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九月初九,安家掌门人安峥嵘迎来了他的80岁寿辰,安家大设宴席,广邀宾客,高朋满座,胜友云集。
一早上,家里的会客厅便十分热闹。安家的小辈悉数到场,站在一旁。
第一位来的友人,是寒震和夫人陆以若。寒爷爷笑着上前来,递上贺礼:“老哥哥,松鹤延年啊!哈哈哈哈……”
安峥嵘开怀地大笑:“快坐下,我就知道你啊,肯定是最早的那个。”
“老安,你八十岁了,咱们认识可就有六十多年了,咱们三个中啊,属你最大!”
“可不是,六十年了啊……”
正在这时,安峥嵘抬眼,看到了纪盛鸿,还有后面跟着的纪家人。
纪麟跟在纪骁和兰锦瑟身后恭恭敬敬地对安峥嵘贺寿,从容优雅,举手投足让人挑不出毛病。
可是安柏知道,今天的寿宴,他是一定会生事端的。
几人寒暄几句,门外又有人进来贺寿,厅内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名门世家络绎来访。安峥嵘吩咐小辈们去待客,几个年轻人也就从堂前退了出来。
世家大户的寿宴场,也是隐形的生意场。所以安云身边总是围着很多人,江凯旋也在人群之中,看到安柏叫他,好不容易脱身。
安柏叫江凯旋到暗处:“你今天帮我多留心些,照看一下我大哥。”
江凯旋顺着安柏的话向远处的安云望过去:“他看着很正常,怎么了?”
安柏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只是强调:“可能会有不该来的人来搅局,总之你帮我照看着大哥。”
江凯旋点头应下,察觉到了安柏话里的严肃,他折身回去,带着安柏的任务关注安云。
安柏路过大门时,看见施南苑正在那里。
“小姐,您真的不能进去,我们的宾客名单上没有您的名字。”
施南苑软声恳求:“我邀请函都在这里,您就让我进去嘛。”
“抱歉小姐,您可以让里面的宾客出来接您进去。”
上一世,安柏记得纪家人没有带外人来,施南苑是自己进来的。
上一应该是仅凭邀请函即可进入,这次按照名单放人的主意,是安柏额外嘱咐的,而且也不会明着按名单放人,所以纪麟大约也是没想到的。
安柏站在远处,她要看看今天施南苑怎么进去。
只见施南苑拿出手机到一旁打电话,安柏猜想是打给纪麟的。
然而片刻之后,来人却出乎安柏的意料。
安柏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舒家的独女,舒晚意。
舒家靠工业起家,近些年没有创新,又在打击之下逐渐式微,游离在圈子边缘。
原来,施南苑和舒家也有交往吗?抑或是……舒家和纪麟也有勾结?
安柏看着舒晚意将施南苑带进去,转身想要回到厅内待客,顺便观察施南苑接下来的动作。经过花园时,迎面撞上纪麟。
“小哥,出来散步啊。”安柏率先开口,朝人来人往的厅内望了一眼,调侃,“这种时候,小哥应该会很忙。”
纪麟挑眉,微微一笑:“是啊,但是太闷了,所以出来透透气。”接着又满目柔情地注视着安柏,“不过我运气不错,偶遇佳人。”
安柏心下翻了个白眼,面上有点害羞:“小哥惯会打趣我。”
“我说的可是真心话,真心倾慕,绝无虚假。”
安柏装作听不懂,只是低着头继续走,纪麟跟在她身后,状似闲聊地提起:“说起来,我与小凯在生意场上碰面的次数倒是很多,算起来啊,比遇见你还经常些。”
安柏轻声附和:“是吗。”
“很聪明,有头脑,就是有些浮躁莽撞,办事,不是很计较后果。”纪麟顿了顿,画风又转回来,“不过到底年轻,机会还有很多……”纪麟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安柏的反应,试探着开口,“而且小凯能做成现在这样,相比之前,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
安柏察觉他话里有话,顺着他的话问:“他以前……怎么了吗?”
纪麟疑惑:“他竟没有告诉你么?不过也难怪。”说罢,又故作高深,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罢了,不过是些少年轻狂做的傻事,不足为人道。”
话落,不等安柏追问,纪麟便找理由离开了。他嘴角噙着笑,江凯旋过去哪做过什么傻事?精得像只狐狸一样,就算有点狠辣,也是被人逼的。
不过真真假假,哪儿有那么重要?江凯旋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要安柏对江凯旋心生芥蒂,那就够了。
不可一世的大小姐,能容忍小男友的欺瞒吗?
这边纪麟洋洋得意,另一边的安柏早在他转身的一刹那就卸下了所有笑脸,目光深沉地看着他远去。
安柏终于想明白了,纪麟要用施南苑对付安家,却不想出来接施南苑进门,就是怕在外人眼里和施南苑扯上关系。
因为一旦扯上关系,还怎么来跟她、跟安家搭上线呢?
纪麟,一边算计安家,一边又不肯放过她和安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这边蹉跎半天,安柏快步朝宴席厅走去。
寿宴开场,轮到安家子女送礼贺寿,安云和墨清锦献上了一座白玉雕刻而成的、立体的清明上河图。通体白玉,剔透莹润,一块三米长的玉石,原画中的市井船舫真实细致,车水马龙仿若有生,在场宾客无不震撼,满目赞叹之色。
安家长房拿出这样一份寿礼,场面算是镇住了。
其他几人也纷纷献礼,都是名贵却低调,意义深刻。
轮到安柏一家,安柏呈上一幅蜀绣,绣的是一幅松鹤图。图案恢弘大气,绣品精致秀丽,栩栩如生。
安柏娇俏地笑着介绍:“爷爷,这幅画是江凯旋画的,绣是我去拜访蜀绣师傅,和师傅一起完成的,我们祝您日月长明,松鹤长春!”
安峥嵘笑得开怀,对这份礼物格外喜欢。众人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一片祥和中,安柏看到,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施南苑和一个仆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去。
安柏不动声色,眸光却冷下来。
庞天翔,初次见面。
宴席上人熙熙攘攘,酒过三巡,不少人的神智都有些不清醒。
江凯旋惦记着安柏说的话,始终站在安云不远处的位置,安云也注意到了他的异常,江凯旋频频观察他,两人还有过几次对视,这个准妹夫今天怎么回事。
不过很快,他就顾不得想江凯旋的反常了,因为他的头很晕。今天的确被人灌了很多酒,但是晕成这样的,还是少有。
眼皮很重,眼前景象甚至不时会有些模糊,头渐渐有些疼。
安云悄悄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疼痛让他清醒些许,爷爷还没有离场,他 现在去休息是不合适的。
江凯旋这边也不清闲,时至今日,那些生意人都已看清了形势,江凯旋成为安家人不说是板上钉钉,起码八字有一撇。于是他也成了大家套近乎的对象。
正难以脱身,恰巧安柏打来视频解救,江凯旋趁机来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安柏在花园里坐着,笑眯眯地看他:“怎么样啊?江特务。”
“报告长官,一切正常。”江凯旋陪着她玩,“不过大哥应该注意到我关注他了。”
“那我不在你身边,你会无聊吗?”
江凯旋看她一眼,轻轻敛眸,也不笑了,看起来有点郁闷委屈。
“无聊,偏偏有人和我说话,我连找你的空档都没有。”江凯旋带着些好奇,“直到现在都很正常,今天会发生什么事吗?”
安柏也不能完全肯定地知道施南苑一行人的计划,只能模棱两可地答复:“不知道,我心里有点不安,无事发生最好。”
江凯旋正要和安柏说点什么,抬眸一看,笑容僵了一下。
“先挂了,七七。”
“怎么了吗?”
“有讨厌的人来了。”
江凯旋关掉手机,没有看纪麟,后者坐在他身旁,摇晃着杯子中的酒,同许多今时今日巴结江凯旋的人不同,纪麟反而露出了他不友善的一面。
“江先生作为白白的男朋友,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是怯场吗。”
怯场,这个词过分贬低了江凯旋,早在几年前,他就不会在这样的场合下拘束了。
纪麟来者不善,他听出来了。
江凯旋的杯子拿在手里,纪麟主动和他碰了一下,又道:“不过我真的是很佩服你,能把安峥嵘掌珠拿下,你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呢?我好奇。”
“刚才在后院花园里碰到白白,她好像对你的过往很感兴趣,怎么,她竟然不愿意亲自问你吗?”
“我也就透露了一点,江凯旋。……对了,你的那些往事,真的一件都没跟她……”
“屈墨生。”江凯旋神情轻蔑,甚至懒得分给纪麟一个眼神。
江凯旋声音带着淡淡的不耐与轻蔑:“你到底要说什么。”
听到这个称呼,纪麟愣了一瞬,随后神情有异色,语气也加重了些。
“江轶白。”
江凯旋轻嗤,他感觉纪麟这声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他搬出过去来讥讽江凯旋,殊不知最害怕被提起过去的人恰恰是他自己。
只是被叫了个名字,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
“我不需要你跟我说在你眼中我与安柏的关系是怎样的,因为这对我们来说……”江凯旋顿住,瞥一眼纪麟,轻笑“一点儿都不重要。我们怎样走下去,你看好就行了。”
“你心里想什么我很清楚,你大可以试试,纪麟。”江凯旋语气轻松,是非常自信的姿态。
随后他话锋一转:“我们之间的较量,你也不必故意提起安柏。但你要是存心通过伤害她来达到目的,纪麟。”
“我不管安家怎么处理,我不会放过你,纪麟。”
江凯旋说到最后,眸色冷厉,带着一丝狠。两个男人对视,是无声的交锋。
江凯旋不屑于纪麟多说,起身离开。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发现安云不见了。
他环顾四周,不见安云的身影,心道不好,这样的场合,安云离席,肯定有原因。
和安柏结束通话的时候人还在的。
江凯旋顺着宴会厅出口找出去,还好,远远看见安云正向客房一边走去,步伐有些不稳,身形微晃。
不等江凯旋追上去,就看到有个仆人模样的人扶住安云。
“少爷,您喝多了,这是解酒药,您吃了它,我扶着您去休息。”
江凯旋远远看着,隐隐察觉这人的异常,身着佣人的装扮,却戴着口罩,而且眼神闪躲,神色有异。
江凯旋在名利场磨砺了这么长时间,他不觉得是自己太敏感,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当即加快脚步,抢先一步上手扶住安云,另一只手按在仆人递给他的药上,拿过药。
“我扶着他去休息,你去忙吧。”
“这……”那人很为难,“您是客人,不熟悉客房布局,还是我来吧。”
“你不认识我吗?”
江凯旋更加觉得这个人不对劲,虽然他不能保证安家所有仆人都认识他,但是他还是试探着问:“你是新来的?”
“我……我……”那人有些语塞,吞吞吐吐,“认识,您,您是我们家小小姐的男朋友……”
江凯旋细细观察着对方的神情,随后不容拒绝道,“那不就得了。我送他去休息,药会让他吃的。”
说完,江凯旋不给佣人再反驳的机会,径直扶着安云离开。
安柏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那个人有鬼。
他找了一间客房,打开门,把安云扶着坐在沙发上,后者意识已经有些模糊,江凯旋向他脸上点了一些水,呼唤着:“哥、大哥!大哥……”
他拿出手机告诉安柏:我们在二楼最东边的房间,他意识不清,我叫不醒他,怎么办?
片刻后安柏回复:没事,你照顾一下他,别担心。
放下手机,安柏看向远处,施南苑正朝着客房的方向走去。
大哥昏睡,昏睡就昏睡吧,总之今天这台戏,没了他是唱不成的。
墨清锦这时看到安柏,走过来。
“白白,看到你大哥了吗?”
“大嫂,江凯旋刚和我说,大哥估计有点难受,他陪着在二楼最东边的房间,你去看看吧。”
墨清锦闻言,一边答应,心下觉得奇怪,安云酒量应该不差,这样的场合,一般他不会中途离席的。
心里有些着急,她匆匆和安柏道别,向客房的方向去。
安柏起身,她也要去会会这场戏的角儿了,省的对方白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