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依依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是那些『天香楼』姑娘们,假想中的一个爱恋对象,以伴她们撑过芳心寂寞的岁月,但如果她们有朝一日另遇所爱,你便毫不牵扯地退位了?”
其实纪依依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于谭玉冰与其他花姑娘的关系,会这么好奇、这么地想要追问到底?
谭玉冰轻笑了一声道:“便是如此不错。这个默契,『天香楼』的大家都知道,这个规则,也所有姑娘都遵守得很好,所谓的『逍遥公子』,其实一点也不逍遥,看得到、没吃到,不管我表面上与多少姑娘有暧昧亲昵,实际上我却一个姑娘的清白也没沾。”
其实谭玉冰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对纪依依解释得这般清楚。
说到底,他“逍遥公子”究竟有没有染指他楼中的那些姑娘们,与纪依依这局外人有何干?
纪依依听谭玉冰如此解释,说他与“天香楼”的诸多花姑娘,表面暧昧,实际却非真正情侣,不知为何,感觉心底有些欢喜。
纪依依又问道:“既然如此......既然这个天香楼主,听来也不是多逍遥的差事,还易与各方黑道起纠纷,那你又何必......你又何必非待在那里不可?听说你的家底很不错,就算与家族因故决裂,凭你本事,也定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何必非要......非要淌『天香楼』的浑水?”
谭玉冰轻叹一气,悠悠说道:“这世上有许多事,本来就非自己可以选择。我一开始会到『天香楼』,是为了找我母亲,但后来在那里待过一段时日,不禁同情起那些青楼姑娘的遭遇,她们当中有许多人的身世,都极坎坷,走投无路,不得已才下海做这行,靠皮肉钱获取温饱……我母亲自己也是『天香楼』出身,所以接手经营以后,对待旗下姑娘极有同理心,是个难得一见的好老板,后来她因病过世,这『天香楼』的掌店权便传继给我。我若不想沾惹是非,脱手把这『天香楼』卖掉即可,相信还可以卖到一个好价钱;但新掌权的店东,能像我母亲那样善待姑娘吗?能像我母亲那样有同理心么?我想,要找到这样的老板不容易......所以我经过考虑,终于决定,要硬着头皮做下去,接手经营『天香楼』这个事业,我怕我若不站在第一线,继续庇荫那些姑娘,便没有其他人会好好照顾她们.......
谭玉冰自嘲般笑了笑,又道:“当然后来,我居然地将『天香楼』经营得十分兴旺,又是另一段故事了……只能说连我自己都很意外,原来我混这一行,还混得挺出色的。”
纪依依喃喃说道:“原来如此,原来你是想照顾那些姑娘们......你这段言语,若是在早些时候跟我讲述,我肯定不信你,但是历经今日这一段凶险后,我便认为你所言是真,你那时为了救我出魔爪,可以连性命都不顾,相信平日对待楼中那些女孩,定也是仁心慈善。”
谭玉冰还真不习惯,纪依依这样称赞他,轻笑了一声,说道:“虽然青楼场所复杂,时常与黑市流氓有牵扯,但你也不必把这环境,想象得太险恶,平素我与那些不良份子谈事情,多半是在我自己地盘的谈判桌上,情势都在我掌控之中,类似今日这样,群敌环伺又险恶无比的状况,还是生平头一遭。”
言及于此,谭玉冰望了望纪依依,又道:“说来,你也是开了个先例,之前从来没有一个姑娘,需要我犯上性命的去抢救,也从来没有一个姑娘,在谈判桌上,可以让对方向我喊价超过一万两。”
纪依依噘了噘嘴道:“你又不肯付二十万,你说我只价值一百两。”
谭玉冰哈了一声道:“这是谈判的心理战,怎能把自己的底牌掀出来?我愈是装作不在意你,他们反而不知该怎么办。”
纪依依问道:“那你真的在意我吗?你是不是舍不得那二十万两,才不惜冒险救我出来?”
谭玉冰没想太多,直觉回道:“我才不是舍不得钱财的人,我之所以甘冒危险,是舍不得你受伤害。”
纪依依听得这一句“舍不得你受伤害”,不知怎地,芳心如波荡漾,两颊晕红开了,很是一副心羞的模样。
谭玉冰见得此景,却是心头一阵警醒,暗怪自己说话太随性,不禁收回原本看望纪依依的眼神,咬了咬唇齿,默默提醒自己:“错了......我不应该说这种话,我得稍微收敛收敛,不能习惯性地,想什么就说什么,口无遮拦,男人婆与我那些『天香楼』姑娘可不同,不能用轻薄的言语去对待......”
谭玉冰知道,经过这一个晚上的相处,他与纪依依之间的关系,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但原本的敌意已消散,甚至还多了一层,说不出的情感......
但他却还没想清楚,该如何处理这段关系......
是日夜晚,由于坡谷视线不佳,二人暂未急于出谷一事,打算捱过了晚上,等到天露曙光时,方才动身离开。
这个晚上,纪依依始终穿着谭玉冰的衣裳,而谭玉冰的上半身,则始终维持赤裸。
翌日清晨,天刚破晓而已,谭玉冰及纪依依二人,即不约而同地醒过来。
说是醒来,其实只是在清醒中睁开眼来。
他们两人这一整个晚上,实际上都没有真正睡着。
谭玉冰首先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故作淡然道:“天亮了,得要赶快动身出谷,回到客栈里报平安,程落轩那小子一个晚上不见我们,肯定紧张兮兮,我们若不尽快赶回,只怕他要带着苏掌门来寻人了。”
纪依依跟着起身,先望了望山坡方向,又朝谭玉冰关心问道:“谭玉冰,你的伤势还好吗?这个坡谷还挺陡急的,我怕你身上带着伤,要攀上去有些勉强。”
谭玉冰哼笑了一声,一派轻松答道:“我的伤势,没有大碍,都是些小伤口而已,眼前这个坡壁也说不上多深峻,哪能难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