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依依于是连回头都不敢,全然不敢朝谭玉冰望去任何一眼,只胀 红了耳际,闷闷直朝前方地面上移动,去拾起谭玉冰那件被褪下的衣裳。
纪依依有些动作别扭地,将谭玉冰的衣衫穿套到自己身上,心际的乱绪未能稍歇,却又紧跟着听到谭玉冰说出另一句话:“我衣服的右侧内袋里,有一罐『百毒灵』药丹,你取来吞服个两颗吧,你既然接触到我身体的毒液,便难保毒性不会侵入你体内而发作,所以服用解毒丹做预防,以降低之后的伤害性。”
谭玉冰其实很想装作不知道,不知道纪依依有替他吸取毒液这个动作,但他实在担心,纪依依毒从口入,反而之后发作伤身,所以为了预防毒性,只有出言提点纪依依,先服用点“百毒灵”药丹是宜。
当然此语一出,就再也瞒不住了,不论是纪依依以唇嘴与自己肌肤相接的事,或者是自己方才实已清醒的事。
纪依依脸面热烫,却不敢回应一句,只依言自衣衫囊袋里取出“百毒灵”来,开罐吞服了两颗入口。
其实纪依依觉得自己最需要的不是“百毒灵”,而是退烧药。
谭玉冰或是觉察了纪依依的困窘,为了化解尴尬,故意摆出一副轻松模样,说道:“真想不到你......还挺巧手的,处理伤口的功夫很到位,并未让我感觉到太强烈的疼痛,却一层层敷抹伤药,敷抹得很仔细完整,你比我『天香楼』的姑娘们,都还会处理战斗中所遗下的伤势,甚至比我自己都还料理得好......我本来以为你会粗手粗脚的呢!却没想到下手得......挺温柔的......我该好好称赞你,也该好好感谢你。”
纪依依仍低着头,未敢直视谭玉冰,却轻轻声回语道:“我才应该感谢你,这样出生入死地......救我出来,你身上的伤势,都是为了救我而致,自然我应该......应该好好替你疗治。”
谭玉冰仍故作潇洒道:“没办法,这是我应该做的,就像你说的,这些敌人都是我招惹来的,你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被敌人暗算掳走,所以我道义所在,必须全力救你出来。”
纪依依道:“不管怎么说,你冒着性命危险,拼命将我抢救出来,总是不争的事实,那时我们一起滚下陡坡,你也一直用身体保护我,让我几乎毫发无伤,我很感激......只是我不懂,你明明知道敌军众多,为何要孤身闯寨?何不通知程公子来协助?你应该没有告诉他吧?”
谭玉冰淡然道:“我确实没有告诉程落轩,事实上,我也没有机会去通知他。我那时假意跟你争吵,愤愤离开『血鹰寨』后,其实一直藏身在寨外等待,一步也没离开......本来是猜测那些『盛香居』的几个当家,在知道你不是我情妇以后,会认为你已失了威胁我的价值,可能会带你离开『血鹰寨』,另行处置,不管是打算杀人灭口,或者将你推入火坑去卖身,总是会先出了『血鹰寨』中,离开黑鹰的阵营才是,那时我只要在半途劫车,将你从『盛香居』的人手上救出即可;『盛香居』的阵容,可远不如『血鹰寨』浩大。却没想到......我等到后来,虽然见着『盛香居』一票人离开,却没看见他们带着你,我心知不妙,你可能是被黑鹰那家伙留下了,我推测你落在黑鹰的手上会出事,所以不再拖延,立即设法潜入寨中,寻找你的下落。”
纪依依悠悠说道:“幸好你到的实时,你若晚了一步,我可能已遭黑鹰的魔爪,或者咬舌自尽以明志......”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朝石壁走将过来,落身下坐,就坐在谭玉冰的旁边,但一对眼目,仍然没有朝谭玉冰看去。
谭玉冰音声一沉,说道:“你如果因为我的关系,而遭受到那贼人伤害,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会良心过意不去。”说这话时,倒是异常认真的语气。
纪依依沉默半响,才又开口问道:“谭玉冰......我得承认,之前是我误会你了,你是一个好人、一个心术正派的人,不是我以为的那种......流氓黑道。”
谭玉冰哼笑一声道:“你并没有误会我,我现今的身份,必须经常在道上围事,确实与流氓的工作无异,而我经营青楼妓院,也时常拿旗下姑娘的皮肉钱,去贿络地方上有权有势的显贵,也与黑道的作为相近。你说我是流氓黑道,远比说我是正人君子,还来得有说服力。”
纪依依轻声道:“但你是个有原则的人,也不是不讲情义的人,这点我已经确信......其实我很早就听苏掌门说过,你的本性很不错,只是我一直不相信;直到今日,我终于见识,也终于相信......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做人们口中的『逍遥公子』?为何要对『天香楼』的众姑娘们,很一副暧昧轻薄的样子,让人误以为你......误以为你,不尊重女性。”
谭玉冰淡然一笑道:“欢场风月,本不可能循规蹈矩,但是我与旗下姑娘们的暧昧情状,却也是其来有自......你不明白,青楼女子的生活日常,远远超出一般人所想象的苦闷无奈,肉体似足、心灵却空虚,鱼水贪欢、真爱却难寻,若是心灵无所寄托,一个烟花女子,很容易便会消沉意志,甚至轻生寻短......所以,我跟所有旗下姑娘们,长久以来都有一层默契在,若是她们空荡寂寞的心神里,需要一个感情的滋润、一段貌似男女情愫的灌溉,那么便把我这个『天香楼主』,当成她们想象中的爱人,想象她们爱我、而我也爱着她们,想象一段美好的恋情,以支撑她们度过寂闷的光阴......但这想象,终究是想象,我从来没真的去占她们便宜过,她们的身心,也不曾真正属于我,甚至有一天,若是她们碰到了现实里心仪的男子,不管是在外面认识,或是在我欢场中遇见,只要我觉得对方是合格的对象,便会大方放手,成全我旗下姑娘的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