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吗?我是季苍旻,你是谁家的孩子呀?”
“哎呀!你干嘛呀!”
萧小贺跺了下脚,不满的捂着被季苍旻戳过的那边脸,严肃道:“我娘亲说了,男男授受不亲,没经过同意,不可以随便对人动手动脚,这样非常的不好,你娘亲没跟你说过么。”
男男授受不亲,季苍旻忍着笑,哪儿有这么胡乱教孩子的,正常不应该是男女授受不亲么?
季苍旻做出怀疑的表情,“你确定没有记错?”
萧小贺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没错啊,他记得可清楚了,娘亲确实这么说的。
这人不是在怀疑他的记性不好么?
哼,小爷一出生就有神童之称的好伐,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可是小爷的拿手好戏。
萧小贺撅着小嘴,继续道:“你别乱打岔,我记得很清楚,我娘亲还说了,男孩子在外边要保护好自己,不可以让陌生人占了便宜,即便是自己认识的人,也要仔细考虑了再根据情况决定是否接受别人的碰触,不然,一律往死里打。”
这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娘亲确定脑子正常?
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什么叫男孩子会被占便宜?又不是勾栏里的小倌。
还有,确定这么小的孩子能正确理解“往死里打”的意思吗?
话虽有几分道理,但这样的话经由一个三四岁的小孩讲出口就显得有些荒诞了。
季苍旻一手虚握成拳,抵在唇上咳嗽了两声。
要不是萧小贺说得认认真真一本正经的,季苍旻就要以为萧小贺在旁敲侧击他不该对一个孩子怀有另类的心思了。
本着尊重小朋友的原则,季仓旻也一本正经的颔首附和,“嗯,你娘亲说的有道理。”
但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捏了捏萧小贺的胖脸脸,用实际行动证实他在口是心非。
“你!”
萧小贺原地炸毛,腮帮子鼓得像塞了两个元宵,小脚脚气得直跺,小胳膊使劲往身后一甩。
“你,孺子不可教也!冥顽不灵!都很你说了不要这样,你都不小了,看着也有二十多岁了,怎么这么不听话呀!”
生气的萧小贺奶凶奶凶的,软萌又好玩儿,季苍旻忍不住又去捏他的脸逗他。
萧小贺又不傻,才不会呆呆的站在原地任季苍旻捉弄。
小家伙在季苍旻碰到自己之前,小身子一矮,小鱼儿似的“呲溜”一下从季苍旻左侧跑开了,他跑出大门,在门口转过头“略略略”的对季苍旻做了个鬼脸,完了跳转身得意扬扬的扭了扭小屁股,一蹦一跳的跑出去了。
季苍旻不由失笑。
萧小贺走后,季苍旻站起身,掸了掸萧小贺蹭在他衣服上的点心渣子,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换身衣服,忽然听到萧小贺的一声惨叫。
季苍旻眼神一紧,没有任何迟疑的,忙奔出门去。
只见方才还笑嘻嘻的萧小贺被一年轻女子提着耳朵,小脚脚可怜巴巴的在地上交替垫着。
那女子冷着脸教训萧小贺,“萧小贺,我跟你说什么来着,你全当耳边风吹过了就算是吧!”
季苍旻其实不太容易对其他孩子产生好感,但是对萌萌萧小贺,却发自内心的喜欢。
萧小贺一见着季苍旻,立马眼泪汪汪的把他望着,小嘴一扁,大眼睛溢着水光,一大滴眼泪不舍地在眼眶里晃悠了一下就顺着肉嘟嘟的小脸滚下来了。
给季苍旻看得,心都化了。
尤其肉嘟嘟的小手手无助的伸向自己,季苍旻感觉前路就是刀山火海,他都要趟过去把这可怜的小东西抱进怀里保护起来。
“叔叔救我!”
叔叔?
季苍旻一个踉跄,险些站立不稳。
一般喊他叔叔的出身和关系都不一般。
仔细回想了一下,像萧小贺这么大的,能叫他叔叔的一个没有。
莫不是哪家的私生子?
那女子见萧小贺毫无悔意,狠狠打了萧小贺的屁股一下。
“你就是喊上帝也救不了你,叫你不听好好话!”
“啊!好痛呀……呜呜呜……”
萧小贺一手护着自己的小屁股,一手向季苍旻求救,“哥哥救我!”
哥哥?
一句话的功夫,怎么这辈分说降就降。
不过这么可爱的小宝居然在他眼皮底下被人欺负,不能忍。
季苍旻忙出声喝止,“你做什么,快放了他!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了!”
那女子听见季苍旻说话,微蹙着眉,无意抬眼向那声音发出的方向寻去,一张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的脸猝不及防闯入眼帘。
不知是不是季苍旻的错觉,他与那女子视线接触时,在她眼底先看到了几分惊讶和震惊,然后才见她把细长的柳叶眉一横,对他怒目而视。
任谁在大街上被人莫名其妙的吼上一声,都会生气的罢。
云见离皱着眉,眼看着季苍旻一步步向自己走近。
只觉,恍若隔世。
显然,她认识季苍旻。
不是作为云见离认识的,而是重生为云见离之前就认识了。
这女子便是阿离。
四年前,因地府工作失误,阿离得了一次重生机会,重生为宣国主帅之女云见离。
为了重生后能够无缝链接原主的情感与记忆,阿离曾以一缕魂魄的形式与原主共情了三个月之久。在那漫长的一百个日夜里,每天想其所想,思其所思,感其所感……
她像一个忠实的追随者、陪伴着,与云见离一起经历了那段最混乱最落魄最不堪的人生。
直至最后,取而代之。
其实有很多事,作为原主的云见离不知情,但作为旁观者的阿离看得十分清楚。
比如太后寿辰那晚,云见离因季吾一全程陪伴杜凌烟而冷落自己感到委屈,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闷酒。
她心里明白,云氏失势,没人会买她的账,桌案前一片冷清也能理解。换作她是朝堂上的大臣,巴结杜丞相的机会就在眼前,她也会随大流往杜凌烟那边敬酒刷好感的。
季吾一说杜凌烟那边人太多了,担心杜凌烟酒量不好,喝多了会失仪,于是加入了应酬了。
两人众星捧月般被围在中间,看着郎才女貌,佳偶一对儿,很是般配。
云见离看着看着不知不觉的喝了很多酒,脑袋昏昏沉沉的,头痛欲裂,她想趴在案上睡一会儿,随侍的宫女怕她受凉,说搀着她回寝宫。
宫里的路曲曲折折的,云见离醉的不省人事,整个人软绵绵的倚在那宫女身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跟随着走。
夜空缀着稀稀疏疏的星子,亮亮的,仿佛仙子坠落的泪珠一样。
走了一会儿,云见离不知是发了些汗酒醒了还是怎么,歪歪斜斜的站住脚,歪着脑袋望着眼前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宫殿。
喃喃:这不是回寝宫的路……
宫女一滞,急忙道:“太子妃你醉了,奴婢扶您进去休息。”
“是么?”
云见离迷迷糊糊的任由宫女引了进去。
放下云见离后,那宫女鬼鬼祟祟的从门里探出半个脑袋,左右看了没人,才放心迈出房间,轻手轻脚的掩上房门,而后快步走出宫殿。
云见离躺在踏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灰尘的味道。
热死了!云见离烦躁的扯开衣襟。
“来人……来人……开窗!”
无人回应。
云见离艰难的睁开眼,周遭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一帮见风使舵目光短浅的狗奴才,即便没了强势的家族背景,但她还是太子正妃啊,有必要苛待的这么明显?
云见离无力的趴在床沿,舔了舔唇,口干舌燥,迫切的想要喝水,但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使不上劲,还难受的厉害。
奇怪的感觉沿着脊椎向上爬,蔓延至四肢百骸。
云见离不由自主的在床上蹭了蹭身体,舒适的“嗯”了一声。
有人悄然走近。
云见离脑袋不清醒,眼睛又看不见东西,静谧的房间,除了自己的呼吸声,还有些细微的脚步声。
“……吾……一……”
那人身形一顿。
良久,发出一声长叹。
“阿离……”
不知她有没有分辨出这不是季吾一的声音。
云见离没有再喊季吾一的声音,一双水盈盈的眼睛含着泪仰起头,委屈的叮嘤,“哥哥,阿离难受……”
那人走到床前,犹豫的伸出手抚上云见离滚烫的脸颊。
他放在心尖上宠着的人啊,竟被人弃如敝履。
可是她却不自知,依旧念着那人的名字。
云见离从不会称呼季吾一为哥哥。
不知,他知不知。
反正阿离是知道的。
杜凌烟算计云见离通奸,季吾一是知情的,而且还默许了。
不过谁也没想到,事发那晚,王宫一处偏僻的宫殿,闲置许久的房间,在床上和云见离抵死纠缠的人,不是季吾一,也不是季吾一选的什么侍卫,而是此时此刻正站在阿离眼前的,丰神俊朗的叫人暗暗惊叹的男人——宣帝第四子,明王,季苍旻。
阿离知道原主和季苍旻的所有纠葛。
毫不夸张的说,比原主知道的多得多。
其中有云见离一定要生下萧小贺的原因。
完全延续云见离所有情感和记忆的阿离之所以对季苍旻怒目而视,是因为此人薄情寡义言而不信!
这事,要从云见离遇见季吾一前一段时间说起。
王城之中,云英未嫁,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最有名的,要属当朝大将军之女,王城第一美人,云见离。
第一美女,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天生美貌而已,没什么实际内涵。
云见离是很貌美,却不是大众臆想出的那种美,身姿绰约,弱柳扶风,知书达礼,下棋调琴,作诗品茗……
而,现实中却是,云见离除了对淑女所必须具备能力和品质以外,其余都有兴趣,尤其是闻所未闻的一些新奇事物,她喜欢缠着云度飞给她讲军营里流传的许许多多的异国他乡奇闻异事。
但是,众所周知,云度飞很忙。
因为云度飞摊上了一个懒管军务的爹,除了领军干仗上阵杀敌,其他一概不管,全权交给云度飞打理,由此云度飞忙得那叫一个惨,上至十万大军对敌阵型,下至将士媳妇临盆批假,说他脚不沾地也是本着谦虚的美德。
为了更好更快更有效率的处理军务,身为模范人臣的宣国少帅的云度飞把办公地点搬到了军营。
如此,云见离要找云度飞,只能去军营。
军营嘛,懂的人都懂,一帮血气方刚的大老爷们,比力气,比功夫,比肌肉,比……
咳咳,总之没有什么是他们不能比的,除非他们懒得比。
于是乎,整个军营笼罩在一阵浓浓的雄性荷尔蒙气息之下。
在此前提下,王城第一美女蹦蹦哒哒的进入军营。
谁他妈还搞操练啊!所有人眼睛都长云见离身上了,一道道滚烫的视线随云见离动而动,随云见离停而停。
云见离进入营帐,好家伙!营帐门上窗上全长满脑袋。
云度飞闭着眼飞本兵书出去,随随便便就能打到十个。
听着此起彼伏的“哎哟哎哟”声,云度飞只觉前所未有的头痛,分析敌情排兵布阵都不带这么痛的。
云度飞无奈的看着一派天真托着腮等他讲故事的云见离。
头上飘过一句话: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云见离找他
铺垫这么多,不为别的,只为表达一个意思,云度飞没时间陪粘人精妹妹逛街扫货看戏听曲放花灯下馆子吃饭,又不能把她往军营里带。
那帮爷们儿看到云见离的眼神,就像饿狼看着小羊羔往自己嘴里走似的,兴奋的两眼直放绿光。
倒不是说他看不惯这帮将士的嘴脸。
说实话,营里的汉子,未婚配的一抓一大把,未婚配的有将帅之才的一脚踩下去也能猜到十个八个。
但是未婚配的又有将帅之才又前途无量的能配得上他妹妹的,一个都没有!
总不能因为惯着她,就由着她往男人堆里扎。
他天天和跟这帮男人混一块,他们脑子里想的,他能不知道?
长此以往,闲言碎语……
所以,一切应以守护云见离的名节优先。
陪伴云度飞所欲也,守护亦云度飞所欲也,陪伴与守护不可得兼,取哪一方都不能如愿。
此事两难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