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这些年门庭没落,家中嚼用现如今主要靠张氏陪嫁的布店撑着,边境苦寒物价虚高,吃食什么的十分昂贵,一家人平时勒紧了裤腰带,一年下来也剩不下几个银钱。
云舒刚来时浑身是伤,宋家将人救回去以后请了大夫来瞧,开了方子断断续续喝了几个月的药才好全。
这也导致了这几月里来,宋家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了。
吃了饭一家四口也没人能闲着的,小姑子负责洗碗准备中午的饭食,云舒要送宋至清去商铺,张氏则是需要赶紧拿了钥匙到临街的铺面开门营业。
准备出门,云舒回房间里取了宋至清的斗篷,又从灶里夹了几块火红木炭添进手炉,摸摸外壁试了下温度,这才将它塞进男人手里。
宋至清自己系好了斗篷带子,指了指自己屋内床案旁的那只梨木箱。
“舒儿,去把那只箱子打开。”
以为他是有什么东西忘拿,云舒依言照做,等打开箱子却发现里面只有一件材质面料都不错的女式火红色披风。
“这是?”她微微一怔。
火红的披风上绣上几枝雪白的腊梅花,花样栩栩如生,针脚细密,一看就不便宜。
宋家的情况她是知道的,今年边境宁国大军滋扰不断,三天两头就有小股敌军流窜进城烧杀抢掠,瑾朝国主年迈沉迷女色不作为,上行下效连带着如今的官场也是一派乌烟瘴气。
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情况下,平头百姓的日子当然不好过,宋家即便运气好有间铺面,日子也依旧过的紧巴巴的。
“你哪儿来的钱买的?”她转头紧张的左右看了看,见张氏已经走了,这才轻吁出一口气。
“我平日里除了去店里也不出门,哪里就配穿这么昂贵的披风。”她忍不住轻啐了一声。
“你快说你是在哪家店里买的,我等下先送了你,再拐个弯去退掉。”
“也免得等娘发现,又得狠狠说你一顿。”
“不退。”闻言宋至清却是抬眸含笑看她,道,“这本就是照着你的尺码定做的,你虽说是迫不得已担了宋家妻这个名头,但礼不可废,成亲时我没有给你三书六礼,也未曾置办过什么酒席,让你一个清白姑娘平白无故成了宋家妇,实在是亏欠良多。”
“如今时局动荡,家中困难,想要补办婚礼怕是遥遥无期了。”
“你就当那聘礼用来买了这件斗篷了,成不成?”
到底是一家之主,即便他生的清风朗月,又浑身的文人气息,真遇上需要决断的事情,他一开口,旁人也是无法质疑的。
见他这是铁了心的要让她把这件价值不菲的斗篷收下,云舒嘴上斥责他乱花钱,心脏处却有些甜蜜。
即便是知道宋至清送她这件礼物,只是单纯的为了补偿让她嫁给一个瘸子的亏欠,并非有着其他意思,也丝毫无损她接下来一整天的好心情。
此时正值深冬,山河走雪,满城华盖,因时间还早,街上静谧空无一人。
宋至清点卯的商铺明月居位于忭城南街,是城里唯一一家正规官府授权卖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的铺子。
被宋至清强行要求,她身上披着刚才那件红色斗篷,推着男人慢慢往明月居走。
“叮铃铃……”
行至北街拐角,一阵幽远的车铃随着飘渺的风声而来,不过刹那,一辆繁丽华贵的马车便突袭而至。
“让开!快让开!”只听有人在喊。
也不知那车主究竟是有什么急事,出现在她面前的马车速度极快,显然驾车的人也没想到这么早的天街上还能遇上人,此时想强行勒马已然太晚。
事发突然,云舒来不及反应,只凭本能将轮椅上的宋至清一把推开。
“嘭!”
而也就是她推开人的那一刹那,自己也结结实实的撞在了车辕上。
腰上传来的剧痛令她当即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挣扎了半天都没能起来。
“何事?”察觉到车轮停下,门内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回禀爷,刚才拐弯时没注意,属下不小心撞到了人。”
话音刚落,马车侧面的帷裳一晃,车厢内,萧翊也终于看清楚外头的情形。
身穿火红色斗篷的小妇人狼狈跪坐在地,忭城的大雪纷飞中,她是天地间唯一的一抹红,被雪水打湿的面容灼灼如桃花,似乎是痛的狠了,那双杏眸此时潭如秋水,盈盈含泪,愈发显的我见犹怜。
不知怎么的,见此情形,萧翊心中微微一动。
“拿去看病吧。”
半晌,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从里面伸出来,随手往地上扔了几块银元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