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未怀疑过那天的人不是季吾一,因为第二天醒来,她全身酸痛的躺在自己寝殿的床上,发着烧,季吾一在她身边,心疼的探了探她的额头,说她生病了,他特地告了假来照顾她。季吾一陪了她好些天,不仅亲自喂她吃药,还给她念话本子解闷。
那是她第一次经历男女之事,席上醉了酒,回寝殿的途中吹了冷风,后又被没轻重的人折腾了一夜,受不住,所以病了。
但是杜凌烟怎么知道那是她第一次的,还如此笃定,难道是季吾一告诉她的?
季吾一干嘛告诉她这些?
云见离有些不高兴。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又不信?”杜凌烟装模作样的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哎,你不信我又怎么办呢?我又没有证据?”
云见离松了口气,她就知道,杜凌烟是故意诈她的,好叫她自己处理掉这个孩子,毕竟她肚子里怀的是皇长孙,身份地位天生尊贵无比,有皇长孙在侧,她的太子妃之位无比稳固,杜凌烟这辈子都当不成正妃。
杜凌烟不露声色的藏起唇边嘲讽的笑意,做出一副天真无害的模样,“不过,也不是一点证据都没有,不如,太子妃姐姐把孩子生下来,看他到底长得像谁,要是长得像太子殿下多些,那就说明妾身说的话是假的,信口胡诌的,如若不然,那太子妃姐姐可就冤枉妾身啦,妾身说的可是大实话呢,是冒着杀头的罪在提醒姐姐你早做打算呢。”
云见离气极,“杜凌烟,你给我闭嘴!来人!把她拖下去,狠狠地打!打死为止!来人啊!”
没有人,云见离这才想起季吾一出行前把东宫一切事务全权交给了杜凌烟打理,说的是东宫事务繁杂,怕她过于劳累,于是太子妃大权旁落,她在这里,什么都不是,连吃什么用什么都不能自己决定。
而她却天真的以为这是季吾一对她的偏爱。
杜凌烟看笑话似的看着云见离,“别费那力气了,姐姐,没人会来的,难道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么?”
“你,云见离,不过是太子殿下摆在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现在已经是一颗弃子。”
杜凌烟长袖一敛,端坐上座,“我懒得与你浪费口舌,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你不如去问问太子殿下,三天之后他会回城。”
云见离的眼睛重新燃起了生机,“三天以后,他就回来吗?”
“是,信上这么说的。”杜凌烟甩出一封信。
是季吾一的字迹,上面写了栖霞镇灾情如何严峻救援队损失如何惨重等等,最后写着他大概在三日后深夜亥时抵达王城。
云见离在袖子里握紧拳头,她想快些见到季吾一,亲口问问他杜凌烟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还有那封休书。
至于肚子里的孩子,在此之前,得先确认那天晚上的人究竟是不是季吾一。
云见离花了三天时间仔细回忆,但有关那晚的记忆犹如一张白纸,像被挖空了一样,无从忆起。何况这种事根本羞于启齿,她不知道能找谁帮忙。
思来想去,只剩下问季吾一一条路可走了。
如果是,那最好,如果不是,她想好了,她会向季吾一坦白,她是无心的,季吾一一定会原谅她的。
三天后,云见离毅然决定出城。
单纯、任性、傲娇的云大小姐啊。你也不动脑筋想想,要不是杜凌烟授意,凭你一人怎么可能在重重禁军眼皮子底下,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王宫又出了城门啊!
阿离以魂魄的形态跟随云见离左右,它轻飘飘的,仿若山间的雾,虚无缥缈的雾如何能干预一个人的决定。于是它眼睁睁的看着云见离褪下华美的衣袍,换上一身出嫁前穿的衣裳,披上件黑色的斗篷,悄悄出了宫殿。
威严的禁军队列似在刻意与她方便,凡是她正经过的之地,他们绝不露面巡视,等她走过后,他们才会踏着整齐的步伐姗姗来迟,错过的刚刚好。
云见离拉着斗篷,顺利的出了城门。
城里一个摆摊的伙计说,出了城门沿着小路一直往南走就能进入栖霞镇地界。
云见离何曾走过这么远的路,但一想到马上能见到季吾一,脚上的水泡便没那么痛了。
她以为见到季吾一等于见到希望,她会得到心中所想的答案,全部心结将会迎刃而解,一切都会回到初时最美好的样子。
她要证明给可恶的杜凌烟看,她不是季吾一的一枚棋子,而是季吾一唯一的妻子。
殊不知,见到季吾一,才是噩梦的开始。
云见离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山中穿行,从未出过远门的她,仅仅靠着哥哥教给她的辩位之术,一边观察星星的位置,一边调整行走的方向,小心翼翼的走着夜路。
偶尔一声鸟鸣也能把她吓得尖叫,太黑了,她又点不着火把,就着月光,凭着对季吾一的执念,找到了一座破庙。
那破庙燃着火把,门外拴着一匹马。
正是季吾一离开王城时骑的那匹。
云见离不由加快脚步,推开庙门,她心心念念的那人静静地坐在火堆后面,垂着眸,不知想什么想出神了。跳动火光映在他三分柔美七分冷俊的脸上,与这寂静森冷的夜形成鲜明对比,衬得他格外温柔恬静。
季吾一听见声音,抬起头,见是她,立即绽开一个能化开冬日寒冰般暖暖的笑,对她招了招手,唤她坐到他身边去。
云见离在他的笑里迷失了,没有发现那笑仅浮于表面,根本未深入眼底。
季吾一握着云见离的手,带到唇边哈了口气。
轻声埋怨,“怎么不多穿一些,手这样冰凉。”
云见离默默的看着他动作,他总是很细心又很体贴。
分别二十多天,每天她都是数着日子过的,恨不能时间过得快些再快些,直接跳到他回宫的那天最好,没有他歪的日子,真度日如年。
云见离望着他的眼睛,“我好想你,一刻也不愿多等。”
季吾一垂着眼睑,多情的眸子波澜不惊。
“胡闹,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