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人立刻安抚道:“夫人过虑了,虽然夫人年纪轻轻,但行事果断有谋,金都上下谁不称赞夫人一声。就在不久前的大雨之中,夫人亲自牵头,助民渡难,设立粥棚,那些世家大族亦纷纷效仿。因此,领导众人筹措粮食的重任,非夫人莫属。”
“夫人,端王府一门忠烈,声望显赫。您出身商家,才华横溢,与世子堪称佳偶天成,然而身份毕竟有所差距,外界不少言论认为您高攀了世子。”
“倘若您能促成此事,待难民散去之后,下官定当在奏折中详细记录您的功绩,届时朝廷必有嘉奖。届时,无需世子亲自为您请封,您便能凭自己的力量赢得一份无上的荣耀。从此之后,谁敢再言您高攀端王府?您在金都百姓心中的地位也将无可匹敌。”
柳大人言辞恳切,仿佛字字出自肺腑。
然而,顾芩澜心中暗自冷笑,这柳大人端的狡猾至极。在这艰难时刻,谁家愿意拿出粮食?他自己不愿得罪他人,便想将责任推到她身上。
如果她真是年少无知,自觉身份低微,与郑鼎廉地位悬殊,听了这番话,定会热血上涌,冲动行事。
遗憾的是,他错误地估计了对手。
她从未觉得自己高攀了郑鼎廉。
因为在她的内心深处,从未有过与他共度一生的念头。
然而,面对对方剖心析胆的坦诚,她觉得有必要表现出一定的诚意。
于是,她的眼眶泛起了一丝红晕,喉咙里轻轻逸出一声抽泣:“大人的一番肺腑之言,字字句句都触动了我心弦。然而,大人有所不知,世子临行前对我千叮咛万嘱咐,严禁我借端王府的名号在外有任何行动,否则他将不得不与我解除婚姻。”
柳大人和他的夫人闻言俱是一愣,竟然还有这等事情?
顾芩澜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柳大人,柳夫人,或许你们会觉得好笑,我虽顶着世子妃的头衔,但实际上在这府中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我出身寒微,世子又早早地上了战场,娘家的情况你们也略知一二,再加上家父不幸仙逝。现如今,我唯一的依靠就是端王府,除非世子亲口吩咐,否则我绝不敢擅自行事。”
她巧妙地将责任推给了郑鼎廉。
柳大人不甘心地追问:“但我记得世子离去时,曾言明府中大小事务都交由夫人打理,即便是老夫人也要听从您的安排……而且,端王府的管事们,不也被夫人您下令囚禁了吗?”
那些管事,还是他亲自处理的事务。
因此,他对顾芩澜的说辞存疑。
顾芩澜露出一抹凄凉的笑意:“大人,您真的相信那些只是表面文章吗?我一个平民女子,身份低微,未见过大世面,世子怎会放心将端王府的真正大权交给我?那不过是他当时为了维护端王府的尊严,让我在众人面前不受轻视而故意那么说的。”
“实际上,世子早已安排了他的心腹来管理端王府,只是对外宣称是由我操持。明眼人一看便知,那些事务哪里是我能够处理的。”
话音刚落,顾芩澜转头对红叶吩咐道:“去请破浪和踏雪两位管事过来,让大人亲自看看,便知我言非虚。”
红叶领命,疾步离去。
片刻之后,红叶便领着破浪和踏雪归来。
此时金都封城,店铺皆关门停业,踏雪自然也无事可做,正在府中闲荡。
两人一同出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不凡气质,立刻让柳大人对顾芩澜的话确信无疑。
两人虽年轻,但一个冷若冰霜,一个眼中闪现着锐利的光芒,显然不是普通人。
顾芩澜客气地对二人说道:“破浪管事,踏雪管事,这位是柳大人,他希望我能够出面为城中百姓筹备粮食,我……”
她的话未说完,破浪便冷声打断:“夫人难道忘了世子的告诫!”
顾芩澜尴尬地一笑:“我怎会忘记,我只是在想……”
踏雪立即接过话茬:“夫人既然记得便好,请您牢记自己的身份,切勿插手那些本不该您涉足的事务,否则一旦出了问题,无人能为夫人承担后果。”
破浪瞥了柳大人一眼,语气冷冽:“柳大人,我们世子远征在外,府中只剩下女眷,妇人无关外事,亦无能力过问。还望大人海涵。”
“好好好,既然郑夫人身体不适,那么下官就不便打扰了,就此……就此告退。”
话音刚落,柳大人用力拽着已经被惊吓得六神无主的柳夫人,如同逃离火场的难民般,匆匆离去,甚至将随身携带的茶叶包裹都遗忘在了原地。
直到他们跨出了端王府的朱红大门,会客厅内立刻响起了一阵欢快的哄笑声。
踏雪笑得前俯后仰:“真没想到这个柳大人如此容易被愚弄,几句话就让他退缩了。”
在踏雪和红叶被召唤来的路上,红叶已经将柳大人夫妇的来意以及顾芩澜的冷漠态度和盘托出。两人机智过人,自然明白了顾芩澜的意图。因此,他们一进入会客厅就摆出一副轻视顾芩澜的姿态,仿佛在向世人宣告顾芩澜在端王府中并无实权。
他们再利用金刀门精英弟子的气势,轻松地震慑了那些微不足道的七品官员,仿佛是在玩一场轻松的游戏。
顾芩澜在将柳大人夫妇打发走后,立即派遣红叶去关注城内的最新动态。
此时,许多家庭已经断绝了粮食来源,一些无法继续生活的人们纷纷涌向衙门寻求援助。
起初,求助的人数并不多,但如今,衙门前已经人山人海。
许多求助者都带着家人,那些家庭已经多日没有食物,每个人都饿得目光呆滞,年幼的孩子们更是饿得哭泣不止。
红叶乔装打扮,混入人群中,在观察完毕正准备离开时,却发现一个小女孩紧紧拉住了她的衣角。
那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饿得脸颊凹陷,嘴唇紧闭,两只大大的眼睛无助地盯着红叶,喉咙里发出微弱的求救声。
那是孩子无望的求助。
孩子的父母看到她拉住了一个陌生人,而对方虽然衣着朴素,但显然不缺吃穿,想必是出自大户人家。
他们害怕触怒了不该触怒的人,急忙对孩子斥责道:“还不快放手!”
但小女孩仿佛没有听见,死死抓住红叶的衣角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