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他们出门时,说顾书柳身子不适不能一同赴宴的时候,顾老夫人心头就有些不踏实。
直到一刻钟前小厮来报信,说大夫人在三姑娘的及笄宴上捅了娄子,她瞬间就惊坐起来了。
这个大儿媳,又做了什么!
顾行晖和顾书芮回府后就来延寿堂找她,顾书芮向来知书达理,情不外露,今日却一反常态的与她哭诉,顾行晖也站在一旁捏紧了拳头,面色沉沉。
顾老夫人这才知晓,方氏竟当着半个京城权贵的面,做了那样的事,说了那样的话!
榆姐儿丢人是一回事,那毕竟是嫁出去的姑娘,可方氏是一府主母啊,是伯府在外的象征啊!
这下,她自嫁入文忠伯府以来,苦苦支撑了数十年的脸面,毁了!全毁了!
顾老夫人顾不上别的,扶着孙子孙女的手,就到了祠堂。
于是此刻,听到顾道堂说要休妻,她将拐杖重重地在地上一点,“休!”
顾道堂点点头,旋即又道:“休书我即刻去写,现在事情已经闹开,若不赶紧休了这贱妇,等二弟他们报官,就得牵连到伯府了。”
所以,他要赶紧地将事情与伯府撇清楚,更要与他自己撇清楚。
万一影响到他的仕途呢?
顾书芮抿抿唇,语气可怜:“祖母,那我姨娘那事儿……”
顾老夫人拧着眉头,若无方氏下药,说不定高姨娘早就生第二个儿子出来了,哪会像现在这样整日咳个不停的。
拍拍顾书芮的手,她道:“你姨娘这么多年受苦了,待料理了方氏,我差郎中给你姨娘好生医治。”
见方氏还不醒,顾道堂吩咐下人打了桶水,亲自泼了过去。
京城十月,已是快要飞雪的季节,这样一桶凉水泼在身上,堪称寒冷刺骨。
方氏瞬间就被惊醒了。
“谁、谁敢泼我!我——”抹了把脸上的水,方氏哆哆嗦嗦的,这才看清面前有谁,自己又身在何处。
不对,她不是在顾晚枝的及笄宴上吗?她本是要让顾晚枝中药的,不过药力失效,她又喝了酒……
记忆回笼的一刹那,方氏愣在原地,如遭雷劈。
她,她做了什么?!
再看看眼前对自己怒目而视的顾道堂和面如寒霜的顾老夫人,方氏打了个冷颤,张嘴几次也没能说出话来。
“相公,我……”
顾道堂瞪大了眼,“贱妇!你莫要再叫我相公!我现在就回房写休书,从今日起,你与我顾家再无任何干系,回你的方家发疯去吧!”
“父亲母亲!”
“柳姐儿?”
药粉的药力太强,顾书柳不仅被迷了心智,还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睡了大半日,直到方才赴宴的人闹哄哄的进了门,兰秋慌了,这才用力将她叫醒。
顾书柳刚到祠堂门口就看到一帮人围着,又听到顾道堂要休妻的话,连忙跑过来。
顾老夫人问她怎么这时候才来,顾书柳见形势不对,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说。
兰秋看伯爷和老夫人都在盛怒中,大夫人又一副狼狈的样子坐在地上,便知出了大事,径直跪下来把早上的事都交代的一干二净。
顾道堂更气了,“你当真恶毒!要害二房不说,连自己的女儿也不放过,竟敢拿柳姐儿试药?!这药哪里来的?说!”
冷风一吹,方氏身子颤抖,“我,我找兄长买的……”
顾道堂气得两眼发黑,直接上去踢在了方氏腿上,“我真是恨不得从未娶过你!来人,将我书房的笔墨拿来!”
方氏喃喃着:“我没有……我没……”
可这下任凭她再怎么说,今日之事已成事实。
顾道堂迅速地写下休书,拍在方氏脸上。
“来人,将这贱妇连同休书一起送回方家!就说她得了失心疯,我们家养不住了!”
下人们听主子命令行事,很快就把哭闹中的方氏给拉了出去。
这次与上次不同,上次多少有个轿子遮掩,这次连轿子也没有,直接将人押在伯府平时送菜送货的板车上就给送走了。
路上,有不知情的路人问起,便有小厮答道:“这夫人得了失心疯了,在府里闹得厉害呢,这不,老爷只好给休回家去了。”
路人都忍不住啧啧。
人送到方家,自然也是一样的说法。
方家大舅哥先是不许人进来,在门口盘问了许久。他们家是不喜欢与顾道庭家交往的,是以今日的及笄宴也没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他卖了药和酒壶给方氏,怎么反倒失心疯的成了方氏?
直到有赴宴的其他人从门口经过,方家大舅哥拉着人问了问,才知道原来方氏偷鸡不成蚀把米,抖搂了自己一系列罪状出去。
这下就更不敢将方氏收进府里了。
伯府的下人们只管将人送回,哪还管方家收不收,将方氏和休书从板车上抬下来,就推着车直接走了。
只留下垂首不语,身上还滴着水的方氏。
方家大舅哥嫌恶地看了看她,“药都到手了,还能将事情办砸?捅了这么大窟窿,我看你真是没救了!”
再如何,也不能让人就站门口。
方家大舅哥进门去,和方家众人商议了一下,便再没出来。
只是吩咐了下人们,将方氏送到城郊庄子上去,不许回京。
方氏当即腿一软,坐在地上,哭喊着要去找顾书榆。
下人们哪里敢违背主子的意思,连忙就把人整走了。
而文忠伯府里,送走方氏后,顾道堂和顾老夫人向祖宗上了香,说明了今日休妻之事。
顾老夫人颤颤巍巍地站起,“我儿,这些年委屈你与这妇人相处了。只是后面如何处理还得看你二弟那边,你明日备礼,去走上一趟吧!”
顾道庭有些不愿,今天他可是跟着丢了大人,“人都休了,二弟他们再如何也与我们无关……”
顾老夫人态度强硬,“不行,你必须走这一趟!”
否则,他会被唾沫星子淹死的。
顾道庭只得应下。
待出了祠堂,顾老夫人望望天,念了一句“家门不幸”,浑身猛然有种沉坠的感觉,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