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帝见寒暄的差不多了,便摆了摆手,“传膳吧。”
宫人们将一道道菜品端了上来,殿中歌舞升平,众人把酒言欢,热闹非凡。
秦臻眼看着跟前的桌子渐渐被菜品堆满。
好家伙,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焖鱼翅,烧鹿筋,炖肥鸭,罐煨山鸡丝火腿。。。
盘盘都是山珍海味,虽然名贵,但都不是她的菜。。。
秦臻食之无味,心中暗想,难怪沈暮宸不爱吃饭,这菜也不下饭啊。她光是看着就已经食欲全无了。
这些菜用来宴宾客做做样子还行,要是天天吃,还真有点让人受不了。
杨慎见她眉头微微蹙起,拿着筷子对着桌上的菜发呆,便悄声向她嬉笑,“吃啊!怎么不吃了?你平日不是很能吃的吗?”
秦臻瞥了他一眼,见他桌子上一样是纹丝未动,反问道,“别光劝我,你怎么不吃?”
杨慎撇了撇嘴,也有点嫌弃,“宫宴的菜是让人看的,就不是让人吃的。”
秦臻深表赞同,看席间众人就知道,众臣对着一桌子山珍海味,表情不见勉强,可动作却都泄了底。
大家每一次夹菜的动作都十分斯文秀气,连几位武将也不例外,喝起酒来是一杯接一杯的豪饮,然而执筷夹菜却都生生拿出了绣花针的架势。
除了康王。。。
见沈瑜谨吃得开心,秦臻暗忖,这都能吃得下,看来他是真的饿了。。。
就在这时,宫人又给每个桌子端了一盘胡饼。秦臻突然想起怀里还有中午吃剩的几块酱牛肉,她随手包着揣了起来。
她左右瞧了瞧,见无人注意这里,便不动声色地抓起一只胡饼,从中掰开,又默默从怀中摸出两片牛肉夹了进去,然后大快朵颐起来。
杨慎和众人一样,都是用完了午饭就进宫了,又在大殿前面站了一下午,此时已经是饥肠辘辘了,然而宫宴却让人食之无味。
正在腹中饥饿之时,他突然闻到一股酱牛肉的味道,猛地转头向秦臻看去,不知这厮何时藏了酱牛肉!妈的进宫赴宴还夹带私货?!
刚刚她还闭口不谈,现在一个人吃起独食?!
杨慎顿时来了精神,他在桌下戳了戳秦臻,向着她伸手,“我也要!”
秦臻又若无其事地夹了一个饼,悄悄在桌子下面递给了杨慎。
这时背后又有人戳她,裴琰低声道,“我也要。”
于是秦臻又夹了一个,将手放下默默向身后递了过去。
这三人桌下小动作不断,容时闻到身旁一股若有若无的牛肉味道,猛然转过头,只见身旁坐的这位翰辰书院的学子,正在桌下左一个右一个给人塞胡饼,忙得是不亦乐乎,三人桌下官司不断,手里都拿着饼大嚼特嚼。
秦臻感受到身边一道陌生的视线,抬眼看向容时,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胡饼上,嘴巴微张,神情有些惊愕。
她想了想,又迅速地夹好了一个,暗暗从下面递了过来,“喏,最后一个了。”
容时身形一顿,慢慢从她手中接过,拿近了一看,原来饼内有乾坤,胡饼中间夹了两块厚厚的酱牛肉。他啼笑皆非,向着秦臻道,“多谢!”然后便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杨慎悄声抱怨,“本来就不多,你给他干嘛?你是不是把剩下的牛肉都夹给他了?”
秦臻却很淡定,“来者是客!你还有没有点东道主的意识?”
杨慎心中不情不愿,但还算识大体,没有再继续。
她二人说悄悄话的声音不算太小,容时心想这位小公子虽然行为跳脱,倒还算识大体。
接着秦臻又道:“再说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懂不懂?吃了我的饼他就不能再去揭发咱们了。若不是你一直问我要饼子,我又怎么会被他发现?”
容时闻言吃饼的动作僵住,有些哭笑不得。
秦臻转过来见他盯着自己,又向他点点头,“没事容兄,你继续。”
容时只得加快速度,迅速将手中的饼吃完。
这三个人有点意思。
出使大燕之前,他早已调查过四家书院,其他三家也就罢了。
翰辰书院却有些特别,收纳的都是些不学无术,寂寂无名之辈,他并没有十分重视。
这三人已经是翰辰书院为了迎魏使,甄选出来的优秀学子了,现在看来行事却荒诞不羁,看来传言不虚。
酒过三巡,便有大臣提议让诸位学子拟文助兴。
燕帝也有意试探魏使,便向赵仪询问道,“瑞王意下如何?”
赵仪笑道,“客随主便,但凭陛下吩咐。”
少顷,有内侍站出来宣燕帝口谕,令诸位学子拟文助兴,不拘任何事物,只要是与盛宴相关,皆可为题,主题不限,题材不限,一炷香之后,由众人逐一朗诵。
那就是不管什么都可以写,且诗词歌赋题材不限,全看个人擅长哪一方面。
内侍给每个人发了纸笔,秦臻对这种即兴创作并不擅长,她捅了捅裴琰,裴琰会意,当即写了一首七言绝句递了过去。
容时看到了二人的小动作,他不以为然,也没点破,只是暗暗在心中将翰辰书院在所有的调查对象中优先排除。
一所书院最优秀的学子都是这副吊儿郎当的做派,这所书院也没什么调查的价值。
姜初然挨着杨慎坐,始终关注着这边的一举一动,他看到了裴琰和秦臻桌下的动作,几乎立刻断定他们在作弊。
但他也知道事关大燕颜面,绝对不能在这种时刻当众点破,否则便是损人不利己,秦臻颜面无存,皇帝也会嫌自己多事,让大魏看笑话。
姜初然思索半晌眉心一皱计上心头,他假装写完,高高直起上半身。
在场众人都卯足了劲头奋笔疾书,姜初然的视线朝秦臻投去,来回几次勉强看清了秦臻纸上的文字,七言律诗的字不算多,他看了几遍,默默将那二十八字熟记于心。
一炷香过后,燕帝令众人逐一诵读。
先是云珑书院,众人的文章各有千秋,但也算正常。
压轴的是容时,他写得是一篇赋,名为《燕京赋》,全文酣畅淋漓,磅礴疏狂。
他颂完之后,大殿有了短暂的沉默。
平心而论,这篇赋以小见大,旁征博引,立意之广,上到燕帝下到忠臣良将,远到燕邺之战,近到魏使来贺,都浓缩在这区区百字当中了,且词藻华丽至极,令人拍案叫绝。
这样的文章别说是书院的学子,就算是在座的文臣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都未必能写得出来,
在座也许只有燕王能与之一较高下。可沈暮宸是皇子,对方只是书院的一届学子。这么一比高下立判,可见刚刚赵仪所言不虚。
赵仪面容微有得色,燕帝的笑容却有了少许勉强,但他面上却依旧维持着从容,令四大书院也一一读来。
九华书院首当其冲,其次是玄明书院,谢麟与裴少卿都擅长文章策论,他二人今晚写得也都是自己拿手的,纵然沉博绝丽笔翰如流,但与容时宏大的世界观相比,终究还是差了一截。
轮到嵩阳书院,陈聿修写的也是赋,至此毫无悬念。
嵩阳书院最后一个读文章的是姜初然,他写了一首七言绝句。
他第一句刚刚读出来,秦臻和裴琰的目光如电蓦然射了过去,容时也向姜初然看了过去,眼神意味深长。
待姜初然将整首诗读完,他看向翰辰的二人,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
他刚刚读的正是裴琰写给秦臻的小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