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度妹控患者云度飞翻来覆去思来想去,终于在临睡着以前想到了好友季苍旻。
季苍旻以前从过军,和云度飞同在前锋营,二人志趣相投,没过多久就成了朋友,一起掠过阵,合伙杀过敌,一起吃过生肉饮过兽血。
北国降了以后,季苍旻回到王城,封了明王,进了神机营;云度飞经南疆一役后,成了少帅。
二人各有发展,但以往过命的交情还在。
对于季苍旻,云度飞那是一百个放心的。
他相信季苍旻的人品,愿意把云见离托付给他。
若能就此促成一桩好事,那是再好不过。
但愿季苍旻能看得上他这个傻妹妹。
征得季苍旻本人同意以后,云度飞张罗了一场饭局,协助云见离激活了季苍旻相处模式。
开局还行,俩人能玩到一块去。
季苍旻在军营里混过,知道不少奇闻异事,这点特别对云见离胃口。
这么过了两三年,季仓旻和云见离不是兄妹却胜似兄妹。
但也仅止于此,没有再进一步关系了。
不过倒有段时间云见离特别黏季苍旻,甚至到了可以没有哥哥但不能但没有季苍旻的地步,惹得云度飞伤心难过了好长时间。
直到季吾一出现。
季吾一是季苍旻介绍给云见离认识的。
那时的季苍旻和云见离几乎形影不离,但凡一个出现在某公共场合,就能看到另一个,在外人眼里,已经默认他们注定要在一起了,郎有情妾有意的,就等皇帝跟云大将军在一块合计合计婚期了。
就连云度飞也这么以为的。
尽管季苍旻跟云见离两个当事人都未表态。
但有句话不是说么,没有否定就是肯定。
而且两人的状态看着就很和谐,你笑我陪你笑你闹我陪你闹。
有一回,季苍旻还当众起誓,要一直一直一辈子陪着云见离守护云见离,绝不让云见离受到一点点伤害。
当时军营里有好多人起哄,让季苍旻跪地求婚来着,结果季苍旻喝太多没走两步就醉倒了。
那天,云见离俏丽的面颊晕着红霞,半天都没消下去。
幸亏季苍旻跪下入,否则她会当场羞愧而死。
回忆起过往种种,那个时候云见离当真天真至极,他不过酒后一句玩笑话罢了,怎能当了真,入了心,一直一直记着。
时间线拉到杜凌烟见云见离那晚。
杜凌烟说太后寿宴那天云见离恬不知耻和奴才通奸。
云见离不信,但也没有十分把握,因为关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她的确没有记忆。
她怕杜凌烟说的是真的,万一,万一,那人不是季吾一,那该怎么办?
为这,云见离连着恍惚了几日,茶饭不思,愁眉不展,坐立不安。
纠结、痛苦、恐惧死死地拧在一块,幻化成一条毒蛇,细长冰冷的蛇身紧紧地缚着她,缠得她连气都喘不过来,而三寸毒牙和蛇信像被一根蜘蛛丝悬在头顶,风轻轻一吹就能要了她的命。
云见离不敢去找云度飞。
因为云度飞将将因她辞官,眼下云氏乱成一锅粥,墙倒众人推,上午有人找上门结账,中午有人要割破断义,晚上有人故意添堵,一桩桩一件件的,搅得云度飞心烦意乱,无暇他顾。
最后,云见离决定找季苍旻帮忙。
若真有其人,则立即处死;若杜凌烟胡编乱造危言耸听,那就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
杜凌烟不是没有把柄落在她手上。
可是,去哪里找季苍旻呢?
自从云见离和季吾一走在一起以后,季苍旻渐渐在云见离视野中消失了。
不知是谁先疏远谁,总之慢慢的,直到有一天,云见离回过头的时候再也看不到那人好似涂抹过胭脂的唇拉开一个戏谑的弧度,邪魅的对她挑一挑眉,故作惊讶道:“你找我?”
明王府吗?
不行,绝对不行。
两人一个是太子妃,一个是明王,身份不同,私下见面恐惹人非议。
云见离想了想,觉得去云府上等季苍旻最为稳妥。
以往季苍旻三天两头总会到云度飞那儿串门,去那儿等着应该等得到。
为着当初一句:我要一直一直一辈子陪着云见离守护云见离,绝不让云见离受到一点点伤害。
立于云府匾额之下,云见离咬咬牙,厚着脸皮,走了进去。
云见离与云度飞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云度飞眼底挂着一抹青色,一脸疲惫,他沉默的看着局促的云见离,张了张嘴,似有话要说,终是连最寻常的问候都没说出口,就跟着愁容满面的张伯走了。
外边又有人找上门,说是还前几年借的银两。
云见离紧张的在大厅坐着,在武器库擦拭,在校场摆弄弓箭,在凉亭发呆,在后院修剪花枝。
等啊等,等啊等,等到季吾一即将回王城的前一天,季苍旻还是没有出现。
云见离失望而归。
宫里耳目众多,云见离决定出城去找季吾一探一探底。
却不想。
那晚之后,世上再无王城第一美人清纯无双云见离。
而多了一个保留着云见离生前感情和记忆的栖霞镇奇丑医女阿离。
却不想。
再见时,已是物是人非。
一转眼,便是,四年以后。
他还是以前那个样子,只是变成熟了些,也更加稳重了。
阿离拧着眉。
如果他要是能在云见离需要他时及时出现就好了,哪怕没有帮到什么,也能成为她生命末尾最后一束美好绚烂的光。
不至于,让她在无尽的绝望里和遗憾中死不瞑目。
自从在云见离视线中彻底消失后,似从未出现过,甚至像是不曾在人间停留过。
他完全把云见离忘了,不知云见离已死,也不知眼前之人是仅仅有着死去之人的记忆和爱恨的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云见离在季苍旻距离自己三米远时敛起怒目,垂下眼帘。
今晚十五,月圆之夜,天罚即将降临。
考虑到天罚时痛不欲生的自己照顾不了萧小贺,便带着萧小贺到王城投奔云度飞。
途中接到杜与之传信说是有要事相商,因为见面地点和商议的内容不太方便带萧小贺一起,云见离只好先把萧小贺送到云府,托付给张伯。
离开前,云见离千叮万嘱要萧小贺老实呆在府里不要乱跑,结果刚到门外就看见这小崽子一个人在大街上跑。
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扭住小崽子的耳朵就是一通教训。
这小崽子从小到大没一天让人省心的,三天闯一小祸,五天闯一大祸,有时候云见离会特别后悔把他生下来。
和杜与之分开后云见离本就心烦不止,肚子里压着一堆怒火,又恰巧遇到萧小贺不听打招呼一个人往外边跑。
可不是撞枪口上了么!
云见离一把拿住萧小贺,提着他的耳朵往回走,边走边数落。
动作粗暴,言语烦躁,前所未有,一句话就把小崽子训得哇哇大哭。
反倒把云见离吓得一愣。
仔细一看云见离才发现小崽子眼睛红红的,眼睛肿成了豆泡,像根蔫掉的青菜似的,一脸委屈。
以前即使挨了打也不会这么一副无精打采毫无生气的模样。
如果是被冤枉的挨打,这娃儿只会越打越犟,硬气十足的含着眼泪不掉。
如果是做错事被打被教训的话,他会立即端正态度的原地认错,死皮赖脸的凑上来要亲亲要抱抱,直到哄到你绷不住了笑了为止。
现在这样,却是少见。
大概率在哪儿吃了亏,找不到人帮忙,才哭肿了眼。
云见离心里一软,教训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云见离正在考虑怎么给自己搭个梯子下台,问问萧小贺发生什么事时,季苍旻出现了。
季苍旻拧着眉走到云见离跟前,对萧小贺伸出手,“贺贺,过来。”
贺贺?
萧小贺和季苍旻,认识?
云见离用眼神询问萧小贺。
然而萧小贺根本没看云见离,伤心的扁着嘴,从云见离身边走过,投入季苍旻的怀抱。
季苍旻抱起萧小贺,脸色阴郁,“你是谁?为什么凶他?”
云见离纤眉一挑,不答反问,“你又是哪根葱?你和他很熟吗?”
她原本不想搭理季苍旻的,一心只想问问萧小贺是谁欺负了他,无奈萧小贺被季苍旻抱在怀里。
闻言,季苍旻很有深意的一笑,刀削般立体的五官俊美异常,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淡然自若的气质,薄唇轻启,悠悠道:“明王,季苍旻,见到本王,还不跪?”
云见离当然知道他是谁。
听了等于没听,总之不会觉得诧异。
一双眸子离清冷如月,直视季苍旻,“呵,跪?凭什么?”
凭什么?
没人深究过这个问题,自古延续的礼仪如此而已。
季苍旻愣了愣神,并不是因为不知道怎么说明尊卑这个简单的问题。
而是眼前这个女子,明明素不相识,但是她的眼神,给他一种似曾相识之感,莫名觉得熟悉,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萧小贺在季苍旻怀里,耷拉着小脑袋,食指对食指,不好意思的小声与季苍旻商量。
“她是我娘亲,你可不可以不要为难她。”
娘亲?
季苍旻一怔。
敢情眼前这女子就是萧小贺刚才跟他提到的娘亲,萧小贺那些好像有点道理又好像完全没什么道理的话皆出自她口。
果然歪理如其人,一样不按常理出牌。
既是萧小贺开口求情,不应承岂不是驳了萧小贺的面子。
季苍旻温柔地对萧小贺勾起一抹微笑,宠溺道:“好,我们不为难她。”
转头看云见离的时候又是一副冷硬的表情,“你即是他的娘亲,就该爱他护他,何以下手如此狠毒。”
狠毒?
我说,你是不是对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你说我狠没问题,说我毒是不是就有点过了?
本来今天心情就很差,你偏偏上赶着惹我。
今晚即将受到天罚,恐惧,又烦躁!
萧策为救皇妃受了重伤命悬一线打破了原先铺垫了许久的计划,无奈加烦躁
萧小贺不听话,一个人到处乱跑,很可能走丢,担忧,又烦躁!
在以上种种前提背景之下,正常教育儿子,却遭季苍旻肆意指摘,愤怒,加烦躁!
这几件事叠成一叠,重重地压向云见离,一阵难以言喻的委屈和伤心惊涛骇浪般在云见离胸膛奔腾翻涌,再多一件,再多一会儿,随时有可能失去控制瞬间喷涌而出!
云见离闭上眼睛,默念冷静,冷静……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怪就怪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历上绝对写着不宜出行!你敢出行我敢让你倒霉,让你怀疑人生。
所以没看黄历是我的错?
凭什么出个门谁谁都要和她作对,让她处处不顺!
云见离忽然睁开眼,眼睛里烧着滚滚怒火,一动不动的盯着季苍旻,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他是我儿子,我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你管这么宽!有这空闲管别人儿子死活?不如担心担心自己儿子有没有认旁人当爹,呵,还是说你没儿子?没有就赶紧回去和媳妇儿一起努力努力创造一个,爱怎么管怎么管?别搁这儿站着碍我的眼!滚!”
云见离每说一句,季苍旻的脸便黑上几分。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单独列出的话没有多少杀伤力,但是经云见离排列组合过后就成了杀人的利刃,刀刀直刺季苍旻要害。
最后一个字说完,季苍旻已维持不住往日从容雅正的一面了,一张俊颜顷刻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他的眼神犹如鹰爪一般,令人遍体生寒。
云见离指间银针闪现,只要季苍旻有任何异动,就教他尝尝什么是分筋错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萧小贺,你给我下来。”
萧小贺犹豫了下,没动,他看得出,娘亲非常生气,还动了杀意。
大大的眼睛盯着娘亲指间露出的点点银光,艰难的咽了口涂抹。
就算娘亲再生他的气也是骂不忍心揭短,打舍不得重手的。
所以那几根针肯定不是针对他的,而是为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准备的。
娘亲的银针有多厉害他亲眼见识过,这人要遭大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