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
“乖宝，把这个喝了，喝了你爸爸就会回来了。”
宿舍楼窄小，放下一张床一个衣柜，连给李绮腾张课桌的空间都没有。
厕所和厨房在外头，都是一层楼共用的。
琉璃看着李慧递过来的那碗东西，有些沉底的碎渣，也不知熬成褐色汤药之前是什么东西。
“我不喝。”
琉璃将脸扭了过去，床上铺着的碎花床单泛着黄，愈发显得墙上的大合照一家三口笑得都很勉强。
李慧忍了忍，顺着琉璃的视线也望过去。
不过与琉璃的冷漠不同，她几乎是一看到那张合照就又陷入了某种甜蜜当中。
她珍而重之地将相框取下来，黑白照有些泛黄，毕竟是十年前照的了，照片里的李绮甚至还戴着口水巾。
不过即使是这样，周鹏那张帅气十足的脸还是令李慧再度脸红了。
她和周鹏的结合是她有意在先，李慧高中毕业后在家待了两年，托关系进了英才当老师。
她工作体面，长相清秀，所以眼光也高。
家里人给她介绍了多少小伙子她没一个看中的，偏偏看中了只有一张脸的周鹏。
那时候周鹏还是钢铁厂的工人，帅气的脸庞让他在一众工人中脱颖而出，顺利当选了劳动模范。
周鹏穿着制服英俊帅气的样子被刊登在了报纸上，李慧是老师，每天都会买报纸看。
就是那一眼，隔着报纸李慧就被周鹏那双黑黝黝的眼睛迷倒了。
那天晚上李慧就捏着报纸回了家，当时李父在教育局当小领导，李母又是妇女主任，人脉广。
三天之后周鹏就坐在了李慧对面。
这家新兴的咖啡店里没什么人，李慧在家里喝过几次，在外面喝还是头一回。
不过她抱着要拿下周鹏的决心，自然要在第一次见面就把这个乡下来的穷小子唬住。
周鹏看着对面优雅地搅动小勺的李慧果然被唬住了。
他每天在工厂里上班，见到的女同志再怎么收拾身上还是一股机油味，哪有李慧身上的茉莉花香水好闻。
害怕李慧拖成个老姑娘的李父李母无暇顾及周鹏贫寒的家境，他们甚至为了女儿的体面把周鹏也调到了英才学校。
也是当老师，但周鹏只有小学文化，最后做了不用写板书的体育老师。
但无论是李慧还是李慧的父母，都忽略了周鹏老家的六个姐姐。
最大的一个甚至和李母的年纪差不多，周鹏的大姐进城看弟媳妇儿的时候被李家人当成亲家母，闹了好大的笑话。
吃过饭后李慧送李父李母下楼，留下周盼盼盯着面前洋气的屋子一个劲儿地惊呼。
“我滴个乖乖，这么漂亮的柜子，得多少钱才能打下来？”
周盼盼说的是房间里刷着新漆的实木衣柜，这样好的做工她这辈子都没见过。
周鹏躺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见他掏了支烟出来周盼盼立马闭上嘴给他点烟。
“娘叫你来的？”
周盼盼点头，如果可以周老太当然更愿意亲自来，但她已经太老了，不能亲眼看见儿子出息的样子。
见周鹏已经眯着眼吸上了，周盼盼又将怀里藏了一路的小布包掏出来。
里头一角的，两角的，零零散散有近百元，全是周老太省吃俭用，外加从女儿女婿那儿扣来的钱。
老太太一分没留，全叫周盼盼带进城给周鹏了。
周鹏扫了一眼，也没和之前那样一遍遍数，直到和周老太说的数目对上才收下。
其实根本没必要数，周盼盼没那个胆子从中偷钱。
家里的好东西都是弟弟的，这个念头周盼盼记事起就知道了，这辈子也忘不掉。
“行了，你回吧，和娘说我有空会回去看她的。”
周鹏摆摆手，也不顾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周盼盼一个人要怎么回去。
周盼盼低眉顺眼地答应了一声，临走前她扶着门框对这个弟弟交代了几句。
“娘说了，死之前能看到孙子，她就能闭眼了。”
这是周老太辛苦一辈子，对周鹏唯一的要求。
这要求当然不过分，周鹏自己也是一心想生儿子的。
至于女儿嘛······
“大姐怎么这就回去了，我怎么拦都拦不住。”
和周盼盼在楼道上遇见的李慧撕巴了好一会儿，都没把这个远道而来的大姑姐留下。
“别管她，赔钱货······”
最后几个字周鹏说的很小声，李慧没听清，只以为自己丈夫和大姐不是很亲近。
不过这样也好，没有亲戚上门，自然也不会有人来打扰她和周鹏过二人世界了。
夫妻两个一番温存过后，李慧趴在周鹏胸膛上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地问道。
“你家里那六个姐姐怎么名字都是三个字，偏你是两个字？”
周鹏嗤笑了一声，他娘还算有些脑子，给他那几个姐姐取名时都叫什么盼盼，希希······
盼望什么，希望什么，只要不宣之于口，自然不会引人注意。
“难不成你想我叫周鹏鹏？”
这名字一说出口李慧就笑喷了，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才沉沉睡去。
这样甜蜜的日子李慧只过了两年。
至于时间为何这么短暂，是因为老家的婆婆病得快死了，她的肚子却还是没有好消息。
这几天周鹏对她不像以前那么温柔了，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明明放学时间是固定的。
李慧愁眉不展地在黑暗里叹气，直到今天周鹏提着什么东西破天荒地准时回了家。
“你回来啦！”
李慧笑着开了灯，周鹏也露了个笑脸，叫李慧松了好大一口气。
“手里拿到什么······啊！！！”
李慧接过周鹏手里的塑料袋，边说着边打开看了一眼，被里头的东西吓得尖声大叫。
周鹏皱皱眉，弯腰把掉出来的东西捡回袋子里。
“这都是娘托人带给你的偏方，吃了一准能生儿子。”
李慧惊魂未定，那些红红白白形状诡异的肉块她光是看着就要吐了，更遑论吃下去。
那袋肉只放了一夜，李慧抵不过丈夫的冷漠硬着头皮把它们做成了菜。
周鹏在一旁看着，“别放太多调料，效果不好了。”
那些东西腥臊味极重，不放调料更没法吃了。
但为了周鹏，李慧还是边吐边吃把那些东西吃光了。
或许偏方真的有用，两个月后李慧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那真是她度过的最美好的八个月，婆婆听闻李慧有了身孕，跟打了鸡血似地爬起来吃了三碗饭，医院都没去病就好了。
周鹏也在得知她有孕后欣喜若狂，甚至还在婚后第一次下厨给她煮了碗粥。
李慧捧着粥幸福得几欲落泪，但她不知道，她要哭的日子还在后头。
八个月后，李慧生了，是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