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韵想给夏天弃写封回信,被顾昀撞见。她还以为顾昀能想起从前的事了,可顾昀吃药醒来却依然如故,只是发脾气不让她拿笔写信。
顾清韵只好先哄着,答应不写信了,他一听姐姐答应不写信了,倒是安静下来,就是不肯离开,赖在顾清韵的房中,只要顾清韵一拿笔他就发脾气。
而且,他这时脑子还挺灵光,殷勤地让当归送水送点心进来,让顾清韵坐下吃,自己走到门外,叫了远志过来,低声吩咐道:“将那个人赶走,姐姐就不写信了。远志,你去赶,不走让成叔打走。”
远志怕他生气,嘴里答应着,双眼眼巴巴看向站在顾昀身后的顾清韵。
顾清韵站在他身后听着,好气又好笑,他竟然还知道要瞒着自己将送信人赶走啊。可看他不依不饶的样子,大有这事不解决,他就不罢休的架势,顾清韵头痛地揉揉额头,怕顾昀真的失礼赶人,传到夏天弃耳中,引起猜测。
回信是写不成了,顾清韵只能让石秀才代笔,写了如今匈奴王庭动态,又备了份方便携带的青州特产吃食,让那侍卫带回京中。
顾昀亲眼看着那侍卫走了,安心了,他倒真是心无挂碍,掉头带着远志到后院去习武,转眼就忘了这事。
顾清韵被他闹了两天,将手头的事料理完,正犹豫要不要给夏天弃补封回信时,黄仲平的信到了。
京城里无论有没有大事发生,每过五日就会送信到青州,顾明安排的商队,借着药材买卖的遮掩,会与药铺交易,借机送信。
黄仲平的信里,提了朝中官员变动、京中事务等。可能是之前顾清韵吩咐要黄仲平多关注夏天弃,黄仲平花了两张信纸,详述了顺王爷与吏部尚书之女李云珠英雄救美、互生爱慕、爱而不得,李尚棒打鸳鸯,顺王爷黯然神伤。这两页纸,黄仲平写得跌宕起伏,快赶上茶楼中的说书先生了。
顾清韵仔细看了这两页纸,当初宫里挣扎求生的瘦弱孩子,真的长大了,都已经少年慕艾了。
自己能帮顾昀求到杨悦,想帮夏天弃,却有些为难。
李尚将女儿从兖州叫回京城,路遇匪徒都要赶回京,图谋的自然是嫁入皇家。夏天弃这个落魄皇子,自然是不入李尚的眼。
顾清韵设想了一下夏天弃如今的处境,他既然有心要与其他几个皇子争一争,此时太过引人注目不好。此时若要娶王妃,夏天弃还是低娶为佳。
但是少年情爱啊,哪有理智可言。顾清韵想了想自己前世,父亲看中了林明远,自己觉得此人文韬武略不错,要定亲了,母亲说北地对女子约束少,夫妻要恩爱,还是得多见见,自己才花心思与林明远相处。她对林明远,因为将对方看成未婚夫婿,自然是有情的,可要说情深到以命相许,她想了想,自问也还做不到。
世间难得有情人终成眷属,她刚醒来时是将夏天弃当成顾昀一样疼,也希望他能过得好些。可惜夏天弃看上的是吏部尚书之女,太子夏竞和二皇子夏端都不会让他达成心愿的。
夏天弃的身份,注定要失望。
若是是顾昀,她还能好生开解,夏天弃现在与自己只是合作之人,她若多说也不合适。幸好之前将匈奴王庭之事告知了夏天弃,让他能分些心,免得郁结于心。
她想了想,给夏天弃写了封信,没有提起李云珠之事,只是提到西羌议和使团在京城滞留多时,匈奴攻打夏国,只怕西羌也有所猜测。夏天弃可以用也烈与林家的那封书信,从西羌换些好处。
另外,她又吩咐黄仲平,若有机会,可以提醒夏天弃,若是真有心,李云珠可以装病。黄仲平可以给李云珠开些药,让她缠绵病榻。拖过这两年,匈奴战事停歇后,夏天弃手中就能握住兵权,这时候再求娶李云珠,必定能心想事成了。
这事她让黄仲平可等合适时机提起,免得暴露身份。
顾清韵这封回信,黄仲平不能亲手交到夏天弃手中,药铺掌柜找了个乞丐,让人塞顺子手里,将信送过去了。
夏天弃给顾清韵写信之后,心中有些懊恼,只觉得自己那信颇有卖弄之嫌,太过幼稚,生怕顾清韵觉得自己这盟友不稳重。等到侍卫回来,带回了匈奴王庭最新消息的书信,还有一包青州特产,不由笑了。
尤其是那包青州特产,不值钱,但很有心。说起来,这是自己第一次收到别人馈赠的礼物呢。这是不是就是人家说的,友人之间互赠礼物?他不由有些懊恼,自己怎么没想着让侍卫带点京城特产过去呢。
他在府中几日没出去,就纠结要不要补份礼物让人送到青州。正拿不定主意时,顺子拿了新书信回来了,“主子,奴才今儿出门,走路上,有人塞了封书信给奴才。”
夏天弃拿过书信,拆开看完内容,倒是笑了,这跟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也烈写给林天佑的书信,他带回京后,本想看看,若是夏竞或夏端有意打压林家,他就择机交出。可看两人忙着狗咬狗,对林家是打压拉拢皆有。林天佑和林明远周旋在两人之间,颇有一副随时等待拉拢结盟的架势。
他怕这信交到这两人手里,反而促进他们与林家结盟的契机了。
所以,他将这信捏在手里,看来看去,唯有西羌合适。林家通匈奴也是通敌,通西羌也是通敌。他何不促成林家跟西羌也勾搭勾搭?等两方勾结上了,这就是实打实的通敌把柄。而且自己派人仔细盯着,必定能拿到更多证据。
顾清韵和自己的想法一样,两人不愧是盟友,他笑着打算合上书信,垂眸扫过落款,不由微微一愣,书信上“青州顾”三个字,那个“顾”字写法,有点熟悉。
他就觉得心一阵狂跳,冲到书房拿过一张纸,挥笔写下“顾清韵”三个字,将自己写的“顾”字,和顾清韵写的“顾”字对比,这一细看,又好像不是很相似。
“顺子,你过来看看,这两个字像吗?”他忍不住叫了顺子过来看。
顺子凑过来看了半天,“主子,奴才觉得这两个顾字各有各的好,是不是都学是一个字帖学的啊?不过,这个顾字秀气,您的顾字磅礴大气……”
夏天弃他第一次写字,就是清韵拿着树枝教自己写的。他让清韵写了“夏天弃、顾清韵”六个字,天天照着描,这六个字可说是刻在自己脑海里的。
乍一看顾清韵写的“顾”字,和清韵写的有些像,可又有些不同。清韵是青州人,顾家后人顾清韵也是青州人,也许青州那边就是这种字帖呢?
其实,夏天弃却不知道,当初顾清韵在宫中重生醒来,力道不足,脑子里也迷糊,又是树枝书写,和前世比,写出的字少了那种落笔有神的自信。如今她恢复了记忆,心性和前世比,又有了不同,比起前世来,她的字内敛了很多。
所以,夏天弃乍一眼看着觉得像,细看却又会觉得不同。
他没再听顺子说什么,再端详了两个字几眼,将自己写的字团成一团扔了,略有些失望地放下笔,将顾清韵这封书信点火烧了。
顺子看他一下脸色就有些不高兴,犹豫半天,掏出饴糖放桌上。
夏天弃拿过一颗饴糖含在嘴里,挥手让顺子出去,自己坐在书房中,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桂花,自己这是在乱想些什么啊?他不是将清韵的衣冠冢,埋在那桂树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