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漪房挠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代王刘恒和狼军之首呼延骜会同时出现在关海县的市集里!事情未免太巧合了吧?
她早就听说刘恒不爱呆在王宫里,经常四处乱跑的事情,但呼延骜身为狼军的首领,私下入城肯定不会是为了视察边境贸易这么简单。
代国和匈奴两大人物同时出现,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窦漪房托腮思忖,半天都想不出半点头绪。
生铁换棉布的事情一了,呼延骜便带着阿龙等人一同离开,临走前碧绿色的眼睛目光深沉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直到刘恒扫来一记狠厉的视线,才撇下一记讪笑,扬鞭策马而去。
尘土飞扬,呼延骜的身影如狼孤傲!
刘恒的心情似乎很不好,立刻下令关海县的官员肃清边境贸易中的不正之风,不管胡人也好,汉人也罢,买卖双方必须以诚相待,公平交易。
直到夜幕降临之时,刘恒的脸色依然阴鸷不定,周身散发着一股低气压,与平常嬉笑玩乐的样子很不一样。
其余的人大部分都是第一次亲眼看见代王本人,尊贵的身份、高贵的气质、俊朗不凡的容貌在他们心中刻画出高大的形象,让人不知不觉中产生出敬畏之情。刘恒于他们如王如主,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王者之气,威武摄人。
除了窦漪房之外,其他人根本没有发现刘恒眉宇间隐藏的不悦,自顾自地赔笑奉迎,花尽心思极力地去讨好代国的君主。
雯馨和锦荣等年轻的宫人一看见刘恒,遂然拜倒在那翩然飘逸的青衫之下,一个个眉开眼笑,脸上像开了花似的,或搔首弄姿,或低眉浅笑,或轻挑风情,只为博君一眸一笑。
这也难怪,刘恒的身份地位、容貌身材,无一不是天下女子最最理想的完美对象。代王宫更是这些宫人新生活的起点,如若有幸获得代王的青睐,侍寝赐封为夫人的话,荣宠富贵便唾手可得。
年轻的宫人们怎么会不捉紧机会,力求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在最短的时间内展现出来呢?最好惊鸿一瞥,就能狠狠地捉住刘恒的心,从此一见倾心,此生难忘!
奈何,刘恒对此全部视若无睹,面对美人们的种种示好仍旧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眉头上的阴冷之气一直未散,直到他们到达驿馆的时候,也只是随便吩咐手下的奴才将大家安顿好,连半眼都没有多看一下就转身而去。
冷眸横扫,眉宇含怒,有意无意间,窦漪房总有种感觉,刘恒的怒气是冲她来的。
这可就冤枉了!今早在市集当中,她差点就从无辜的吃瓜群众变成首当其冲的第一受害者,可怎么一转眼,刘恒对她的怒气竟似比那个坐地起价、引发骚乱的奸商胡某更多了些呢?
窦漪房百思不得其解,只好独自一人在庭院中摇头轻叹,皇家贵族的脾气果真叫人难捉摸啊……
不远处的角落里,梅子鸢立于刘恒身侧,美目流盼,巧笑倩兮,比往日更多了几分娇媚。
“看来殿下白费了心思咯。远道而来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美人却半点以身相许的报恩之心都没有,可真让人扼腕不已啊!”梅子鸢一边说一边以手遮脸,掩不住嘴角的奚笑。
刘恒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的事情吧。他知道你来了,转身领了个不急不忙的任务,跑到临淄去了。”
梅子鸢媚眼一瞪,微愠之下艳容更为亮眼,娇嗔中带了几分撒娇的意思,“代王殿下言而无信!梅子每天兢兢业业地帮你护着你的心肝宝贝,不让她受一点点委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殿下却连个赏赐都没有!梅子不服!”
刘恒努了努嘴,勾唇低笑,俊逸的眉角弯弯的,大有诱惑之意:“你要是再帮本王一事,你要的赏赐本王自会双手奉上,如何?”
梅子鸢的眼睛登时亮了,“此话当真?”
“我刘恒一言九鼎,何时骗过梅子妹妹?”
梅子鸢娇俏地扬起小下巴,“谅你也不敢!要是殿下敢骗我的话,我回头就向三娘告状去,看她怎么收拾你!”
一提起那个名字,刘恒喉头一滚,嘴角僵硬地往上扯了扯,“没、没事还是不要叨扰三娘的好,她老人家贵人事忙,可没空理会我们这些小辈。”
说什么笑,命要紧,命根子更要紧,没事谁要去招惹“三娘”!
梅子鸢臻首低笑,笑声如夜莺清脆,娇颜如花枝轻颤。
刘恒回头,墨如子漆的眸子凝聚于一处,瞳孔中只倒影出一个人的身影。
远远望去,月华在她的身上洒出一层朦胧的珠光,淡淡地勾勒出美好的身段,如芳草迎风,美不可言。
刘恒心尖一颤,唇边扬起一抹清浅的弧度;梅子鸢含笑而退,步履轻盈,衣衫晃动间人已无声息地消失在回廊的深处。
“月上梢头,美人颦眉,是为了本王吗?”
突如其来的温言细语在耳边响起,窦漪房的心跳猛地停了半拍,本能转身回头一看,完美俊逸的脸庞在毫无预兆之下在眼前放大,下一瞬间,腰间忽地一紧,灼热的气息紧贴而来,强悍的体魄与她柔美的线条贴合在一起,再无半丝缝隙。
“代、代王殿下……?”
这人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啊!
刘恒单臂如铁,紧紧地箍住她纤细的腰身,不让她有任何后退的余地。另一只手灵巧地绕起她的一缕发末,丝滑冰凉的触觉莫名地取悦了他。
早上呼延骜充满掠夺的眼神至今依然历历在目,那绝对是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一思及此,手上的力度不觉收紧了几分,彼此间的距离再次拉近,几乎要把她揉入体内一般。
窦漪房前胸贴在他强悍滚热的胸膛上,每一下呼吸都似乎能感受到对方炽热的气息,长安驿馆中火辣辣的一幕不自觉地在脑海中浮现,呼吸顿时乱了节奏。
那一吻如火般激烈,清晰地烙印在脑海里,怎么也抹杀不掉!
他的身上从不似一般的皇室贵胄那样时刻带着熏香的味道,寡淡无香,了无味道,只有灼人的气息在一呼一吸间带着摄魂的魔力,撩动心弦……这种感觉,像极了那个行无踪、去无影的某人,轻易就夺走了她的意识!
一个如热火滚烫,一个如魅影随行,两个同样带着致命吸引力的影像在云雾中逐渐重叠,恍惚之间竟模糊了她的视线。
见她在自己怀里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刘恒的眉头不觉又皱了起来,语气也跟着阴冷了几度:“在想呼延骜吗?”
窦漪房抬头不解,呼延骜?关他什么事?
腰上的手劲加大,充满威胁性的眼神向她一再逼近。她居然不否认!!
窦漪房简直觉得自己快要透不过气来,小手在他的铁臂上徒劳无功地挣扎着,涨红了小脸也拉不开一寸距离,然后只好认命:刘恒是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了!
“奴婢想的是今后的日子!奴婢的亲人不在代国,遣赦回乡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奴婢苦无头绪,一筹莫展!”这绝对不是谎话……
刘恒顿了顿,紧皱了半天的眉头终于有了点松动,乌黑的瞳眸似有氤氲,俊颜恢复了往日不羁的神采。
紧箍腰间的力度不减,往她的耳边凑了过去,目光温柔地描绘着如贝壳嫩白的耳廓,低哑磁性的声音淳淳诱之:“干脆进宫当本王的夫人,可好?”
咚的一声,惊雷倏起!
窦漪房把头一偏,未料彼此间的距离实在太近,嫩唇似有若无地划过他的鼻尖,蹭出暧昧的旖旎。
她连忙捂住小嘴,却更似此地无银的意思,惹来他打趣的低笑,羞窘不已……
“这么主动,莫非想马上来个洞房花烛?”他倒是无所谓。
窦漪房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惊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极力否认。
代王殿下,代王大大,求你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宝宝的心脏不耐吓啊!!
刘恒忍住笑意,板起脸,眼眸半眯,一脸正经地问道:“难不成你早已心有所属?”
窦漪房的心咯噔一下,宫魅邪魅神秘的身影活现于眼前,几乎就要冲口承认,但……承认了,该怎么说;不承认,又该怎么办?!
电光火石间的片刻,千头百绪涌上心头,凑不出一言半语。
她被困在为难的夹缝当中,进不了、退不去,窘困得不知如何是好。
从她不知所措、娇羞难言的模样,刘恒已然猜到她心里所想的是什么,逗趣之心骤然而起,很好奇在外人面前提到宫魅的话,这可爱的小东西究竟会有怎样的反应。
大手在她的腰间挑/逗性地揉了几下,继续先前的试探:“本王从来不强迫女人。若你早已心有所属,本王绝不棒打鸳鸯。但若是……”他邪气地勾唇一笑,星子般的眼眸斜斜地瞄了她一眼,喉咙里发出嘿嘿两声轻笑:“本王的后宫还差一位美貌夫人共享春/宵呢。”
窦漪房涨红了脸,羞赧地点着头,急急承认:“有!奴婢……有喜欢的人了。”
“哦?”刘恒挑眉,斜眼睨向她娇嫩的小脸蛋,问道:“此人是谁?”
窦漪房眼珠子快速地转了两圈,信口雌黄:“他是……常喜!”
噗……刘恒差点笑岔!腹肌差点都能笑出来!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收起差点露馅的窘态,装出惊讶的样子,道:“是他?!可是,本王怎么听说常喜是个兔哥儿,跟长寿宫小太监香琳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再说,他未满十岁就做了阉人,你跟他是怎么……咳咳……对上眼的?”
窦漪房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口干舌燥,心慌得很:“奴婢自入宫以来,深受喜子的照顾,由怜生爱、日久生情,大家都是枉入未央宫的奴才,多少有点顾怜之意,所以才会不知不觉间就对上眼。喜子跟奴婢是柏拉图式的恋爱……呃……奴婢的意思是,意识上感情,绝非肉/体之欢。”
末了,还不忘挤眉弄眼,以手遮眼,装出悲戚的表情,以增加说服力。
刘恒使劲憋住气,好不容易才勉强压下想捶地狂笑的冲动!
早就见识过这丫头胡吹的本领,没想到她还能这么吹的,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绝不比自己差!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于是,铁臂稍微松开了些,五指握拳,掩在嘴边,看似感同身受的悲伤,实际是为了掩饰不住上扬的嘴角。
窦漪房趁机从他怀里跳了出来,警惕地保持一段安全的距离。这代王风流之名可不是盖的,少点定力搞不好就晕倒在他的高颜值之下,还是小心为上!小心为上!
刘恒低头,假装叹息之状,“天意弄人,又是宫里一对无缘的有情人。”
“可不是!”此话一出,窦漪房才惊觉自己的反应貌似大了些,赶紧敛眉正色,作出低头掩泪的样子:“奴婢心里苦。”但奴婢不说!
刘恒忍笑点头,将声音再压低了些,生怕一开声就会破功:“君子有成人之美。这样吧,你就先留在代王宫当个宫婢,等过些时日,本王想办法将常喜接过来,与你为伴。你看如何?”
当然,什么时候才接过来,看得还是本王的心情咯!
这后半句,刘恒藏在肚子里,暗自洋洋得意地想:本王可没约定时限,算不上欺骗哦。
窦漪房喜上心头,“真的?!”
刘恒点点头,大有请君入瓮之意:“只要你留在代王宫,此等小事,何足挂齿!”
甜美的笑颜如月下昙花瞬间绽放,娇美得星光都顿时黯然失色。
“奴婢定当从命!”
咚咚咚……小兔子跳入老虎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