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武的陡然出现给了雅格极大的震撼,看着披头散发的安武如同野兽一般率领着士兵在卡洛军中横扫,雅格竟然忘记指挥军队进行反击,等回过神来,卡洛军队已经被从森多的寨门口击退到了壕沟之外,森多士兵趁机回撤关紧了寨门。
“那是……安武?”
“好像是吧。”
“他不是跳下山崖了吗?”
“他是起死回生了吗?”
“是山神在保佑森多吧。”
雅格身后的几个上师小声议论,当他们发现雅格呆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时,全都知趣地闭上了嘴。
此刻,和上师们相同的疑问在雅格脑子里盘旋,是什么让一个跳下山崖的人转危为安,难道真的有神灵的存在,是山神庇佑着森多?不,千年的经验告诉雅格,这个世界上从来不存在什么神灵,神灵只是用来统治芸芸众生的说辞而已。天下只存在像他这样拥有法力的大摩师,而比他更强大的那位大摩师早在一千年前消失了。
至于安武的出现只能说明他运气很好,跳下山崖的时候或许碰巧挂到了树枝,或许落到了水潭里,泥潭里,掉到了千百年堆积的枯叶上,所以能侥幸生还。想到这,雅格逐渐变得坦然,他拉住缰绳拨转马头,面对着一众上师和大亚,脸上再度浮现出自信的笑容,“叛军不可能得到神灵的保佑,安武的出现只说明一件事,那是恶魔在作祟,安武就是恶魔的化身,你们要坚定信念,山神只会庇佑忠诚于他的人,任何对此表示怀疑的人都会受到严厉的惩罚。”雅格晃动着手里的法杖,“我会让他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一队人马疾跑而来,领头的西甲大亚跪在雅格马前,痛哭流涕地说道,“启禀总大摩师,我们在后山遇到了安武,他勇猛异常……。”
话还没说完,雅格的法杖已经落到了西甲的头顶,一股无名之火瞬间从西甲的头顶向下蔓延,西甲滚倒在地发出杀猪般的嚎叫,随着火越烧越旺,西甲翻滚得越来越慢,嚎叫声也越来越弱,最后蜷缩成一团,烧成了一坨焦炭。
和西甲一起进攻森多大寨后山的巴尔头领扑通一下跪倒,“总大摩师饶命,总大摩师饶命。”
雅格把法杖指向巴尔,淡淡地说道,“我暂且饶你不死,带上你的士兵把石炮运过来,我要让森多大寨化为尘土。”
巴尔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带着士兵朝着河岸那边跑去,在没有桥梁的情况下,要把沉重的石炮运到河这边来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但巴尔显然不能以任何借口拒绝,此时他只能硬着头皮想办法完成任务。
很快,河岸边传来巴尔指挥高里士兵拉动石炮的喊声。木筏被一个接一个连在一起,在河面上架起了一座浮桥,高里士兵小心翼翼地把石炮拉到浮桥上,唯恐晃动的浮桥把石炮摇晃到河里去,整个运送的过程进行得极为缓慢。
秋季的夜晚总是来的比较早,日头西斜没多久,天色就开始黯淡,寒凉的秋风一刮,就让人打一个寒颤。一堆堆用于取暖的篝火在宽广的田野里被点燃,卡洛卫士们围坐在篝火旁,有的从怀里掏出仅剩干粮来吃,而有的只能干坐着吞咽口水。
雅格盘腿坐在干枯的稻草上,面前摆了两个陶碗,一个装着清水,另一个里面是一个饭团和一块干牛肉。饭食的变化让雅格警觉起来,向站在一旁负责粮草的拉姆上师发问,“平甲的供应出了问题?”
拉姆垂着头,目光向下盯着自己较之从前略有变小的肚子,低声回答,“回总大摩师,平甲的供应倒是正常,但随着大军深入森多境内,运输线路加长,给运输粮草带来了困难。”
雅格拿起干硬的饭团,眉头微皱,自己况且只能吃上这样的饭食,卫士们的供给更加可想而知,厉声问道,“严重到什么程度?”
拉姆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结结巴巴说道,“一天一、一顿。”
雅格忽地站起来,手里的饭团捏得粉碎,“说实话。”
拉姆把头磕得如同鸡啄米,“大亚,统领,队长一天一顿,其余卫士……。”
雅格闭着眼睛深吸一口凉风,压下心头的怒火,强忍住把拉姆就地正法的想法,刚才杀西甲大亚是为了统一军心,而因为战线太长导致粮草供给困难而杀掉一个上师就会显得自己滥杀无辜,冷静下来的雅格挥挥手,让拉姆退了下去,要解决供给这个棘手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尽快攻下森多大寨。
从隔着一人多高栅栏的森多大寨里传来的喧闹声显示,此时的森多大寨内一定人心惶惶,那些贵族们肯定在打包财物,要赶在大寨被攻破之前逃离。雅格嘴角翘起一丝冷笑,愚蠢的森多人,现在才想起逃跑已经晚了,石炮的巨石砸破寨门后,就是血洗森多的时候。
第一架石炮车已经成功运上了岸,这给卡洛军队带来了极大的信心,所有人都亲眼见证过石炮在夺取鸡冠岭,攻陷种阳寨中发挥的威力。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卡洛军队的欢呼声中,一架架石炮车推到了
最前沿,成功完成任务的巴尔头领擦着额头的汗,看到雅格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就在这时,森多大寨的寨门缓缓打开,投降?突围?就在卡洛军队诧异的时候,一骑人马在朦胧的天色中窜了出来,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个火球,领头的人披散着头发,手里握着曾经让卡洛卫士闻风丧胆的粗大武器。
“安武来了!”
这一声喊叫再度让见识过安武威力的卡洛卫士心里发颤,特别是站在前排的卫士禁不住脚往后退了两步,谁也不想成为第一个和安武交手的人。趁着卡洛卫士犹豫的时候,安武带领的骑兵已经纵身跨过了壕沟,如一阵旋风席卷而来。
“放箭!”
由于骑兵冲得太快,卡洛卫士射出的箭大都射在了骑兵身后,眨眼间安武已经一马当先冲进了卡洛大军中,挥舞着手中奇怪的兵器如收割稻穗般收割人头。而他身后的骑兵并没有跟随着一起冲锋陷阵,而是把手里的火球准确地扔向一架架石炮车。
“不好!”雅格马上意识到了安武的真实意图,突围是假,破坏石炮车才是真。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排列在军队前的四五架石炮车已经被森多骑兵扔下的火球点燃。
“快救火!”
离石炮车最近的卡洛卫士急忙上前扑火,但这里离河岸边还有一长段距离,卫士们只有干着急,眼看着石炮车上的火越烧越旺。
混乱中收割卡洛卫士人头的安武大喝一声,扫倒面前的一片卫士,拨转马头带着骑兵跃过壕沟,又跑回了寨门里。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从安武从寨门冲出来,到再回到寨门里,前后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让好不容易推到阵前的石炮烧成了柴火。
雅格这次是真的发怒了,在天边仅剩一抹余晖的时候,他用法杖使劲杵着脚下的土地,厉声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潮水般的卡洛卫士涌向森多大寨的寨门,涌向一人多高的木栅栏。从森多大寨里飞出来漫天的箭雨,射倒一批,又一批冲了上去。那些有幸没有被箭射倒的卫士,搭着人梯刚爬到栅栏顶上,就被守在栅栏后面的森多士兵举着铜戢刺穿了头颅,惨叫一声倒下来。
粗大的圆木被运送到阵前,几十个卫士一起抱着圆木对着高大的寨门撞去,十几下之后,寨门轰然倒塌,冲进寨门的卡洛卫士和守在寨门的叛军张开了贴身的肉搏。
森多大寨四周的木栅栏终于也抵不住卡洛卫士的冲击,一段接着一段的被推倒。当卡洛卫士踩着无数同袍的尸体涌进了森多大寨,迎接他们的是躲在一栋栋吊脚楼里射出的冷箭。仗着对地形的熟悉,森多和乌东士兵和卡洛卫士们展开了巷战。为了驱赶躲在楼里的叛军,卡洛卫士采取最直接最省力的方法,他们开始纵火。
一栋栋吊脚楼被点燃,火势借风迅速蔓延,很快整个森多大寨就成为了一片火海。
大火一直烧到了第二天中午才渐渐熄灭,曾经辉煌的森多大寨彻底成了一片废墟。脚下踩着被烧焦的木头、熏黑的陶器、雅格在仍然冒着青烟的森多大寨中行走,看着从废墟里伸出来被烧成炭的手脚,雅格心里没有一点点胜利的喜悦。因为根据目前上报的情况看来,被烧死,被杀掉的只是部分叛军和森多人,以及来不及逃离的奴隶,而领导了此次叛乱的罪魁祸首盘果和德莱,以及他们的族人全都不见了踪影。这场大火彻底毁灭了森多,也正好给他们创造了逃离的机会。
“王宫急报——!”
一骑快马驰来,马背上的卡洛卫士翻身下马,把一卷油纸捧过头顶呈到雅格面前。
展开油纸后,雅格深深吸了一口混合着焦炭的空气,然后咬着牙挤出几个字,“撤兵回城。”
手中的油纸落下,被萧瑟的秋风刮到了一堆还未燃尽的木堆上,冒出一缕青烟后,纸卷上的一行字——“盘果已占领卡洛城”——瞬间被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