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正要为他斟酒的动作一顿,乍然听到帝师的话时,脑子还有点懵:“说什么?”
帝师伸手在食案之上敲了敲,对岁岁这反应颇为无语,干脆扭头,看向温孤雾白:“她没想起来,那就由你来说。”
温孤雾白伸臂,将岁岁手里的酒壶抢过,为帝师将空了的酒杯再次斟满。
察觉岁岁的目光渐渐清明,他清润一笑:“帝师猜的没错,我跟岁岁这回过来,确实有事要麻烦您。”
帝师端过酒道:“我就知道。”
岁岁坐正,一改方才的松散姿态,目光亮晶晶道:“帝师,不知您可听说过钱植?”
帝师思忖一番:“好像听说过。”
又问:“他是你什么人?”
岁岁身姿笔直地跪在蒲团之上,对着帝师深深拜了下去:“他是我的先生。”
帝师惊疑。
忽然,他回想起岁岁刚进明礼堂那会儿还只是初学者的水平。
他正想说谁家先生把学生教导成这副模样,接着,帝师目光一顿。
在脑海里搜寻了一遍关于钱植此人的记忆之后,又觉得或许钱植没能好好教岁岁有别的原因。
帝师对外界的事情并不关注。
但对钱植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一是多年前国子监有一人提出男女共学的观点。
此事闹得很大。
帝师也曾听身边的人提过。
二是钱植在科举舞弊被抓,当时还有证人跳出来作证,最终因为人证物证齐全,此事被盖棺定论,然而刑部的官员却说此人尤其嘴硬,上了几遍刑后,依旧怎么都不愿承认舞弊一事,只说是被人构陷。
事后钱植被剥夺终生参加科考的权利,并且被赶出望都。
帝师看向岁岁的眼神添了几分沉重。
倒不是他偏袒岁岁。
而是他跟岁岁接触良多,清楚这是怎样一个好孩子,又是怎样一个聪慧有天赋的人。
起初帝师也对自己教出来一位女学生有那么点不适应,可后来又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渐渐明白了温孤雾白为何要与贵妃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把人送入明礼堂充当伴读。
这样好的苗子,放在后宅着实可惜。
帝师深信,能够教出岁岁这样心性纯善之人的人,必定品性不差。
另一方面,对于岁岁的际遇帝师有所了解,也很心疼她一路被苛待以及走过来的艰辛。
帝师见过许许多多的人,知晓这世道有多艰难,也知道人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下还能够保持一颗纯净的心,保持住其坚韧不染的品德,这必须得是内心强大之人才能做到的事。
岁岁能走到如今,除了她本身的强大之外,还有遇到了好的人,给她在幼时就上了万分重要的一课。
否则,就这吃人的世道,人想要活下去,还想活得好,手上乃至心里想要干净几乎是不可能的。
由此便可推测,钱植,应当就是最初指引了岁岁的那个人。
钱植这个名字,或许只是芸芸众生里微不足道的一员,或许在许多人看来丝毫不重要。
可他却在岁岁的人生里占有极其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