么?”
少年整个人都红彤彤的了,像个被煮了的螃蟹,“废,废话!”
蓉娘听了,微微一愣,立刻红着脸笑了,笑中有泪,滚落在彭阳捏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上。“阿阳哥,你带我一起走吧。”
“不行!”彭阳听了,立刻将手撤回,按在自己的佩剑上。“我是一定会上战场的,要是命大活了下来,定要做将军,到时候在回来找你。要是命不够硬,死在那儿……”
蓉娘顺着他的手看到了那柄木剑,打断他道:“阿阳哥,以后你要是做了将军,我就给你铸剑,你带上我吧。”
“铸剑?”彭阳无奈地笑了,“小傻子,你以为铸剑是绣花还是砍柴挑水?哪有那么容易,就是成年男人也不一定能铸出一把好剑来。”
蓉娘却是不信的,“我见过别人铸剑,我也可以的。”
彭阳只当她是说话话,摇头笑着敷衍她。
小黑什么都不知道,在旁边看得也是嘿嘿笑,想着蓉娘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也是不信,摇头晃脑地说:“想不到蓉娘还有这样的志气,可惜了她生为女儿身。”
司命查了查自己那本不灵光的命簿,不屑地瞄了一眼小黑:“你懂个屁。”
云阮:“小黑,你别小看了蓉娘,蓉娘是会铸剑的,而且也确实为彭阳铸了一把好剑。”
小黑啊了一声,就听月老在旁边叹气:“是啊,是个好的。就是这段姻缘实在是……”
云阮和小黑齐刷刷地瞪过去:“不许剧透!”
塑夜:……
几人又跟着蓉娘走,渐渐入了一处,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这是蓉娘成亲的记忆,她有一对心术不正的爹娘,但偏巧彭阳的娘,那被蓉娘称作佩姨的女人是个心善的,当初不过是句玩笑话,被人家惦记上了,不过谁叫自家小子同样惦记上了人家的女儿呢,佩姨是个心善的,疼惜儿子,只想着儿子娶了妻许是能安心过日子,不再想着什么打仗参军的了。
在蓉娘看来,佩姨的确是个很好的婆婆,若不然也不会教出彭阳那样心善的孩子了。
到底是几千年前的穷乡僻壤,喜事没有那么隆重,热热闹闹地,洞房花烛,到了后半夜也就冷清下来。
新房里,没什么灯光。
云阮一行人像偷窥狂一样扒在门边,唯有塑夜保持了一贯的严肃冷静,轻咳了几声,竟是没人注意到他,只好作罢,任他们一群人胡闹。
小黑:“怎么没什么动静?”
司命:“……你这个变态,你想听什么动静?”
月老一边一个敲了两个人的脑袋:“都安静点!”
云阮凑在最外面,却也是被他们几个人感染地很是好好奇,竖着耳朵听,自己听还不算,还招呼着塑夜,小手在空中抓了抓,意思像是在说:大帝大帝,快来一起听墙角啊……
塑夜摇摇头,浓黑的夜色里,没人看到他微扬的唇角,他轻轻抬起脚,站在了云阮身侧,低头看了她一眼。
女孩儿的眼睛亮晶晶的,是那梦境里熟悉的琉璃色。
“阿瑾阿瑾……”
塑夜看着,恍惚又坠入梦境,听那叫阿阮的姑娘唤他阿瑾,他像是入了戏,深入骨髓一般,竟觉得自己就是裴瑾,裴瑾就是自己,着了心魔一般。
屋里窸窸窣窣,传来一阵动静,有人说话了。
“阿阳哥……你,你为什么……”
“小傻子,我以后是去打仗,又不是出去玩。万一我死在战场上,你还是清白的,以后再嫁,即便寡妇名声不好,但你清白之身,你那夫家也能善待你。”
“我不在意这个。”
“我在意。行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