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这一场大闹,是彻底在京中贵族们跟前出了丑,便是想瞒也瞒不住。
丢了伯府和她自己脸面都是小事,给弟媳下药谋害子嗣,这可是律法上写明了的罪责,若顾家二房去京兆府告,完全是可以判刑的!
到时候,他们这些围观者都可以去作证的!
韩老夫人摇摇头,“你们打算如何处理呢?”
顾道庭沉着脸,“哼,她竟有如此恶毒心肠,我们还有什么不敢的?依我看,我拿了长刀,剐了她都算轻的!”
他气得面红耳赤,才消散几分的酒气又翻涌上来,恨不得现在就去把人剐了。
“父亲不要冲动!”顾晚枝劝着他。
她自然知道这事儿可以报官,而且之前她也是用报官一事来威胁顾老夫人和顾道堂的,但二姐姐四妹妹婚事未定,大哥还没春闱,还没入朝为官,若有个服刑的嫡母,对他们的名声和仕途都有害。
她回敬顾书榆和方氏,让她们过得不好是为了保护自己,这并不代表她要害其他几个兄弟姐妹。
尤其是大哥和二姐姐,方氏暗中谋取的好处,可是一分都没落到他们身上。
而且,现在该着急怎么处理的人是伯府,而不是他们。
所以……
“处置她一人倒简单,可府中还有别人呢,总不能受牵连。既然是顾家两房的旧怨,还是由两房商议处理吧,我相信祖母和大伯父会给我们家一个交代的。”
韩老夫人看着她,眼里透出了然,缓缓点头道:“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您过奖了。”
顾晚枝含笑垂眸。
善良与否都是其次,她重活一世,虽然想着要复仇,可若不管不顾其他人,不顾及任何手段的话,莽撞行事,同时伤了那些对自己好的人,岂不是跟方氏和顾书榆成了一样的人?
被仇恨蒙蔽双眼,被嫉妒冲昏头脑,一样失智无心。
她不想成为那样的人,所以优柔寡断也好,有所顾忌也罢,最终总能达成目的。
顾晚枝抬眼一望,人群中,宋闻峥就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她,好像隔着这么远也看出了她内心想法一样,清亮的眸子里都是对她的支持。
她浅浅的点了下头,眼里充满好心情。
宾客们闹了半天,席也吃完了,戏也看完了,这下便都说散了。
顾道庭带着陈氏先回去了,怕她受惊胎动,回去慢慢的将事说与她听。
顾晚枝便与陈峤声一道送客。
齐若婵和刘微月过来与她道别,知晓今日这事儿既然被归为家事,定要关起门来另行处理的,也就没多说什么,只说若有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顾晚枝自然一一应下。
直至午后,宾客们才陆续走完。
有不少人出去的时候还凑在一起议论今日的事,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陈峤声陪着顾晚枝回来,素来带笑的脸上此刻一脸寒意。
“表妹,你可是觉得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说真话,所以才那样说?”
“哪样?”顾晚枝挑眉看他,“表哥是觉得就该像父亲所说的那样,真的将方氏剐了?”
“那倒不至于,可报官判刑也是应当的。”
顾晚枝停下脚步,简短的将自己的想法解释了下,“……我不能不顾二姐姐。”
她恍然生出一种想法。
还好与她合作的人是宋闻峥,他能懂她所做所想,能毫不犹豫地支持她。
换做任何一个旁的男人,大概都不会这样。
她忽然就有些庆幸了。
园子里的席桌自有下人们清扫,二人走到内院门口便分道扬镳。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陈峤声蹙眉站了许久。
回到院中,更衣净手后,阿满不说话,抱着红豆逗弄,冬至则是变着法子地说些笑话惹她高兴。
顾晚枝心知她们是为了不让自己难过,忍不住摇了摇头,把红豆抱到自己怀里抚摸着。
“好了别笑了,把今日的礼单拿来我看看吧。”
很快阿满拿了厚厚的一叠礼单过来。
顾晚枝一份份的瞧着,哪些人家是素来就与顾家有交情的,哪些又是看父亲得了圣上偏爱才过来结交的,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都安置在库房了吧?”
“姑娘放心,都安置好了的,不过有一份礼物,您还是亲自看看吧?”
“谁的?”
阿满含笑拿了个锦盒过来,“宋公子的。”
宋闻峥的?
顾晚枝微怔,看了看怀里,他送的及笄礼不是红豆吗?怎么又送了一份?
红豆扭动起来,她便将它放下去,接过锦盒打开一看。
是一根玉簪。
通体晶亮透白,玉色莹莹,成色很好,簪头雕着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栩栩如生。
“咦?这是什么花?”
冬至凑过来看了看,不解问道。
顾晚枝仔细瞧了瞧,也没看出来是什么,不过倒是很好看。
“姑娘,可要奴婢收起来?”
“不,”顾晚枝这才回神,发现自己看了许久,“放在妆匣中吧,有空就戴。”
*
文忠伯府。
与顾家的欢声笑语不同,文忠伯府此刻一片死气沉沉。
祠堂里,顾道堂脸色黑的像是要滴出墨汁来,满脸都写着怒意。
方氏被反绑了双手跪在蒲团上,头发乱糟糟,脸上还带着掌印。
药力还没过,她嘴里还在不停地说些什么。
“我才是文忠伯夫人,永远的伯夫人……”
“二房的贱人,高氏那个贱人,丛竹那个贱人……”
“什么破烂永昌侯府,还看不起我娘,迟早,迟早垮台……”
顾道堂听得两眉一竖,“你竟还敢骂永昌侯府!”
说不上是怒气还是庆幸,还好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永昌侯府,否则伯府也得跟着玩完儿。
“啪——”
顾道堂怒气上涌,又是一掌,打得方氏直接倒在地上。
方氏仰起脖子看着他,眼里泪光飘洒:“伯爷,伯爷你为何打我?我这么爱你,我对你这么好!成婚十余载,你胖了这么多,老了这么多,我也依然心悦与你!甚至你我连房中事都——”
“方氏!”
一声冷喝传来,打断了方氏的话,原来是顾老夫人在几人搀扶下到了祠堂。
顾道堂立刻指着牌位道:
“母亲,我要休妻!我要休了这个贱妇!这次谁也别想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