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喂,才嫁过来几天呐,这心里就都偏着他啦?”曾法书瞄着郑合宜道:“照你说的,颜府待我是自家人,在你这儿,我就不是自家人了呗?”
一句话噎的谢从安无从分辨,只能拿起筷子道:“吃饭。”
曾法书却忽然嗤笑一声,放下不肯吃了,“不必麻烦什么待客礼仪。我只要你来准备我的衣裳。”
“闹什么啊?”
眼看对面的两位长辈频频回首,谢从安用力拽他一把,警告道:“老实点。”
曾法书突然凑近了道:“既说我被原主弃了,往后也该你这位新主子养了。”
谢从安原本还要生气,听完这话心中一动。
现今已与绿珠夫人接上了头,若再能让白莲花与婴癸帮手,里外一起发力,定能将那个东宫太子给弄下来!
心中一喜,她将手一挥,“没问题。吃完饭就带你去买。”
郑合宜早已将两人的话听的清清楚楚,忽见谢从安这样欢欢喜喜的给出承诺,心里顿时更不是滋味,又偏偏记起昨晚义祖母的话来。
“……她的那个义兄,外头传的也是沸沸扬扬,说什么样话的都有。那人与颜七姑娘并非血脉之亲,两人流落异乡,又是彼此依靠着长大,想必还是有些什么,不然怎会连送亲那日都穿着白衣。如此张扬又不懂规矩,哪能怪衍圣公府要将他留下训了两日。就连在他们府中私塾读书的那些个都听见了书房里的训诫声。衍圣公对此不满,对外却从未吐露,显然都是藏了心思的。你这孩子怎么去了一趟还将人领了回来?可是那个七姑娘特意哄你这样做的?我知你意在仕途,答应娶她全为了氏族着想,可这大宅里的事务,亦不可掉以轻心,往后也要多花些心思,好好地开枝散叶,莫要再做傻事!我已叫朝夕去嘱咐了仝全,过几日便寻个借口将那位义兄送走。到时你莫要做声,只防着这人留在府中再留出麻烦来!”
郑合宜对谢从安的性子再清楚不过,知道这些琐碎与她无关,却也难免心里又跟着翻搅几回。
昨日见到他二人时,她的发间还戴了朵花。
她戴花自来都会选些大朵繁盛的,只因侯爷总夸她戴起来有派富贵祥和的气度。得了这句话的她,便似是得了圣旨,只要一懒得梳妆便会作那幅打扮,一举两得,哄老人高兴。
昨日那花一看便知不是她选的,想到两人戴花的场面,他心里就酸的难受。
撇开二人兄妹的身份不谈,她与曾公子如何亲密,他也都看在眼中。
郑合宜压着心里的酸楚,恰逢曾法书含笑瞥来一眼,终是没忍住放下筷子起身。
“夫人兄长慢用。”
突见自己的金主走了,谢从安迅速往嘴里塞了几口鸡肉骰子,拈起一块甜糕追了出去。
“郑合宜。你等等我。”
裙子被路上的花枝给挂住了,她追到跟前时,郑合宜已经站住等了一阵。
谢从安扶着肚子,咳了两声,语带埋怨,“我这才好了些,你倒是狠得下心。”说着将手里的糕塞了满口,一边努力嚼着,一边拍着胸口喘气。
郑合宜往前走了一步,没能伸出手来,眼神中却依旧关切,“肚子又疼了?”
谢从安抓起他袖子擦了擦,忽然抬头给了个笑:“我想出门逛街去,你得给我发钱。”
郑合宜看着面前的手掌,一言不发。
“不至于这么小气吧……我们都成了婚了,不就该你养我吗?”
谢从安讨钱讨的理直气壮,冷不防被问道:“方才夫人的意思不是要为兄长置衣?”
她听出了这其中的计较,又想不出话来搪塞,一时间气道:“算了。反正我现在也不是没钱。”说完要走,又反应过来:“我的钱都在哪啊?”
寒烟已经跟了过来,一听见这样没头没脑的话,忙去看郑合宜脸色。
可是谢从安还在嘀咕,嘴里的话已经变成了要找嫁妆,还一把拉住寒烟,着急要走的样子催促着:“走吧,咱们回去拿钱。”说完忽又站住了,脚下一转,笑嘻嘻道:“郑合宜,你帮我个忙呗?”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位的脸色已经差到了极点。
谢从安看着面前莫名其妙就变了脸的人,眨巴着眼睛,心里偷偷打起了退堂鼓。
对方还是先开口了:“夫人何事?”
“嗯……你能借我几本书看看吗?”
难得问的老老实实,其实是谢从安害怕被拒。
读书这等事来日方长,可是外头的好书难找,府上能有现成的拿来,总要省下好些功夫。
郑合宜忽然牵起她就走。
谢从安脚下匆忙跟上,看了眼后头跟着的寒烟和谢彩,心里有股气渐渐冒了上来。
每次都牵狗似的拽着溜她,总有一天要把这人的毛病给改了……
颠簸了几步,眼看着前头到了清苑,她便站住不肯走了,拽住了郑合宜道:“去哪啊?”
身前人朝着远处的一个圆洞门瞥了一眼,口中道:“夫人跟着就是了。”
谢从安撅着嘴,脚下慢慢吞吞不肯配合,一路哼着“我累了,不想走。”
郑合宜忽然站住了脚,伸手接住了撞上来的她,问:“那还买衣裳吗?”
谢从安抱着他的手臂,正不知该怎么回答,谢彩已瞧出了矛头所在,在一旁插话缓和道:“主子的书房到了,夫人想要什么书,不如先进去看一看呢?”
谢从安探头一看,郑合宜身后果然是个黑洞洞的屋子。白墙黑瓦,除了大,看不出一丁点的特别。
她特意回身拉了寒烟进去,入内便觉一阵凉意。
这书房大得惊人,里面满是柜子,每一个都是顶天立地的高度,上头摆满了书册,有点兰台那个藏书楼的意思。
谢从安边看边嘀咕着:“你们郑家府邸是搞了个图书馆啊……”
寒烟已然看傻了,仰头望着,不住的惊叹:“好多的书。”
谢从安在里头到处溜达,忽然看见一面墙上开了个菱形的双层隔窗,觉得新鲜,便往前走了两步,忽觉得身后有人跟来,转头一看,又是郑合宜。
她四处打量了一回,故意取笑道:“可是在这里头藏了人,跟的这么紧,是怕我知道?”
郑合宜根本不理会她说的什么,走上前来,一副正经商量的口吻:“夫人既然喜欢这窗子,不如就在这里给你置个软榻?”
谢从安转头看着他说的地方,微微点了下头,“这窗纸得换了,还有……”正思索着外头是何种风景,忽然反应过来,皱着眉道:“我要借书。拿回去看。”
郑合宜却只给了两个字:“不准。”
“你要不要这么小气啊?”谢从安瞥他一眼,伸手垫脚的往一旁的架子上探。
方才就看见那上头摆了几叠套了书封的,肯定是宝贝。
郑合宜早已看出她这是又起了反骨,可是心里冒出的欢喜根本止不住。
他从不知道自己原来这般喜欢她跟自己胡闹,甚至越发有种期盼,想她能这样一直跟自己闹下去。哪怕就是像昨晚那般的使性子,他也想要宠着,惯着。
若能早些让她习惯了,往后是不是就会离不开他……
寒烟闻讯赶来,看见夫人的行为想要去拦,可这书房的主人就在一旁动也不动的看着,又不敢贸然行动,只能与跟过来的谢彩求救。
谢彩不负所托,上前劝说道:“夫人莫要误会了主子。这间书房里都是老宅里存了多年的宝贝,亏得天恩浩荡,与旧日的宅邸一齐赐还了郑氏。至于书册不离此处,也是从前就留下来的规矩。所以不论是什么身份,都只准在这屋子里头看书,不得带往别处去。”
谢从安够了几次都没够不着,已是有些薄怒,一副你少骗我的语气叱道:“少跟我胡说八道。他昨日还在车上看呢,怎么就不许带出去了。”
谢彩忙得解释:“那都是外头买来的闲书,有的是官衙送来的邸报,不与这些珍贵古籍相干。”
谢从安哦了一声,觉察到寒烟在扯自己袖子,语气便也软了,手也收了回来,“那也配个桌子吧,待我没事了好来这里写写画画什么的。”说完拉起寒烟就要走,没想到又被这小子拦住了。
谢彩磨磨唧唧,朝着郑合宜看了几眼才丢了半句话出来:“夫人方才说要逛街去?”
谢从安将面前这人又好生打量了一回。
当初赶了谢墨出去,她与三阁要人,提出的唯一条件就是要绝顶的聪明机敏,这样才好贴身照顾郑合宜这个闷葫芦主子,少让他在侯府里吃亏,也莫被人欺负。
想起这些旧事,少不得心中默念:自己选的,自己选的。
谢从安忍着脾气问:“怎么了?”
谢彩好似知道自己在夫人这里得了面子,当即便是弓腰驼背的,言语间愈发恭敬起来,“前些日子为了迎接夫人入府,咱们搬家搬的匆忙,许多琐事也都因此耽误了。既然夫人要去买衣裳,不如主子也与您同去,刚巧将后头两季的衣裳也都一起置办了,咱们也能省了力气再去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