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扬弘和李玉金在港口绕了一大圈,也没看到淮南伯跟淮南伯的妻子,便匆匆回了淮南的府邸,一路策马而行,绕了一大圈,绕了一大圈,也没看到他们。
他们只好灰溜溜地回去了。
两个人就在门外看门的地方等了一夜,直到淮南伯回府,天色已晚。
只有他一个人。
淮南伯来到门口,看见陆小凤和陆小凤,吃了一惊:“怎么会在这里等我?你一个皇子,何必在门口等我?”
“淮南侯的妻子呢?”顾扬弘低声问。
顾扬弘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如果早知一早淮南伯太太今日就要被挪开,自己和李玉金也不至于为了避免惊动对方,才忍住没有下手。
不过,其他人的速度更快。
顾扬弘在等着淮南伯说的话,如果他说了不想听的话,他就给淮南伯打电话,让他把淮南伯带回来。
“是这样的,今天太太身体不适,我把她送到了大夫那里,而后又说要回去过两日,我寻思着,便让下人送她过去。”
淮南伯表现得很平静,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顾扬弘对自己的恶意,就像是在询问他老婆在哪里一样。
李玉金一怔,若真是这样,淮南伯跟淮南伯太太离开望海楼后,便直奔药铺而去,所以他们在港口与市场上没有发现他们,倒也说得过去。
可是,事实真的如此么?
淮南伯夫人哪来的娘家?
淮南伯似是察觉到二人的疑问,微笑着说:“二位恐怕还不知家母是谁?她出嫁之前,嫁给了淮南程小姐,因为程家在淮南,她偶尔也会回来。”
他又补充了一句:“程家位于淮南郡南部,从这里到京城,也就半个时辰的路程。要是我知道大家都惦记着我老婆,我说什么也要把你也叫来,程家温泉庄也没什么特别的,让太太在里面洗个澡,对你的健康也有好处。”
没有任何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是,他越没有问题,就越有问题。
李玉金和顾扬弘两个人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然后在夜色中骑马前往淮南侯府程家。
到了程家,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大户人家,甚至有人在外面值夜。顾扬弘和李玉金一直等到天亮,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敲响了房门。
亮出自己与淮南郡王府的联系,守门的人忙不迭地迎了进去。
“见过锐王殿下,不知此番前来,所为何事?”淮南伯夫人的程家之长,此刻还未从睡梦中醒来,看到锐王竟然会出现在程府来,一时之间,还没有回过神来。
顾扬弘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我昨天在淮南侯府看到淮南伯的时候,就觉得身体不太好,所以一直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今天,今天我才想起,我这里的丫鬟做饭很厉害,对淮南伯太太的病情很有帮助。”
程家的家主一脸懵逼,他想不通,一个与王爷素不相识的人,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到这里来,还特意给他介绍厨子?
程老爷子一脸茫然地看着李玉金,李玉金脸上露出一抹羞涩之色,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心里却在骂娘。
她才是厨子啊!厨!你不是医生!给一个精神病患者烹饪药膳,这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还好,程家的家主虽然心中疑惑,但碍于锐王的身份,还是要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程老爷子喊来一个佣人,道:“你先去找二妹妹,如果她没事的话,就给我送过来。”
小厮正要离开,却被程家主叫住:“二姐最近身体不好,别让她再吃太多的食物。”
“是,大人。”仆人恭敬的退了下去。
程家的家主有些尴尬地看着顾扬弘和李玉金:“实在抱歉,小女这十多年来一直得着这个病,一直没能根治。多谢你的照顾,直到今日。”
说到这里,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显然是担心自己的女儿。
顾扬弘和程家主闲聊了一会,程家家主执意要将顾扬弘的那幅字留在这里。
李玉金一直在旁边看着,心想如果这位程家老爷子对淮南伯夫人的宠爱都是装出来的,那么他的表演足以拿下奥斯卡了。
不过,这真的是吗?
也就是说,淮南伯夫人从小在淮南长大,而不是顾扬弘的母亲?可淮南伯太太为何只在那个时候保持着理智,而对顾扬弘的态度却是如此的激烈?
李玉金有些不敢置信,丫鬟的反应,饭菜被打翻,她莫名其妙晕过去,而且——
那些总是失踪的仆人。
他在外头打探消息的时候,听说淮南伯爵对下人的管理并不是很严格,出手又阔绰,府邸中人来人往。
二来,淮南上下,谁不愿意到淮南侯府当奴仆,一是薪酬丰厚,二是东家态度和善,二是就算被收购,淮南伯爵也会把自己的身体免费送给他们。
就算是在现代,也会有人去做这种事情。
在这种地位低下的时代,淮南伯爵一家,肯定会想方设法地把自己塞进淮南王府。
那么,淮南伯爵的府邸,又是怎么失踪的?只是回家,就被调走了,这可比从别的地方得到的消息,要好得多。
正想着,顾扬弘和程家家主说了几句话,便让几个丫鬟和丫鬟来找淮南伯夫人。
还未进屋,就听见淮南伯夫人的笑声,推门而入,只见一名脸蛋圆润,梳着两个发髻的丫鬟,正与淮南伯夫人追逐打闹。
那圆脸丫鬟在前奔,淮南伯夫人紧随其后,丫鬟们又撒了一把力,所以淮南伯夫人“差点儿”捉了她几回,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丫鬟们都有些疲惫了,淮南伯夫人却还能保持着清醒。
淮南伯夫人看到顾扬弘和李玉金,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似乎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也似乎见过。
“来,一起玩吧!”淮南伯的妻子笑呵呵地迎了上去。
顾扬弘和李玉金趁机将那个丫鬟打发走了,还好丫鬟并未察觉到异样,只是退了出去,休息了一会儿。
顾扬弘和李玉金赶紧把淮南伯夫人从一边拖进屋里,一边问道:我是顾扬弘,你昨晚已经叫了我一声。”
淮南伯夫人伸出一只手,将他的手拿了过来,放在他的掌心,嘿嘿一笑:“拿去吧!抓住他!”
一旁的李玉金问道:“太太,太太,徐天明你还认识吧?“是淮南侯。”
淮南伯夫人脸色一变,似乎有些难过,忽然哇的一声,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天亮了!”
眼看着便要摆脱两人的纠缠,寻到淮南伯徐天明。
顾扬弘和李玉金赶紧拦住了她,可淮南伯夫人依旧昏迷不醒,又哭又笑,比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更甚了。
李玉金心中一凛,如果真是如此,那淮南伯的妻子,要么是昨晚,要么是今早,要么就是被人下了毒。
李玉金只觉得自己来的太迟了。
就在这个时候,程家的家主走了过来,有些不舍地瞥了一眼淮南伯太太一眼,却没有说话,只是吩咐李玉金,若是她愿意,随时都可以过来做饭。
李玉金朝顾扬弘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便进了厨房,这里有帮手,他们要统计下人们的伙食,也要留意下人们的伙食,对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李玉金在做饭的时候打听了一下,有好几个好吃的把后厨的人都给迷住了,不过打听出来的情报,让李玉金有些意外。
淮南伯家的主母,众所周知,她曾经是程二姐,自幼才华横溢,经人介绍,十五岁便与淮南伯爵成亲。
那时候他还是淮南王,有这样的才女做老婆,也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而且淮南伯爵的口碑也很好,所以婚礼持续了三日。
这样隆重的场合,大家都看到了淮南郡主程二妹。
后来淮南王与淮南王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只是淮南公主一直没有怀上孩子。但淮南伯对她还是很好的,除了出嫁之前的侍妾之外,他从来没有纳妾,也没有娶过任何一个妃子。
但淮南公主觉得很痛苦,便四处求医,希望能有个孩子。
也不知道是东方的僧人,还是西方的僧人,做了什么法术,又或许是那些从四面八方赶来的郎中,给淮南公主治病。
过了好几年,淮南公主果然有了身孕,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淮南王花了整整一日的时间,把所有的铜板都撒在了城墙上,众人轮流领取。
许多布庄和绸缎庄,立刻把自己最好的料子都拿了出来,准备送给那些即将出生的世家和县令。
还有自愿申请的奶妈。
甚至,有几个弟子,主动请缨,想要成为他们将来世跟县主的老师。
只可惜,她的孩子出了事,死了,从那以后,淮南公主就成了一个疯子,这些年来,她请了许多名医,但淮南公主的病,非但没有好转,还一天不如一天。
至于淮南那边,上至程二姐、下至淮南王妃、如今已是淮南伯夫人,他们都是清楚的,甚至偶尔还会去看看他们的父母。
这种情形,绝对不会是顾扬弘的母亲!
李玉金烹制好了菜肴,亲手送到淮南伯夫人的房间里,自有丫鬟侍从捧着,娴熟无比地送到淮南王妃面前。
李玉金将顾扬弘请出去,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他,顾扬弘有些失望,不过他并没有浪费时间,从丫鬟和打扫卫生的老仆人那里得到的消息,与李玉金所说的相差无几。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们一直陪在淮南伯的妻子身边,李玉金则负责照顾淮南伯夫人一应,只可惜,她始终没有像昨天那样醒来。
一直等到淮南伯驾临,才道:“程府不适合你,不如跟我去淮南侯府?”
顾扬弘自然不会推辞,不过他执意让淮南伯把淮南伯的妻子接回来,淮南伯自然不会推辞。毕竟淮南伯夫人已经失去了理智,一切都由他打理,在这里呆一日,再把她接回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程府里的下人,将淮南伯夫人的行李迅速打包,然后把她抬上车。
李玉金与淮南伯夫人一人一匹,淮南伯与顾扬弘各骑一匹。
淮南伯夫人坐在马车上,时不时扯一扯流苏,扯一扯帘子,一边尖叫,一边蹲在座位下面,看看有没有什么动静。
李玉金偷偷凑到淮南伯夫人身边,道:“小姐,骑马的少年名叫顾扬弘,父亲是顾家家主,母亲是他母亲,你还认识吗?”
“想、想……呵呵,想想……”淮南伯夫人学着李玉金的样子,得到的答案并不是她想要的。
淮南伯夫人只是重复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呵呵,想起来了。”
含糊不清的话,让人听不出她在哪里。
李玉金心中一凛,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今天的淮南伯夫人,似乎更虚弱了。
若是说一开始的时候,白珞初还会说些什么,那么现在的白珞初,却是已经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李玉金攥紧了双拳,心中暗恼,肯定是那背后之人看出她们起了疑心,才在淮南伯夫人身上动了手脚。
李玉金只指望着顾扬弘能提醒淮南伯,让淮南伯把顾扬弘和李玉金留下。
李玉金下了马车,见顾扬弘与淮南伯的面色都很难看,淮南伯白则是一脸绝望地看着她,目光里有震惊,有不解,有愧疚,有悔恨。
淮南伯夫人抬起头来,想要拉住淮南伯母的手,却被淮南伯逗得咯咯直笑。
淮南伯握着她柔软的手,淮南伯的妻子三十多岁,算得上是中年人,如果有孩子,估计和顾扬弘、李玉金一样大。
不过,她从小娇生惯养,从来没有干过家务,再加上失去理智后,她对任何尖锐的物体都很小心,从来不让她碰到任何尖锐的物体,她的双手就像是初生的婴儿一般娇嫩。
再配上淮南伯夫人一双漂亮而纯粹的眼睛,仿佛抱着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
淮南伯夫人的笑容很美,她望向淮南伯时,带着几分温和与羞涩:“我、我回家了……”
淮南伯爱怜地望着淮南伯夫人道,伸出手掌轻抚着她的手掌,语气温和得不能再温和:“走吧,回去吧,到了家了,瞧,这就是我们的家。”
淮南伯所指之处,淮南伯夫人望着那座红砖砌成的淮南伯爵府邸,嘻嘻一笑。
淮南伯叹了口气,走进伯家,转身对顾扬弘抱拳一礼,转身离开:“锐王,如果事情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找到了凶手,我必有厚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顾扬弘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对淮南伯夫人的担忧。
李玉金带着李玉金回了院子,便向顾扬弘问道:“淮南伯那边,你是什么态度?有没有可疑之人?”
顾扬弘摇头道:“淮南伯去世多年,淮南伯夫人也是个疯子,如今皇帝让他接手淮南,他也没办法打理。看了不少太医,都说淮南伯太太是伤心过度,神志不清,到现在还没好,他也不会起疑心。”
“前些日子的侍女去哪了?”李玉金急了,肯定是那侍女出了什么事!看看她到底是怎么联系的!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淮南伯夫人虽然神智不清,但偶尔也会失手打伤别人,这就导致她的下人频繁更换,淮南伯也找过几个中间人与管事,只是来的人很多,时间长短不一,想要查清楚也很困难。”
所以才会被替换?李玉金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那之前服侍我们的侍女,现在怎么样了?别告诉我你也受伤了,现在在家休息。”
顾扬弘也有些疑惑,眸色深邃,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淮南伯说他忘了,还问过管事,管事说他受了点感冒,现在在家休息。”
李玉金头疼不已:“这么说,偌大的淮南侯府,除了自己的下人,还有这么多病人?”
他们这是仗着淮南伯爵无妻无母,想要随便请假么?
“这也不能说是假的,淮南侯府的伯夫身体不好,若是生了点小感冒,立刻就会回家,以免给家里和淮南伯夫人添麻烦。
“哎,这个淮南伯,还真是杞人忧天了。”虽然是好意,可这样做,对淮南的伯夫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
两人聊了很久,李玉金也不让人照顾,便自己洗了个澡,然后就上床休息了,结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觉得鼻子有点不舒服。
李玉金也是一脸的无奈:“还不是因为我昨晚被人陷害了?”
顾扬弘担心的问:“你今晚留在这里,我四处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他对淮南伯夫人的身世,以及她的病情都很感兴趣,不过,顾扬弘这次来淮南,还有一个重要的使命,就是要看他的调查结果,然后再做下一步淮南的打算。
他不想让任何人被牵扯进来,但也绝对不能让别人在暗中捣鬼,如果他们在暗中搞鬼,这一次一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但如果没有,以皇帝的念旧之心,也不会对这些皇子和藩王动手。
李玉金点头道:“好,你先下去,我先去拜访一下淮南伯母,过段时间再过来。”
等顾扬弘走后,李玉金满头大汗地在屋子里跑来跑去,直到把炉子生热,她才觉得舒服了不少,鼻子也舒服了不少,这才回淮南伯夫人的院子。
淮南伯夫也不是什么都不干的,此时正在院子里玩耍,要把剩下的枣子摘下来,枝头都是红色的,在冬天格外醒目。
淮南伯夫人身边的丫鬟婆子们也都有些不安,伸手挡在她背后,生怕她一蹦一摔把自己的脚给扭了,结果却让淮南伯夫人越发的不能动弹,越发吃力。
淮南伯夫人一看李玉金,眼睛就放光了,她伸出手,抓起一堆枣子、一堆花生米、一堆黄土,递给李玉金:“吃!”
李玉金从一堆红枣中,挑了一颗,递给淮南伯夫人:“太太,这红枣只能用来食用,还需要清洗,要不要我派个丫鬟去取点水来?”
淮南伯夫人不知有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但她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李玉金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李玉金转过脸,一名侍女满头大汗,慌忙道:“小姐,我这就给你倒杯茶,你在这里等着。”
“给我弄些温水和湿布来。”婢女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院子里的人早上都被吓得不轻,看到李玉金安抚住了淮南伯夫人,都放下心来,赶紧带着李玉金进屋。
李玉金用清水与浴巾给淮南伯夫人擦拭了一下,顺便把枣子也洗了一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很好吃。
“要!”淮南伯夫人微微一笑,伸出手来。
李玉金把其中一颗递给淮南伯夫人,另一颗则被她的婆子拿走了。
老妇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脸惊恐:“小姐,太太不能吃有核的食物,枣心不合适,您想要,我让人给您做红枣,您看如何?”
李玉金没想到这一点,便对淮南伯夫人道:“要不要来点枣饼和枣泥?这枣子有籽,不能直接吃。”
淮南伯夫人看到枣子又被人拿走,心里很不是滋味,抬手就给了那个婆子一耳光,还把她的手臂给打肿了。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淮南伯夫人动手,下手极重,将她扇得东倒西歪,发出一道响亮的响声。
李玉金却吃了一惊,忙将她拉了回来,问道:“你怎么了?”
那老妇人支支吾吾,摇了摇头:“小姐,你放心,我们身上有厚厚的衣服,不会有事的。”
李玉金一扭头,见淮南伯夫人正伸手在桌子上抓枣子,忙一伸手,将她的小手扳开,从里面掏出枣子来。
淮南伯夫人一掏,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搞得李玉金很不好意思,不知道该不该放下。
顾扬弘逛了一日街,打听到的信息还真不少。
这个时候,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趁着那道旨意还没有来,只要那道旨意一到,顾扬弘的钦差身份就不会被拆穿,他就一定会成为锐王。
因为没有太多的时间,他去了茶楼,去了寺庙,去了书院,逛了一圈,直到太阳下山,他回到了淮南郡王府。
一进去,就有下人过来接他去用膳,顾扬弘已经换上衣服,整理好衣衫,对着侍立在一旁的仆妇问道:“淮南伯可曾归来?李小姐又在哪里?把李姑娘叫来,咱们到淮南伯府上吃饭。”
仿佛是从顾扬弘的口中听到了一句奇怪的话语,这家伙顿时一愣。
顾扬弘挽起袖子的动作缓了缓,目光一寒:“!”
“锐、锐亲王,你这位李姑娘,难道就是李姑娘?”
“胡说八道!”
小厮不停的磕着头:“李小姐今天要出去,不许任何人跟在她身后,所以我们就没有注意,可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天已经黑了,她一个女人独自出门,一夜未归,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顾扬弘一把将小厮踢飞:“把我送到淮南伯面前!”
……
未入院内,淮南伯额角冒汗,看到顾扬弘,满脸歉疚之色:“李姑娘,您可知她要到哪里?”
顾扬弘脑子里嗡的一声,瞪着淮南伯满脸的褶子,道:“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淮南都得给她偿命!”
淮南伯额角冷汗涔涔而下,却顾不得擦拭,道:“我已将伯家和我的精锐全部调集过来,正在四处搜寻。”
顾扬弘冷声道:“传令淮南知府,将淮南的兵马全部调集过来,一定要把他们给我找出来!”淮南伯投降后,他手下的兵马全部交给了淮南府主。
淮南伯一怔:“这么说来,李小姐的名誉,岂不是要被毁了?”
淮南伯当然清楚顾扬弘对李玉金的看重,可是顾扬弘毕竟是王爷,而李玉金出身低微,如果她的名声出了问题,那可就麻烦了。
不过,当他注意到顾扬弘那张冰冷的脸时,他的神色又变得严肃起来:“属下这就去!”说完,淮南伯便让管事将府尹叫来,让他将令牌取来。
顾扬弘没有说话,只是对着瑟瑟发抖的下人道:“把我送到淮南侯太太那里。”
淮南伯走到门口,忽然回头,一脸为难地道:“锐、锐殿下,我感冒了,不能出来。”
顾扬弘嗤笑一声:“真的假的?如果我非要去,又如何?”
淮南伯收回了脚步,收起了之前的谦逊,与顾扬弘对视,顾扬弘丝毫不惧,也回头与他对视。
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直到对方双腿发软,差点没晕过去。
淮南伯道:“那么,你可以走了。”
顾扬弘迈步走入淮南伯夫人的院子,院子里的丫鬟们正忙着给他送来药材,看到顾扬弘,纷纷躬身行礼。
顾扬弘二话不说,带着淮南伯走了进来,没人敢拦他。
淮南伯夫人躺在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她的衣裳很厚,把自己包裹得像粽子,行动不便。
淮南伯的妻子看到淮南伯站在顾扬弘的身边,有些不甘心地伸出手来:“天明……”
淮南伯忙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双手,安慰道:“云儿,别担心,有我在。”
“李玉金呢?”顾扬弘上前一步,直视淮南伯夫人的双眼,低声问道。
淮南伯夫人吓得缩了缩脖子,依偎在淮南伯的怀中。
淮南伯心疼得不行,最后实在没忍住,出声道:“锐亲王,您也清楚内情,那孩子气得跟个孩子似的,您就别让她受委屈了!”
顾扬弘嗤笑一声:“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找我阿金的麻烦?”
淮南伯面色一变,道:“你说得太严重了,李姑娘的确是淮南侯的人,不过,那是李姑娘亲自下的命令,她不想让任何人跟随。我替锐王寻人,那是仁至义尽,并非我的职责所在……”
“可她连门都没出,人就失踪了,这是要怪到你头上,还是怪你?”
淮南伯脸色一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道:“锐王爷,老夫虽然只是一个伯爵,但老夫的年龄,比你大上一圈,还轮不到你在这里大放厥词!”
顾扬弘勾了勾唇,为淮南伯感到惋惜:“原来如此,我们倒要看看。若寻不到,自当向淮南伯负荆请罪,若寻得,淮南伯自当考虑如何向我交待。”
顾扬弘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笑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笑容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淮南伯再也藏不住,抬起头来,对着顾扬弘怒目而视,仿佛感受到他此时的心情,淮南伯夫人吓了一跳,伸出手来,在他脸上揉了揉:“天明?”
淮南伯眼中凶光一敛,低头安抚道:“云儿,别担心,放心吧。”
淮南伯夫人不明所以,但本能地对淮南伯深信不疑,脸上依旧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
淮南伯将妻子抱得更紧了一些,但他很清楚,如果顾扬弘真的敢动淮南伯夫人,他一定会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
……
淮南府府上,淮南府府主正在搜查,知府大人额头上都是冷汗,心中更是骂了一百句脏话。
他并没有太大的野心,否则也不会选择淮南这样的地方为官。无论是京城里的官员,或者手握重权的县丞,都要好过淮南的知府大人。
本来,他是打算在这里待上三年五载的,然后辞官回乡。
但他万万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当他得知淮南的军队与他有关时,他几乎要完蛋了。
只是让人意外的是,皇帝并没有怪罪他,只是惩罚了淮南伯爵,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惩罚。他虽然夺了军权,但淮南尹却并没有太多的动作,他以为皇帝正在大发雷霆,一旦知道淮南伯只是受了别人的牵连,很可能会将军权交还给淮南伯。
但就在这一日,淮南来了一位大人物。
哎呀,锐王爷!这就是锐王殿下!
锐王爷登基,只是先帝认可的一种方式,但是,古往今来,又有哪一位皇帝会承认自己的忠心呢?
没有人知道,锐王是怎么得到先帝的青睐的,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的未来,但是,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他就去世了。
先皇死了,所有人都以为锐王的福缘已经尽了,没想到,现在的皇帝登基,却和先帝一般,对锐王也是宠爱有加,甚至还亲自指点。
据说,在这件事情中,锐王也有份,可是,整个国家都被屠戮一空,锐王却是安然无恙,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到过。
至于面子?不可能,锐王现在已经到了淮南,说明他并没有责怪锐王的意思。
淮南军最近卷入了叛乱,这里是一个非常特别的位置,皇帝既然把锐王派到这里来,说明对他是绝对的信任,根本不把锐王放在心上。
如此尊贵的人物来到淮南,淮南的军权与赋税,都是两个问题。
淮南府府主头疼不已,王爷来了,他却不见了,王爷的人也不见了!
如果是在外面,那倒也没什么,就算是将锐王爷的府邸翻个底朝天,他也一定会将人带回去。
但这对淮南伯爵来说,又是怎么回事?!
淮南府府主望着淮南府的城门,不由生出几分忌惮之意,毕竟自己在淮南府的地位,连个小官都不如。
淮南王昔年举办宴会,淮南王肯不肯给他面子,他才有资格出席。
如果让他带队去调查淮南伯爵,那他的官职可就保不住了,说不定还会连累到他。
淮南府尹胡先生听到手下回报,目光一瞥,见左右两边各有一人,吓得双腿发软:“锐王爷,淮南伯,淮南侯府李小姐不见,要不要出去一趟?”
胡大人一直在向观音菩萨祈祷,不要给他升职加薪的机会,只求李小姐能平安无事,就算有个三长两短,也不能让她在淮南侯府出事。
否则,锐王爷如此在意的一个女子,竟然在淮南伯爵的府邸中出事,他该如何判断?
他不知道,观音娘娘有没有在听他的话,但锐王爷绝对没有。
“如果胡先生没有找到,你可以休息一下,我会让人去查的。”顾扬弘说完,便要起身。
淮南伯又道:“锐王这么做,恐怕有些不妥,胡老爷身为府尹,领着人来我府上调查,我也认了。锐王可是我们家的贵客,若是没有大人相邀,恐怕不好擅自闯入内宅。”
顾扬弘冷冷一笑,将自己藏在袖子里的那张利王卡随意地丢了出去:“这样就可以了吧?”
顾扬弘见淮南伯欲言又止,又道:“若是这样还不行,那就让你去调查淮南伯造反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淮南伯面无表情,胡先生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死定了!他还替淮南高兴,觉得皇帝已经查到了淮南伯被牵连的事,原来皇帝是铁了心要对付淮南!
到时候,他淮南府尹的人头,岂不是要丢了?
淮南伯开口道:“我当然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也邀请你到你家里坐坐,不过,我说过,我虽然只是一个伯爵,但是却是陛下亲自赐下的爵位,你若是想要闯入我的府邸,我可以向陛下禀报。”
顾扬弘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用自己的地位来威胁他?他从不畏惧。
淮南伯又道:“关于锐王大人的钦使之职,还请恕在下没有见到旨意之前,不可妄下定论。”
那道旨意还随着那些护卫,顺着管子跑了过去,而顾扬弘却没有。
可是,这对顾扬弘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过是淮南伯爵的府邸罢了,在京城里,每一位王爷、每一位官员家里,都被他踩了一脚。
在这种偏远的地方,他还真想让自己的恶名在京中传开。
顾扬弘将手中的牌一丢,转身就走:“胡先生,我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人手?”说完,转身就走。
胡先生躺在地上,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而且,就算他说了,那又如何?既然是锐王府的人,他又怎么能拒绝呢?
赶紧给坐在上首的淮南伯作揖,胡老爷才跟在顾扬弘身后。
淮南伯正襟危坐,一只手狠狠地砸在椅子的把手上,将椅子的把手都打歪了。
“你们太过分了!”
……
淮南伯爵是淮南的王,想盖多大的院子,没人会反对,因为淮南是淮南伯爵的地盘。
因此,顾扬弘想要找出这个地方,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他挨个院子检查了一遍,把所有的房门都开了,墙壁、地板、屋顶都检查了一遍,如果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就把窗户给拆了。
胡大人虽然不想追究,但既然是锐王亲自下令,那么,他的职责也就更重了,听到锐王的命令,胡大人连忙让衙役和衙役们,一起动手,将墙壁上的砖头挖下来。
不过,顾宁也不忘叮嘱他们,一定要把房子给拆了。
淮南伯的院子里,淮南伯面如死灰,正看着淮南伯的妻子把一张纸撕碎玩耍。
和顾扬弘打一场,这是他的底线,这一刻,他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
没有人能挡得住他。就算是皇帝,也要给锐王几分薄面,更别说这一次了。
淮南伯夫人取了一根树枝,放在淮南伯的鼻子前,不停地抚摸着,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淮南伯痴痴地望着她,仿佛要将这张脸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淮南伯夫人似乎有些无聊,忽然抓起桌子上的一张镇纸,“啪啪啪”一巴掌抽在桌子上,沉甸甸的,发出一声脆响。
淮南伯突然变色,一巴掌拍在淮南伯夫人手中,将她的手掌拍得粉碎,掉在地上。
“我说过,让你别碰镇纸!”淮南伯夫人一怔,随即就哭了起来:“我让你别碰镇纸!”
淮南伯却没有安抚妻子,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听见动静走过来的仆人:“自己回去接受惩罚吧,以后再也不要见到我!”
两个丫环,一个婆子,一个扫地的婆子,一听这话,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老爷,饶了我吧!请大人开恩!”
“手下留情?就算我放过了你,也不会放过你的!我把你留在这里,就是让你照顾大小姐,可你居然把镇纸送给她,难道我说话不算话吗?这样更好,淮南伯爵的事情,我看我们是不可能善罢甘休,我们都得同归于尽。”
说完,不顾众人的跪拜,拉着淮南伯夫人出了门,往园子里走去。
淮南伯夫人刚刚被淮南伯责罚,此刻还在嚎啕大哭,淮南伯大怒,喝道:“你还哭什么?你再哭,我就杀了你!”
淮南伯夫人平日里高高在上,此时却被这番话吓得魂飞魄散,想要从淮南伯手中逃脱,却被淮南伯死死抓住,用力之大,几乎要将她的骨骼捏碎。
淮南伯夫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淮南伯抬手就是一记耳光:“你哭什么?让你哭!你知不知道,我这人最讨厌的就是你哭哭啼啼,什么都不能吃,什么都不能拿,更不能用镇纸!”
淮南伯夫人被打得一愣一愣的,半天都没有叫出声来,只是露出了人类最恐惧的神情。
淮南伯话里的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在她身上划来划去,划过她的脸颊,划过她的舌头,让她无法开口说话。
淮南伯放下心来,伸出手来,在淮南伯的脸上轻轻一抹,淮南伯正室本能地想要避开,却见淮南伯面色骤变,又把话咽了回去。
那双清澈如孩童的眸子,此时却像是一只迷失在森林中的野兽。
“嗯,别闹,别吃饭,别拿镇纸,这就是我的好老婆。”
淮南伯缓缓抚摸着淮南伯夫人的脸颊,目光柔和至极,却又带着几分虚幻,目光不停地打量着淮南伯夫人,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淮南伯拉着淮南伯夫人的手,踏进了水里,这水很浅,只到一条小腿那么高,到了最深处,足有三米多高,若是掉下去,只会淹没到脑袋。
淮南伯夫人实在忍受不住寒冷,抓住淮南伯的手臂,哀求道:“我不要,我不要。”
淮南伯哄道:“别怕,先冷着,过段时间手脚就不疼了,也就舒服多了。你听我的,对,就是这样。”
淮南伯与程若云携手,淮南伯缓步往中心最深处行去。
淮南伯在某处停下,放开双手,勉励淮南伯夫人:“对,就是这个样子,往前走,往前走,再往前,我请你吃糖葫芦。”
淮南伯夫人脸上的迟疑之色渐渐褪去,缓步走向池塘,淮南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望着她,没有说话。
是的,就这样,就这样,马上,马上,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淮南伯夫人就被淹没在河水里,她惊恐地转头看向淮南伯,只见淮南伯对着她露出一个温柔而赞许的微笑。
淮南伯夫人略一迟疑,再次迈步!
这一脚下去,却不是慢慢往下走,反而很深,淮南伯夫人一下子就跌了下去。
淮南伯夫人在水中轻轻一拍,就被湿透的衣服压得向下沉去,再也爬不起来。
淮南伯望着已经淹到淮南伯夫人头上的海水,神情很是复杂,似是痛苦,似是后悔,又似是解脱。
顾扬弘赶到之时,正看到淮南伯孤伶伶立于水面,神情凄然。顾扬弘的目光移到了水池的水面上,水面上一片宁静,没有任何的变化。
然而顾扬弘却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水面。
咕噜!
顾扬弘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长时间,水面上突然出现了一连串的气泡,顾扬弘不可思议地望着淮南伯,而淮南伯浑若未觉,只是盯着气泡,露出释然的微笑。
“顾贤侄。
淮南伯扭头看向顾扬弘,顾扬弘已经一头栽进了池塘里。池塘里的水并不是很清,即便是冬季,池塘里也是泥泞不堪,顾扬弘双眼刺痛,但他还是瞪大了双眼,想要找到淮南伯夫人。
淮南伯凝立于水里,面不改色。
一息、两息、三息。
池塘旁,淮南伯爵与淮南府尹等人不知如何是好。
胡老爷仔细一瞧,这才发现,那个从水里捞出来的男子,竟然是淮南伯夫家的人!
众人还在发愣,胡先生却急了,一拍大腿:“还愣着干什么?!”
那可是淮南伯嫡妻啊!整个淮南谁不知道淮南伯爵对他的宠信有加,甚至在他的府邸中,他甚至没有侧妃,而是照顾了她大半辈子。
岸边的百姓们,也不管冬天的池塘有多凉,纷纷下水,将淮南伯夫人与顾扬弘从水里拉了出来。
顾扬弘一擦脸上的水渍,大冬天的,让他很难受。
淮南伯好整以暇地望着被拖出水面的二人,忽然一笑:“你们快更衣,我在大厅等你们。”
顾扬弘冷眼瞧着淮南伯背过身去,将胡公子从背后送过来的羊毛外套穿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