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颂欣当过手模的事,季大强第一次听说,脚步顿住,又坐回沙发上。
她思来想去,还是想问一问林妙菡的麻烦事,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说来说去,林颂欣最终又把话茬引到了林妙菡身上。
季大强发现,星星跟她讲述的发迹史,和林颂欣所述,有极大出入。
林妙菡的第一桶金,并非来自特技演员的高昂工资,而是在白家别苑当特教赚来的。
林颂欣在那儿和白晏之度过了自己的童年时光,
别苑乃是白晏之的流放之地,只因他是一名阿斯伯格综合症患者。
他的流放生活以父亲淹死在度假村而结束。
其父的死亡带来很多坏消息。
正牌太太来别苑大闹,带人将这私生子直接从二楼抛了下去。
白晏之的母亲是位头脑空空的金发女郎,一心只想嫁给能够提供经济帮助的有钱人。
正牌太太打来,方寸大乱,哪里顾得上儿子,等纷乱结束,方才鬼哭狼嚎,将人送去医院,白晏之虽然保住性命,可也因此,瘸了条腿。
闹剧之后,便是别苑被拍卖的消息。
母子俩被白家扫地出门。白晏之的母亲不擅长和病儿打交道,便又雇佣了林妙菡一段时间。
四个人挤在一间小公寓里,白晏之的母亲,每日打扮花枝招展,花蝴蝶一样,穿梭在一个个酒会,短短一周,便和见了两面的富商草草结婚。
由于对方不喜欢白晏之这个小瘸腿,她便将白晏之送到了正牌太太那里……
离开白家别苑后,林妙菡的工作多而杂,有时是导购小姐,有时是武术教练,至于特技演员,应该也是做过的。
林颂欣没多讲,她喝了杯酒,蜜色的脸上很快挂上一层薄薄的红晕。
“妈咪是个刚强的人,可她的刚强给很多人带来了麻烦。傲雪,你能明白吗?我的亲生父亲是富豪,我是富豪的女儿,我本该有幸福的童年,本可以,不必寄人篱下。”
“寄人篱下?”
随着这声疑问,林颂欣即时起身,这般失态,是季大强前所未见的。
水钻装饰着的长指甲抚来脸颊,她的手用力扳住了她下巴。
直直相视,圆杏眼里充满痛苦和困惑。
“傲雪,很多时候,我能从你的身上看到妈咪的影子——我不喜欢这样。你知道的——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就像今天和温思故私下见面一样,我不喜欢,你不要做。”
说罢,她又松开来手,偏过去了脸。
“去睡吧,明天有客人来。”
季大强张张嘴,心情很奇怪,还是没能说出话。
口袋里的名片有些硌肉,她两手插袋,反复摩挲着那张卡片,轻轻说了一句晚安,便关上了林颂欣的屋门。
她是分不清自己的,只觉得自己像一条忘却源头的河流。所途经的一切构成了她,她的身体里有泥巴,有石子,有树木枯枝,愤怒使她奔腾。
她的归途——河流的归途,最终要,四汇入海。
时间有限,时间有限。
“我……在走势不可挡的好运。”
喃念着如信念一样的话,她走回星星为她所打造的避难地,一丝不苟地继续山海经系列的创作,这是她确信自己唯一能和温思故交换的筹码。
林妙菡救济了她,点燃了她,她已重新开始,即便不会成为最出色的玩偶设计师,也必须重新出发了。
她在书桌前流着泪绘图,只是画出心中所想。
一如此前无数次,在父母的混战中,在锅碗瓢盆的撞击声中,在此起彼伏的争吵声中,在母亲仇恨的注视中,祈求神灵将她拉入色彩的世界。
亢奋持续很久。
林颂欣敲门时,看见季大强憔悴的脸,吓了一跳。
两人间的距离不近不远。
林颂欣妆容得体,首饰俱全,穿着雪白的羊毛套裙,套裙上是层层叠叠的珠链,就连双手也武装到位,毛茸茸的手套上戴着一枚滚圆的珍珠戒指。
“妈咪回来了,收拾一下,跟我去机场接人。”
撂下这么一句话,便优雅转身。
“颂欣。”
听见季大强唤,林颂欣脚步顿住,猛地转过身,语气有些尖锐。
“什么事?”
莫名又疏远。
季大强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想问你,我穿什么好。”
林颂欣气昂昂走进房间,掀开衣柜,直接选了一件红色羊绒大衣,而这时,她的表情也柔和下来。
“诺,穿这件,提气色。”
在季大强接住衣服后,她又在柜子里翻翻找找,搭配了一条红白格纹围巾,将围巾递给季大强时,低低叹了口气。
“我只是讲了你两句,你何必一整晚都不肯睡觉,下次,别这样了,会让妈咪以为,我在欺负你。”
说到欺负两字,她又暗中观察季大强的表情,见季大强没给反应,心里咕噜咕噜直冒泡泡。没忍住,冷哼了一声:“林傲雪,你怎么能这么迟钝?我给你台阶下,你听不出来吗?”
“那我该说什么?你教我。”
林颂欣愣住,显然没想到季大强会这么回答,心里莫名又来气。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我才不管你!我也懒得管你!”
说着说着,她自觉委屈,一刻也不带停地数落起来:“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温思故为难你,我豁了命帮忙!我爸爸给了我三千万,我分你那么多,就拿生意上说,那些个朋友,小巫琴琴,我都照顾到的,就连白晏之那边,我也跟他极力推荐你,你简直——没良心!”
见林颂欣眼眶红彤彤,季大强揉住酸痛的肩膀,她说话没想那么多,只是顺口接了句话。哪能想到林颂欣会这般激动,长舒一口气,过来挽林颂欣的胳膊。
“阿欣,你别生气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林颂欣抽抽鼻子,仰着脸不肯瞧她:“那你就是有意的!”
“我……真的没生你的气,只是睡不着,画了会图,其实……我昨天一直想问你妈妈的事情。”
林颂欣顿时收敛脾气,歪头看了季大强不大会儿。
“想问什么事?”
“温思故说,妈妈被指控贿赂犯罪。”
林颂欣听着听着笑起来,脸上的表情很是不在意。
“贿赂犯罪?简直无稽之谈,朋友之间,送点礼物不是很正常?妈咪已经回来,她离开江城只是去办些事,有些事情妈咪有自己的主意,做为副手,我们要做的,就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