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隼重重地咳了一记,睁开眼来,苍白月色之下,幢幢树影在风啸声中发出鬼哭狼嚎。
他试着活动了四肢,却是一阵阵撕心裂肺钻骨的疼痛。即便如此,右手还是紧紧搂着路赢,他忍痛抬起胳膊,小心翼翼地扳过路赢的脸,颤抖的指尖轻轻一探颈脉。
摸到脉搏跳动,他才失力般地又躺仰在杂草上,看着天空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
所幸他们都还活着。
在随路赢落下来之前,他粗略地观察过崖边,因为临近傍晚崖周多雾,且树林密布,能见范围并不高。
好在地势不算陡峭,在空中抱住路赢的那一刹,他便借助壁间枝桠挡了一道,而后一只手攀住凸出的岩石在峭壁上撑上了许久,直到一根一根手指被迫滑落再也撑不住力,这才又带着人滚了下来。
他双手撑地坐起身来,腰背痛得麻木不堪。方才坠下来时为了兜住路赢,他的背部不慎撞上了石尖,伤口极深,微微一动便有汩汩鲜血喷涌而出,还有受伤的腿脚……
他剥开路赢额间的黑发,灰尘布满的脸上偶有些许擦伤,手臂轻微骨折,还有额间凝成血块的伤,许是磕到了所以始终不见醒来。
不然他便可以稍微轻松一点,不用拖着这沉重残破的身躯去对付来自四面八方虎视眈眈的眼睛。
黑夜沉沉,风停树止。
天地间笼罩着一片凝重到至极的寂静,直到前方传来绷紧心弦的枯枝脆响,一连排的树干后缓缓现出了绿幽幽的光点来。
一人数狼僵持对峙半晌,头狼率先迈出踌躇的一步,龇了龇锋利的尖牙。其他狼紧随其后,不多时已形成微妙而危险的半圆包围。
忽而一声狼嚎震破山谷,其余的狼群也引颈长嚎,最近的一头狼似得了鼓舞,闻声而起猛地朝谢隼飞扑过去!
谢隼已有准备,抽出腰间长剑挡在胸前,狼的獠牙堪堪咬在剑身,谢隼往后一顿,随后咬紧牙关,再猛力一挥,将狼重重摔到茅草之上,飞溅起一地的枯叶。
他们所处的是距离树林三丈远的空地,落石多正常,但一块一块的草屑枯枝便是另有玄机!
谢隼双眼一亮,一手拉住路赢胳膊将人背在身后,一手以剑支地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摔倒的狼再次爬了起来,这次的一声嚎叫却如指令一般让本是伺机而动的群狼条然暴起直朝谢隼和路赢飞扑而上。
谢隼再看了眼四处铺放的枯叶,明显是人为,山野林间,猎户为了捕猎猛兽总会挖设陷阱,装上机关。
野狼数多,若是不慎暴露出弱点,被其中一头狼得逞,必定会被撕咬至死,倒不如全部将他们引进这些陷阱中!
不待他多想,已有一只冲在最前的狼猛扑过来,他反应极快,转身躲过之时人已经到了陷阱附近。
与此同时,又有数头野狼扑来,其中一只的利爪攀住了他的左臂,正要咬上去时,被谢隼的右剑贯穿了脖颈。
余下的野狼重重地砸进了陷阱之中,然而谢隼力不能支,踉跄两步,却已经踩在了陷洞边上,他本可以轻盈回身避开,但背上还有个没有知觉的路赢!
腰部受伤让他再无法使劲,连带着整个身子已经开始颤抖不止,再这样下去只能掉进全是饿狼的陷阱,方才所做的一切都会是白费!
可他不能丢下他!
谢隼闭了闭眼,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将身后的路赢推到了安全地方,自己却往后一仰。
只有谢隼知道在陷阱里,他面对那群野狼时历经了怎样的殊死搏斗。
当他踩着一头头野狼尸体再从坑里爬出来的时候,是一个浑身浴血的人,哪里还有什么芝兰玉树,哪里还有什么温文尔雅,哪里还有什么清风霁月。
有的只是那双倒映着血的眸子,静静看了眼天边。
此刻,那本是苍白的月似乎也染上了几分猩红。
……
路赢转醒之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四处透风不甚简陋的小木屋里,墙壁上挂着张虎皮,还有弓箭,角落还有耙子。
如此有人间烟火气的地方,与什么天堂地狱有天壤之别。
他第一反应便是庆幸自己没有死,第二反应就是太痛!他浑身痛得难以复加,特别是手臂被两块木板夹在一块,特别不自在。
他灵活地转着眼眸,谨慎地打量着屋里的一切。突然,一张黝黑的脸窜在面前,吓得路赢的脸一阵青白。
不待开口询问,那猎户咧嘴一笑∶“终于醒了一个,和你一起那兄弟睡了两日了都还没醒呢!”
路赢这才想起那时谢隼与他一起落下悬崖,他挣扎着坐了起来,见谢隼躺在紧邻自己的木架上,换上了粗布麻衣,露出来的手臂脚腕上简易地贴着草药。
“他……”路赢紧盯着谢隼苍白得毫无血色的面容。
“他那身衣服全是血我就替他换了,这兄弟可比你伤得重多了,但我发现你们的时候,他竟然还能背着你走。”猎户说着盛了一碗热汤递到路赢手里∶“放心,死不了。”
路赢接过,猎户转身又舀了碗热汤,吹了吹∶“你们二个怎么会想着进这密林深处来,这周遭可全是野狼。”
路赢怔怔地看着谢隼手臂上的爪痕∶“这是狼抓的?”
“你不知道?”猎户喝了口热汤,诧异地一挑眉,心道这个定是一见狼就被吓昏了过去,“看来你运气是真好,能遇上这么个兄弟舍命保护你。狼都是成群结队出行,他还能带着你从狼群里逃出来。”
“他怎么还不醒?”路赢凑近看了看谢隼,闻见那草药依稀有股味道。
“他浑身上下都有伤,特别是背上那个大窟窿,深得几乎都能看见骨头,就连我这个打猎为生的人看着都揪心。”猎户说着又起身捣鼓了些黑黑的草药到谢隼身上。
那些药汁渗进血肉里又是一阵阵钻心的疼痛,谢隼双目紧闭,手紧紧地攥住床沿,本是微弱的呼吸也突然加重,却始终不见醒过来。
“荒郊野岭的也没有什么其他药。可你千万别小瞧这个草药,我以往受伤了都用这个,特灵。”猎户麻利地继续为谢隼上药∶“不过就是会疼一些,也是没办法的事。”
————
谢谢发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