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如何救?”
蓝昊天一急,连敬称都忘了带。
“伏大哥可是谋逆!柏大人纵使身为当朝宰辅,也没法对抗皇权吧?”
“是,”柏清玄艰难答道,他从座椅上起身,走近蓝昊天身侧,低声安抚:“可本官会不顾一切向陛下求情,毕竟罪魁祸首是前太子,且他请来吕茂杰带兵救驾,也算将功赎罪。”
“柏大人,请你务必言而有信。”
蓝昊天明知这话伤人,还是忍不住说出口。
柏清玄伸手按住他肩头,这才发觉对方身长赛过自己许多许多。
“卫指挥使安心,本官若有食言,你尽可取我性命给伏指挥使陪葬。”
话虽如此,可柏清玄眸底的颤动仍旧暴露了他内心的无力。
少帝虽小,却非不谙世事的孩子,他毕竟是天下万民之主,上苍选中的天子。
柏清玄心中暗忖,伏指挥使的案子不好办,但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办。
送走怒气冲冲的蓝昊天,他立在窗棂前,看向楼外纷飞大雪,满心惆怅。
胸口空落落的,既无高兴也无哀伤。
明明少帝比他父皇好拿捏许多,可他身为人臣,仍需按部就班、遵从圣谕。
寒风吹拂,一股莫名的躁动从心底隐隐升起。
即便位居人臣之极,他亦无法庇护属下,不能挺起胸膛保护足下拥趸。
“真生气了吧?”他低声自语,“伏纪忠是他唯一的好兄弟,那我算什么呢?”
* *
仁德皇帝退位后,移居宫城西面的景阳宫。
皇后教子无方,无有资格继续住在慈宁宫,便随着仁德皇帝一起去了景阳宫。
原本她该被打入冷宫,可有仁德皇帝作保,太皇太后才勉为其难饶恕了她。
曹太妃顺理成章母凭子贵,大摇大摆住进慈宁宫。
少帝独自一人住在养心殿,每日早晚都要去慈宁宫和仁寿宫给两位长辈请安。
元进皇帝登基不久,仁德皇帝的身体状况突然恶化,太后看着行将就木的仁德皇帝,忍不住终日以泪洗面。
“陛下,您今日感觉如何?”
太后坐在床沿,轻轻抚摸仁德皇帝的额头。
仁德皇帝明白她的心思,这女人什么都好,唯独野心勃勃,比男子还要强悍。
“皇后……哦不,太后。”
他低声说道,“已经够了,我老了,可你还年轻,你该去做些别的事情,而非整天依偎在我床沿,嘘寒问暖。”
“陛下,”太后一时改不掉敬称,惊愕问道:“臣妾不过身为人妻人母,除了侍奉夫君,教养子女,哪里还有别的事可做?”
“有,”仁德皇帝一脸疲惫,深凹的眼窝泛着黑气,“景裕还是个孩子,曹贵人又毫无主见,与太后相比,根本没有半点处理家国政务的才能。”
说到这里,太后心中一酸。
明明皇权近在咫尺,可一夜之间就天翻地覆。太子没了,皇帝倒了,她成了无人问津的弃妇。
“我不放心啊!”仁德皇帝直言道,“母后年纪大了,容易被人蛊惑。柏清玄年轻气盛,恐怕野心不止于此。”
“陛下说的是,只怪臣妾当时未有做好防范,才让他大干快上、直上云霄。”
皇后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
“别哭,你还活着,就是柏清玄最大的劫。”仁德皇帝愤慨道,“太后,我想请你做一件事,你可愿意帮我一把?”
太后泣声说道:“陛下,臣妾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您要臣妾做什么不可?”
仁德皇帝伸手握住她指尖,一字一句叮咛:“我要你想办法接近曹贵人,今后和曹贵人一起好好教养景裕,切莫让皇权旁落他人!”
皇后双瞳一颤,面上立时露出欣喜。
“陛下,臣妾一定不负皇恩,仔细教养景裕!”
“嗯。”皇帝合上眼皮,呼吸渐渐平静。
* *
柏清玄散班后,未有碰见蓝昊天,倒是遇上了孔林楚。
“柏大人!”孔林楚快步赶上,叫住他。
柏清玄回身,见孔林楚笑得春风满面,“玉森,是在此专门等本官的么?”
孔林楚嘿嘿一笑,道:“被您猜中了!”
“昨日朝堂上,弹劾太后的奏章写得不错,”柏清玄一面走,一面夸赞,“有劳玉森连夜苦思,文章写得毫无瑕疵!”
“哪里哪里!”孔林楚忙惭愧道,“拙作而已,漏洞还是有的!柏大人如此夸赞玉森,倒叫玉森有些飘飘然了!”
二人相对一笑,柏清玄倏尔转口道:“那日起事,连累禁军金吾前卫伏指挥使,目下他人关在牢里,本官在想要以何种理由救他出来较为合适?”
孔林楚蓦地脚下一顿,道:“大人,伏指挥使的事,怕是不好办。”
“本官明白,”柏清玄仰头叹息一声,“可他毕竟是本官的拥趸,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二人沉默须臾,孔林楚才道:“柏大人,要救谋逆之人,须得找出他未有参与谋逆,或是有功于新朝的证据。”
“伏指挥使分兵围困仁寿宫,此乃铁证,说他未有参与谋逆似乎说不过去。”
柏清玄摇摇头,继续道:“要说有功,太子谋逆一事确是他通知本官和吕统领的,可吕统领并不承认这点,本官又被皇后和吕统领诬告造反,伏指挥使有功也变成罪过了。”
孔林楚听得眉头发皱,思忖片刻后道:“柏大人,或许还有一个法子可救伏指挥使。”
“嗯?”柏清玄立时神色一变,看着他问道:“玉森想到什么了?”
“先贬后扬。”
孔林楚一脸严肃,“柏大人不妨先设法保住伏指挥使性命,把他贬至底层,日后再慢慢提携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