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淇国公……死了?”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徐静昌的嘴巴张开的很大,久久不能闭合,就好像是一截没有生命的木头桩子一般,愣愣的杵在那里,所有的表情全都凝固在脸上,就好像电影当中的定格一样:“这……这怎么可能呢?你有没有搞错哦?”
“不会错的,淇国公确实已经以身殉国了。”
当陈长生平静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徐静昌还是有点怀疑……说的更准确一点,应该是不敢相信:“十万大军呀,就这么呼啦一下子的没有了?”
“西路军基本上已经没了,我也是费了好大的一番力气才逃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虽然徐静昌这个名义上的监军从来都不关心军务事宜,但这个消息还是来的太震撼了,以至于他一下子就懵住了:“十万大军,说没就没了?这也太快了吧?上一次的战报还说打的很不错呢,怎么一下子就没有了呢?”
毕竟陈长生早就已经对赵深仔细说起过西路军战败的消息,所以赵深显得分外冷静:“西路军深入太远,进展的太快,且没有预留足够的预备队,被西蒙古大军打了个措手不及,其实也不是多么意外的事情。更何况淇国公这个人勇猛有余而筹算不足,这种人用作冲锋陷阵的先锋官肯定是合适的,但出任方面军主帅……还是不够慎重啊。”
“慎则胜,不慎则不胜,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无论事后如何弥补,终究无法挽回大局,这也是常有的事儿。”
西路军战败,主帅殉国,这么大的事情却被赵深以如此轻松的语气说出来,就好像那根本就不是几万条活生生的性命,而是棋盘上的棋子一般。
这种冷静到了极限,甚至可以称之为冷酷的态度,反而更象是一个真正的军人: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纯粹就事论事的冷静分析,似乎已经成为赵深的一种个人风格了。
按照赵深的说法,淇国公是个很不错的将才,而不是帅才,由他出任西路军主帅本就很不合适。
“事已至此,再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赵深的语气当中透着一股子没有丝毫感情色彩的冷酷:“多说无益,还是想想怎么应对以后的局面吧。”
战败了就是战败了,无论是愤怒还是懊恼的情绪都起不了任何作用,认真的分析形势沉着冷静的应对接下来的变局,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那个什么什么失里还真是个人物,竟然能够放下以前的纷争,来支援东蒙古,还搞出很大的阵仗。”徐静昌已经开始有些担忧了:“这分明就是重新一统草原的架势哦,想当年的铁木真就是走的这条路子……”
“拿他和铁木真相比?小公爷真是太抬举他了。”赵深用非常不屑的口吻说道:“他根本就不是拖雷系的,这边的蒙古各部根本就不承认他的黄金家族血统……”
即便是在元朝覆灭之后,内部的纷争已经不断,各个蒙古派系之间的内战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更何况这位西蒙古的领军人物的出身非常复杂,就算他真的有再次统一草原的壮志雄心,事实上根本就不可能做到了。
对于和敌人之间的战场,赵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他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经此一败,汉王的势力恐怕就要一蹶不振了。”
汉王和太子之间的争斗由来已久,双方各有一番势力,但这次战败却是对汉王势力的一次沉重打击。
虽然赵深和陈长生从来都没有明确站队,但因为他们两个都和魏国公有着非常深厚的关系,自然而然的会被视为汉王朱高煦的人。从朝堂的局面来看,无论是对于陈长生还是对于赵森,西路军的大溃败必然会对他俩产生非常不利的影响。
“我这边倒也没有什么,只是你……”赵深目光炯炯的看着陈长生:“你可能会有些麻烦了。”
此次北伐的阵容堪称豪华,几乎全都是由汉王朱高煦的人在主导。但此次战败的后果极其严重,不仅身为主帅的淇国公以身殉国,还有另外四个侯爵同样生死未卜,根据情形来看,估摸着武城侯、同安侯他们应该已经是凶多吉少了,身为参将之一的陈长生怎么可能一点责任都没有呢?
“我这个总兵官的职位本就是虚的,能不能保得住本就是一件无所谓的小事儿。”虽说陈长生从来就不是那种视荣华富贵如同粪土般的人物,却也没有太把自己的官职当一回事儿。要是因为战败而丢官的话……丢了也就丢了吧。
陈长生并不是特别在乎这种事情。
“你的官可不能丢啊。”徐静昌显得比陈长生更在乎官职、权力这些东西:“不管怎么说,你都和我家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说什么也要保住你的官位才行。”
“我真的不在乎……”
“或许你不在乎,但你的官职还是想办法保住的。”赵深的意见和徐静昌出奇的一致:“你我都是老公爷提拔起来的,不能因为这个事情就真的倒下去了,好在你把辎重营给带出来了,总算是不幸当中的大幸,只要好好的拿这事而做做文章,还是有办法的。”
十万大军,说没就没了,还损失了那么多的靖难功臣。陈长生却偏偏把辎重营给保存了下来,这就是能力的表现,不论是出于私人交情还是出于政治考量,都会想方设法的把陈长生给“保”下来。
“我这边想想办法,老公爷和汉王在朝廷里边再运作一番,或许你还是能够保住的……”
“我真的不是很在乎这个官职,能保住固然最好,实在保不住也算不了什么,只是接下来的局势……”
“接下来的局势真心没有什么好说的。”赵深扭过头去,望着外面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目光渐渐变得深邃起来:“无非就是再次北伐而已,而且下次北伐一定会来的很快……”
这次北伐之所以失败,其中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前期的准备工作做的并不是很充足。朝廷若是再次大举北伐的话,必然会深刻吸取教训,进行更加周密的准备。
北伐这种大事,准备工作千头万绪,少说也得花费大半年的时间,甚至长达一两年都不算过分,怎么可能会很快就再次北伐呢?
赵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一种非常平缓的语气说道:“这一次败的太惨了,自我大明开国以来,无数次北伐,从来就没有如此的惨败过,朝廷的颜面何在?皇帝陛下的脸面何在?”
自从朱元璋开国建立大明王朝以来,北伐就从来都没有停止过。除了朱元璋以朝廷的名义进行过八次大规模的北伐之外,各地的边王还有无数次小规模的军事行动。虽然并不是每一次北伐都能取得辉煌的胜利,但却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惨败。
以前洪武皇帝朱元璋时代,还有朱允炆时代,最次也就是无功而返。到了你朱棣执掌天下权柄的时代,却弄出这样的惨败,实在交代不过去呀。
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朱棣都一定会在非常短的时间内再次北伐,因为他太需要一场辉煌的军事胜利还证明自己了。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下次北伐必然就是御驾亲征!”
“御驾亲征?不会有这么严重吧?”
天子亲征,可不是一件小事儿,牵扯到方方面面。最严重之处还在于,若是天子御驾亲征的话,那就是不死不休的战争,除非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否则不可能撤军。
皇帝亲自上阵,要是没有点能拿得出的战绩,怎么好意思撤军呢?怎么对天下臣民交代?
“一定是御驾亲征,因为陛下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历朝历代的皇帝,对于御驾亲征这种事情都是非常慎重的。毕竟兵凶战危,战场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万一不胜的话就真的骑虎难下了。
所以,历史上的各个朝代,都对御驾亲征非常的敏感,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会这么做。
赵深说的非常确定:“此一败,已经把陛下置于炉火之上了,御驾亲征是唯一的选择。”
这次西路军的战败,绝不仅仅只是军事层面的一次失败,更不可以用“胜败乃兵家常事”的态度来形容,而是一定会深刻影响大明王朝的政治局面。
一公四侯的豪华阵容都战败了,还有什么人能够担此大任?
除了皇帝本人之外,已经没有人能够挑起这幅千钧重担了!
仔细想来,还真的是这么个道理呢。
“若是陛下御驾亲征的话,必然还会执行上一次的战略部署,从东西两个方向上同时开战。”
关于这一点,连陈长生都已经想到了:下次北伐的战略部署一定和这一次完全相同,朱棣就是想用这个方式证明并不是自己的战略有什么问题,而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