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约定的时间到了,今天的天气挺好,商务车少,于是钟离情四人驾着车回去。
他们的家乡是典型的江南水乡,这种特征在城市还没那么明显,在快靠近郊外的市区就显得很明显了。政府注重保护传统文化,十多年的时间里,往日的痕迹完好的保留下来,远看青山依旧,近看炊烟袅袅。
沈铭来的目的是带着易逝拜访自己已逝的父亲。
四人分开,临走前,即墨白不放心问道。
“等下去我家吃个饭?”即墨白说道,“知道路吗?”他不放心又加上一句。
毕竟沈铭已经多年没回来,有些道路还是有些变化的。
“我从小生活的地方,我会忘记这里?”这里埋葬着我所有的童年,少年的回忆,每一条路,我早就刻骨铭心。
两人继续往前走,很快就遇到一家大超市,买了点当地特产以及各自不同的食材和底料就来到即墨白的家。
城南旧事,一踏进小区,那种熟悉感就迎面而来。
食材才准备不久,门铃就响起。沈铭一手提着礼物,一手夹着易逝的画板。易逝则是跟在沈铭身后,一只手捏住他的衣角,一只手抓住画板。来到新的环境,他很不习惯,进门后紧紧挨着沈铭旁边,沈铭小声安慰好一会儿,又待了好一会儿,易逝才看了眼周围,松开抓住画板的手。
“你们吃什么汤底的?”
“鸳鸯锅怎样?”
四人分工合作,沈铭来处理菜,即墨白和钟离情两人来摆盘。除了说的海底捞,即墨白他们还买了些小龙虾,烧烤。
一份份菜摆放在精致的盘子上,调料放进去,加水,把料煮开,准备工作做好后,四人围着桌子坐在一起。
把喜欢吃的菜放进去,等待的时间中,沈铭从放在一旁的袋子里拿出三瓶酒分别递给即墨白和钟离情,拿了果汁打开后放在易逝手旁边。
“来,我到时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回来,这次干一杯。”
即墨白推辞不过,想到确实如此,于是也没怎么拒绝,打开拉环,白色的泡沫涌出,带来一股子大麦发酵的味道。
“我就不喝了,”钟离情满脸歉意,他说道:“我酒量不好,等下喝醉了怕是会发酒疯,吓到各位。”
说完,他朝即墨白微微一笑。
“哥你们喝吧,你们醉了我刚好可以照顾你们。”
扑通扑通。
虽然昨天表白失败,钟离情的特殊性让即墨白并没有丧气。
他不接受,就一定是我做的不够好,即墨白给自己打气。
“菜熟了”沈铭灌了口酒,立马向锅里易逝爱吃的菜夹去。
“唉,我没想到,他有一天会死。”沈铭一口酒一口酒不要命地往嘴里灌。
“早知道他走得这么快,我就多孝敬他老人家,让他活着过几天顺心如意的好日子。”
借着酒劲,沈铭叨叨絮絮。
易逝担忧地把手搭在他小臂上,沈铭回给他一个苦笑。
易逝眼角露出一滴眼泪。
没有难过的事,他共情到沈铭的痛苦,悲伤也涌上。
“不难过了,星星,”沈铭不停地给易逝夹着他爱吃的,自己吃了几口,酷酷往嘴里灌酒。
即墨白也陪他喝起来。
“人死不能复生,难过了今晚,往后的日子里就要好好活下去,过好每一天。”
酒过三巡,除了易逝和钟离情,两个人都喝醉了,处理好三人,钟离情也累了,困意袭来,他慢慢闭上眼。
玻璃窗外的护士台,白衣服白帽子不停地走来走去,笔帽被按压的声音不停地发出。
他的眼睛不停地打转,眼珠扫过来来往往的护士。
她来了,手上拿着本子,翻出的声音不大,可他却感觉像是受到了侵犯般,难听的摩擦声干扰着他的大脑。
装模作样。
他想着。
她是要来问我了?
她说话了,脸上带着自以为可以靠近的笑容。
然后我看到了它。
在她身边,粘稠的液体还在不断往下掉,像以前一样。
它的目光在他们这儿,一时间,他也分不清,它是在干什么。
它又想做什么?
“昨晚休息的怎么样?”
“和之前差不多。”他敷衍道。
“差不多是什么样子?”
“老样子。”
“还是和之前一样吗?”她笑了笑。
“嗯。”
“你也应该对她笑笑。”那团黑乎乎的东西说道。
于是他也朝她笑了笑,弧度是提前在镜前练习好的,僵硬且毫无感情。
“那你的症状似乎没什么改善,要不过几天让李医生过来给你测测?”
他停顿了会儿,开口道:“它在我的梦里有些变化。”
“什么变化?”
“多了颗心脏。”
“哪儿?”
“在你的眉间。”
画面变化,他待在一间比较大的房间里,又来了一个穿着一模一样的人问他。
“你在躲避什么?”
他摇头。
他们继续走着,在经过一棵大树时,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树叶落下,他看到,她和它的倒影重合在一起,那颗心脏出现在她的眉间,还在跳动。
她的本子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
短短几秒的时间,只要自己掌握好,完全可以把它从她身上扯出来,速度快一点儿,这里只有前面一条路,它跑不掉的。
“你怎么了?”她站起来,眼睛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他深呼吸几口气,按耐住蠢蠢欲动的手。
要忍住,它在这儿已经折磨我一个月了,我要抓住机会,不能让它跑了。
他坐在床上,床沿被他的指甲磨去一大块铁皮,碎屑掉落在地上,一些沾到他的裤脚上,他感觉浑身上下如同蚂蚁咬了般难受。
该死该死。
怎么弄不掉。
杯子掉在地上,碎裂。里面的液体不断流出,他盯了片刻,从那堆粘稠的粘浆中,他又看到,那个衣冠楚楚的年轻男性。
他微笑的帮助他,教他画画,观光,博取他的信任后,他买了一瓶粘稠的东西微笑着告诉自己那是一种新型饮料让自己喝下。
自己和他交情很好,因为他的年龄比自己大,又是自己的为数不多朋友,他的话,自己当然当作圣旨一样对待。
喝完,自己就动弹不得,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微笑的男性走向他,笑得像个牲畜。
那团恶心的东西又出现了,在这个男性的身后,它的心脏起伏不大,从那团黑漆漆的面上,他仿佛看到它不满的表情,像是在说。
“为什么不反抗他。”
他死死地瞪着它。
它说“你不推开我,就永远也别再想摆脱我。”
他咬住下唇,不让自己那暧昧的声音发出。
它摇摇头,张着一张血盆大口向他袭来。
钟离情睁开眼睛,翻身下床来到洗手间,他把门反锁,大口大口地呼吸。
睡觉前他为了舒服穿的一件背心,此刻背心后面凉飕飕的,他一摸,一手的汗水。
水龙头的水哗哗流着,一捧捧凉水不断冲刷着他的脸颊,那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颤抖。
他双手抱住头,太阳穴处传来阵阵刺痛。
光滑的地板砖上反射出它的模样,一如既往的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