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胖子一把拉起蒋三儿,道:“老大都说没你事了你还跪那儿干嘛,不知道还以为老大为难你呢,你赶紧给二嫂擦身子去,完了再清洗伤口,过会儿得上药,你记住,所有烂疮都要用药水冲洗干净。”
蒋三儿不舍的看了眼在桌边安睡的婴孩,又感激的看了云见离一眼,抓起帕子做事去了。
云度飞那边的药煎好了,萧策取了五只碗,分别在滚水里烫了一遍,除了云见离、竹竿儿、杨二嫂,剩下的人一人一碗。
付一行完全信任云见离后,不再对云见离诸多戒备,端起碗一饮而尽,完了才想起来问为什么云见离三人不用服药。
云见离解释说这服药只对没得瘟疫的人有效,连用七日可辟一切寻常瘟疫,竹竿儿烂疮未愈喝了也是白喝,杨二嫂同理,至于自己,因为以前用过,所以不必再用了。
而实际上云见离并未用过此药,而是经历破庙之事后,她已经百毒不侵了。
许胖子一边捣药一边催促蒋三儿动作快,他阿离嫂子从早上到现在颗米未进滴水未沾,等着回去吃饭睡觉呢。
众人这才惊觉,细细想来,云见离一大早就被抓走,在军营里捆了一天,刚到观音庙又随蒋三儿到这儿给杨二嫂接生,中间真的一口水没喝,一口饭没吃,却从未听到她喊渴喊饿,除了许胖子,竟没人知道——或者准确的说,没人关心过这事——任她饿着肚皮救人。
说到底,他们只把她当成一个治疗瘟疫的工具,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付一行愧疚不已,他为观音庙众人之首,掌管观音庙上下大小事务,只为对云见离有所怀疑,因而没让人准备云见离的饭食,对比一进房门就有酒有肉的云度飞,云见离连杯凉水都没摸着。
蒋三儿更是自责,得知自家的救命恩人还饿着肚子,恨不能把腿上的肉割下来给她吃,可是二姐还没醒,谁来做饭做菜呢?
云度飞放下碗,对云见离道:“阿离,若这里无事,我们便回去吧。”
云见离还没回话,萧策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放着几块甜点,一只鸡腿,“给你带的,饿的话先吃点垫着,等会儿回去了给你做好吃的。”
云见离眼睛一亮,望着萧策:你会做吃的?
萧策坦然对视,我什么都会的好嘛。
云见离满意的点点头,不错,捡到了居家主男。
她的确很饿,也很渴,想吃牛排、烤鸡烤鸭、大龙虾,想喝咖啡奶茶、水果茶,可是一屋子的血腥味儿混着酸涩的药味儿实在难闻得紧,什么都吃不下。
“许胖子和竹竿儿也没吃东西,我不是很饿,等下回去一起吃吧。”
萧策叠起布包,放在桌上,对蒋三儿道:“等会儿二嫂醒了给二嫂吃。”
蒋三儿连忙应下道谢。
云见离站在一边指导蒋三儿给杨二嫂冲洗身上的烂疮,付一行在一旁认真听讲,不时插上两句指出蒋三儿哪儿哪儿做的不对,正确的应该怎样做等等,有时说半天蒋三儿都领会不来,气得他几次想拿针扎他。
云度飞和萧策在桌边说话。
云度飞俨然一副关心小辈日常的长辈模样。
“阿离和你是?”
萧策听阿离唤云度飞为云大哥,便也把云度飞当作兄长看待。
“阿离是我娘子。”
关于他俩的事云度飞从蒋三儿几人那儿听到过,什么萧策山中破庙遇女尸见财起意,什么身怀异能,亲热即出奇迹,什么女尸怀胎死而复生心怀感激以身相许等等。
事情离奇到街上说书的都不敢这么编。
“可我听说你和阿离相识不久。”
萧策不假思索道:“阿离觉得没问题,我就没有问题。”
云度飞无语:现在的年轻人对待婚姻大事这么草率的么。
蒋三儿刚上完药,杨二嫂醒了,睁开眼,有些迟疑,“三郎?付医师?阿离姑娘?我……”
许胖子抱着孩子挤到云见离身边道:“杨二嫂你千万别动,麻药劲还没过,所以你暂时感觉不到痛,一动容易扯到伤口,裂开可就不好了,你放心,你和孩子都没事,你看,是个姑娘。”许胖子把孩子抱竖起些给她看。
那孩子胖嘟嘟一张小脸粉粉嫩嫩的特别可爱,可能竖着抱不舒服,小嘴一撇眼看就要哭了。
许胖子忙换了个姿势,颠颠哒哒的哄,“乖儿不哭不哭哦,娘亲看看你,不哭不哭嗯。”
杨二嫂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了,“付医师,阿离姑娘,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如此大恩大德……”
“你先别哭,仔细听我说。”云见离道:“孩子平安无事,但现在还不能交给你,原因想必你也清楚。治瘟疫的药我留这儿了,内服外敷一天也不能落下,你得病时间长,恢复的慢,必须等所有烂疮结疤脱落了以后才算好完,那时你再和蒋三儿一起到观音庙接孩子。”
孩子生了,瘟疫也有的治,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杨二嫂忙不迭的点头应下。
“还有,肚子上的伤口痛时,要忍,不要哭,哭对你本身,对奶水没有丝毫益处,哪里不好了就叫蒋三儿到观音庙找我。”
“让阿离姑娘费心了。”杨二嫂把眼泪忍了回去,回想自己如何待云见离,而云见离又是如何待己的,不由羞愧万分,忍不住长叹道:“你救了我的命,救了我孩子的命,叫我如何报答你啊?”
云见离闻言,走向萧策的脚步一顿,指着门边的那坛酒道:“那酒不错,你不如送我一坛酒罢。”
“酒?”杨二嫂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正是自己酿的黄酒,外头埋了很多。
不待杨二嫂发话,蒋三儿一阵风似的冲将出去,“有的有的,阿离姑娘稍等一会儿,我这就……”
竹竿儿自知没完成云见离要他做的事,而且还在关键时刻添了乱,没脸进屋面对云见离,便一直在屋外待着,假装不在意却时刻关注着屋里的情况,见云见离要走,赶紧找机会儿观察屋里有没有需要他搬拿的东西。
云见离看见抱着酒坛子出现在门口的竹竿儿并没有出言指责,很多事并不能一蹴而就,需要慢慢累积。
“小心抱着,别摔了。”
云见离经过竹竿儿身边时对他说了句话,这话就像夏天里的一场暴雨,“哗啦啦”的冲走了压在竹竿儿心口上的那块巨石,叫他畅快无比。
云见离跟他说话了,原谅他了。竹竿儿雀跃的跟在云见离身后,不料云见离突然向他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