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青年目光清朗,不卑不亢的缓声道,“不过是一封简单的家书,草民实在是不知,自己究竟何罪之有。”
被他如此质问,萧翊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沉吟片刻后他道,“十七,去把那乞丐带来。”
她这般小心翼翼的谋划,断不可能只是一封简单的家书!
很快,一位浑身脏污的小姑娘就被带到几人面前。
“姐姐确实给了我碎银子让我送信给这位大哥哥。”对于之前的事情小姑娘没有隐瞒,她指着十七手上的信,眼前一亮,“就是这封!”
所以这封信的确是真的了?
萧翊皱了皱眉,依旧觉得事情还有哪里不对。
一番简单思索后,他目光犀利的上下扫视她,沉声道,“既然这信是你写的,那你说说这上面的内容。”
现在唯一的可能,就是真的信已经被销毁,这封被十七缴获的,是这瘸子自己伪造的。
所以,如今只要听云舒能不能把信上的内容说出来,就一切就都明了了。
闻言,云舒下意识看了下周围众人。
直到注意到宋至清偷偷藏在宽大袖子下给她的手势,方才心下稍安。
略一思索,便将白日送去的那封信中,除了提及萧翊身份的部分,慢慢复述了一遍。
不出意外,那封信应该是被宋至清给掉包了。
虽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但很明显,他已将信中不能暴露的内容全部去除,模仿她信上的字迹重新规整临摹了一遍,只余下简单问候张氏和宋灵的家书部分。
这样一来,即便萧翊再如何不满,也没有理由再因为一封家书便针对他们。
“不过是一封家书,为何要遮遮掩掩。”
她将信上内容说的一字不差。
真相大白,云舒确实只是给宋家人送了一封简单的报平安的问候家书,男人脸上的神情柔和许多。
“公子之前已经说过,不让妾身再与宋家人来往。”
她怯生生嗫嚅道,“是妾身不想再徒惹公子生气。”
云舒借题发挥,抬眸泪眼婆娑,语气中带着质问,“妾身刚刚明明已经解释过了,可公子一心只认定舒儿是水性扬花的女人,非但不信,还要杀我……”
两极反转,她决心要利用这次萧翊误会自己的愧疚,抓紧给自己捞点好处。
听她竟提起刚才自己一怒之下扬言要杀了她的事情,萧翊稍微有点尴尬。
但此时毕竟所有人都在场,要让他当着众人的面舍下脸面去哄她自然也是不可能的。
他蹙了蹙眉,片刻后面无表情的简单总结道,“此事确实是我没有查清事实便冒下论断。”
他微扭过头吩咐十七,“把人送回去,再从我私库里取一千两,给这位宋公子压压惊。”
他内心其实并不想赔这个瘸子一分一厘,但自己的女人还生着气,即便是为了面子上好看,他也得假装大方的意思一下。
十七领命将人送出去了。
云舒微低着头,眼角余光目送二人的身影安全离开,心中大感庆幸的同时,也难免多了几分惆怅。
刚才那个手势,还是过去她为了逗他笑故意教他的,当时他还总说让他一个大男人做这个ok的动作很幼稚不愿意做,结果背地里却记的如此清楚……
想到从前二人的相处,她忍不住叹息一声。
也不知他在家究竟过的是何种日子,怎的才一个月时间就暴瘦这么多。
热闹散了,自家主子脸色不太好看,众人哪敢这时候还看不清形势的在院子里当灯泡,一溜烟的全跑了。
“还生气呢?”见院里已经没有旁人,男人终于试探性的扯了扯她的袖子。
“没有。”云舒皱眉将袖子从他手里扯出来,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金豆豆一直掉啊掉。
当真是委屈极了。
见状,萧翊心里突然有点闷闷的。
“怎么哭了?”他蹙眉又去拉她的手,云舒却一扭身子,转身快步往自家卧室去了。
男人伸出去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中。
想他堂堂太子殿下,从小到大都是被人哄着捧着的,又何尝放低姿态去哄过旁人?
平生第一次舍下面子去哄一个女人,居然还被甩脸子扔在一边。
呵!
他无奈扯唇嗤笑一声。
“脾气还挺大!”
他嘴上不高兴说着,脚却不听使唤,竟一路追着人去了卧室。
本以为哄哄就没事了,结果刚到门口,才发现卧室门竟从里面被人栓住了,自己又吃了个闭门羹。
“开门。”他强压着怒气敲门道。
他等了半晌,里面没有开门的动静,反倒有细细弱弱的哭声,顺着门缝一直钻进他心里,扰的他心烦意乱。
见她许久不开门,他难免失去耐心,觉得她未免太过恃宠而骄了些。
本想就此撂下手不理了,让她自己好好冷静冷静,眼前却突然浮现出方才她哭着说自己不相信她,要让自己杀了她的模样。
回想起瑾朝对女子贞洁的苛刻程度,再回想起方才她那副心如死灰的神情……
他心下一慌。
顿时也顾不得置气了,聚力一脚强行踢烂房门!
飞快闯进门来,抬头一看,正三尺白绫在房梁上悬着荡秋千的女人,不是云舒又是哪个?
孤零零悬在白绫上的女人满面泪水,双目紧闭,原本娇美动人的小脸哪里还有往日那般鲜活的模样,只余下一片青白和死寂。
“舒儿!”眼前的情形令他呼吸一窒,生而为人二十六年,竟头次有了恐慌的情绪。
“来人!来人!快叫大夫!”他大呼数声,飞身将人从白棱上抱下来,手指发颤的去试她的鼻息。
呼吸虽然微弱,但还有。
萧翊心弦一松,忙俯身向她渡了一口气过去,怀里的女人这才终于慢慢睁开了双眼。
“公子?”刚醒来发现是他,云舒不管不顾的流着泪挣扎起来。
“公子既然都不信妾身,污蔑妾身与其他男人不清白,又救妾身做甚。”
“倒不如,让妾身死了算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方法恶俗点没关系,有用就行。
“好了好了,莫哭了,我信你。”
将激动挣扎的女人紧锁在怀中,萧翊看着那张重新变的鲜活的小脸,眼中划过一抹复杂。
要知道他做事向来慎之有慎,刚才的事情他其实并未全信,方才会那般干脆的将人放走,也不过是因为暂时没有确切证据罢了。
可此刻看她这副委屈至极,竟要以死证明清白的模样……
他叹了口气,原本仅剩下萦绕心头的怀疑,也终于彻底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