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清玄面色一霁,笑道:“玉森果然聪明!这办法不错,本官要好好奖励你一番!”
“大人不必客气!”孔林楚推辞道,“玉森未有助力大人政变,已是万分惭愧,大人只当是玉森赔罪吧!”
“这可不成!”
柏清玄神情肃然,“本官不告诉你此事,是想保留力量。玉森才华不在领兵打仗,而是你这手好文章和好字!”
孔林楚笑着摇头,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大人不妨直说玉森没用吧!”
二人说说笑笑,一起走上马车,悠悠去了与金弈辉约好的花间阁。
还是之前的雅间,今日溪言不在,只有羞月一人侍奉。
“柏公子许些日子未有造访,不知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羞月一面倒茶,一面娇羞问了句。
金弈辉面露不悦,摆摆手道:“大人的事,你少过问。”
“是,贱婢多嘴了,还请柏公子恕罪!”
说完,羞月怏怏退入帷幔后头,轻轻抚弄起琵琶。
孔林楚坐得笔挺,面上神色凝重。
柏清玄看出他的窘迫,忙劝道:“玉森不必拘谨,花间阁是金老板名下的,玉森不妨将此间当作茗香阁。”
“是,下官遵命。”
说完,孔林楚才稍稍松口气,缓和下来。
金弈辉一直对着柏清玄傻笑,这会儿才开口道:“恭喜子玦,终于荣登人臣之极!”
“是该高兴一番,”柏清玄苦笑,“可少帝毕竟不是稚子,恐怕顽劣少年最难管教。”
“那子玦就拿戒尺打他,”金弈辉笑得放肆,“子玦身为帝师,有权鞭笞少帝。”
柏清玄不置可否,转口道:“倒也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毕竟少帝还小,总好过故去的先太子。”
“提及先太子,”
金弈辉面色一沉,“他可不是个好货色!还未入主东宫前,就常常出入宫闱,来我这儿消遣。当了太子后虽收敛许多,却偷偷遣人捎带妓子回宫,真可谓色胆包天!”
孔林楚听完略有不适,轻轻掩嘴咳了两声。
“先太子确实擅长伪装,”
柏清玄回忆道,“其实仁德皇帝早看穿他的小把戏,只是一直未有明说罢了。”
帷幔后琵琶声忽然一涩,金弈辉视线扫向薄纱后的倩影:“羞月,你怎么了?”
羞月继续抚弄琵琶,低低切切,仿若女子哭啼。
“贱妾只是听闻先太子的事,有所感慨罢了。”
这话说得在场所有人一怔,柏清玄轻声问道:“羞月姑娘,难道你与先太子有过来往?”
“回柏公子,”羞月声音低不可闻,“先太子虽好色,却是贱妾的救命恩人!”
“哦?”柏清玄看了金弈辉一眼,面露惊疑。
金弈辉赶忙问道:“羞月,你竟有事瞒着我。”
“东家,柏公子,”
羞月微微垂首道:“先太子曾缠过贱婢几次,为讨好贱婢,不惜斥资百两买下京城西五大街的民宅,安置贱妾生病的娘亲。娘亲堪堪搬离老宅,羊臊胡同里的宅子就塌了。”
“竟有此事,”柏清玄嗟叹,“先太子倒是做过一件善事,倒是本官下手太重了!”
说到这里,金弈辉一阵沉默。
听闻先太子是被柏清玄一剑穿心而死,当时他还微微有些愣怔,以为是讹传。
目下见柏清玄杀了人还一副淡定如水的模样,确信他果真变得冷血无情不少了。
“过去的事勿要再提!”
金弈辉插嘴道,“今儿晚上我们是来庆贺的,该要不醉不归才是!”
柏清玄突然转首看向孔林楚,笑道:“玉森,你有喜了!”
孔林楚眉毛一扬,瞠着眼睛问道:“柏大人,您这话是何意?”
“本官明日就向少帝谏议,提拔玉森做吏部右侍郎,如何?”
柏清玄笑得和煦,完全看不出半点杀人后的歉疚。
“柏大人,”孔林楚满脸激动,躬身道:“下官多谢大人厚爱!”
“另外,元老大人这段时日太辛苦了。”
柏清玄补充一句,“前有仁德皇帝退位,紧接着就是少帝登基,曹贵人获封曹太妃,前前后后十来日,元老大人怕是眼皮都没合过。”
“那柏大人是想……”孔林楚试探问道。
“提拔去年的新科进士,玉森的同年礼部给事中杨守礼为礼部右侍郎,请他今后多为元老大人分忧。”
柏清玄神色自若,仿佛三品官员的任命只是一件芝麻小事。
金弈辉却是看出了变化,如今柏清玄手握官员任免权,底气足了不少。
“也好,”孔林楚垂首道,“元老大人年逾七旬,早该退出朝堂颐养天年了。有人接班主事也好,省得老大人成天忙得脚不沾地。”
* *
少帝登基,太后至今尚未前去恭贺。
今日仁德皇帝病情稳定,太后盛装打扮一番,前往慈宁宫给曹太妃贺喜。
来至慈宁宫大门外,匾额依旧高悬,可门里却是另一派景象。
不再安静幽雅,不再井然有序,而是热热闹闹喧哗一片。
“太后娘娘到——”
宫人上前几步,冲院子里吆喝一声。
喧闹声立时止住,有小宫女朝外探头看了一眼,见是太后亲临,赶紧飞奔入殿通传禀报。
“哎呀!姐姐!”
曹太妃迎至门口,脸上笑意盈盈,尖声道:“姐姐要来,怎么也不提前通知妹妹一声?”
太后扯嘴笑笑,拉住她手腕道:“本宫今日来,是想给妹妹道贺。少帝登基十余日了,本宫一直忙着照顾太上皇,忽视你们娘俩了!”
“姐姐说的哪里话?”
曹太妃逢迎笑笑,“姐姐要来看我们,尽管来就好了。我与姐姐同病相怜,何必如此见外?”
“是,妹妹说得在理。”太后不自然地笑笑。
“对了,”曹太妃拉着太后坐下,问道:“太上皇病情如何了?”
仁德皇帝是废帝,本该门庭冷落,外人鲜少了解他的近况。
“不中用了,”太后叹口气,低声道:“怕是活不过立夏,得赶早准备后事。”
“哎呀!”曹太妃故作惊讶,道:“怎会这样?”
太后拍拍她手背,沉声道:“妹妹,眼下就你我二人。你与我说实话,少帝与柏大人相处如何?”
曹太妃不懂朝政,心思简单明了,忙答道:“姐姐,不是妹妹吹的,柏大人对景裕那叫一个好!昨日,还派人送来箜篌,说是奖励景裕读书有长进。”
“哼!”太后冷笑,道:“妹妹你别被他骗了!”
“姐姐这是何意?”曹太妃不明所以,一脸惊疑地看着她。
太后收敛神色,解释道:“柏清玄野心勃勃,可不止想做帝师呀!妹妹你想想,他若真安分守己,为何当初要设计一出废黜仁德皇帝的戏码?”
“姐姐,先帝不是被太皇太后废掉的么?”曹太妃吃疑,“怎会与柏大人扯上关系?”
太后见她神色惊惶不似做作,冷声讽刺道:“妹妹你糊涂啊!柏清玄若是事前不知,为何会那么巧带兵闯宫?太皇太后若是未有与他合谋,又为何要指定他一人担任辅政大臣?难道我信朝就没旁的人才了么?”
“倒是可疑……”
曹太妃垂眸细想,从头到尾柏清玄都太顺了,信朝兵权集中在武将手里,他一个文臣是如何临时召集一万人马的?
太皇太后是块老姜,精明厉害,为何不同时任命三五大臣共同辅佐景裕,单单只叫了柏清玄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