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的缝隙之间,悄然渗出一抹抹嫩绿的苔藓。它们宛如沉睡中的精灵,安静地栖息于此。然而,当沉重的靴底无情地碾过,这些脆弱的生命瞬间化作一滩墨绿色的汁液,仿佛是大自然流下的哀伤泪水。
戚福仓促地向后撤退,却未曾料到脚下的湿滑石阶会成为他的绊脚石。只听“噗通”一声闷响,他的身体失去平衡,猛地后仰,后背狠狠地撞在了那面布满斑驳痕迹的砖墙上。刹那间,砖块微微颤动,砖缝里沉淀了百年之久的尘埃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覆盖住了他宽厚的肩头。
一阵呛鼻的硝烟味如同幽灵一般迅速飘过鼻尖,刺激得戚福眉头紧皱。他紧紧握着手中的竹筒火药,刚刚露出一个角,便被一道凌厉的剑光迎面劈来。寒光闪烁,带着无尽的杀意,逼迫着他不得不缩回手去。
“铛!”铁器相交,迸发出耀眼夺目的火花,犹如夜空中绽放的绚丽烟花。这刺目的光芒恰好映照出戚福那张因紧张而紧绷的下颌,线条分明,透露着坚毅与决绝。只见那柄锋利无比的长剑,正死死地压制着他手中的短刀,并以势不可挡之势向着他的咽喉逼近。冰冷的刃口轻轻划过他的颈侧,带出一条细细的血线,鲜血缓缓渗出,染红了周围的空气。
慌乱之中,戚福的脚步变得杂乱无章,每一步都像是踏碎了巷子深处原本死一般的沉寂。就在这时,伯言突然飞起一脚,踢向地上的半截断矛。那断矛犹如离弦之箭,裹挟着尖锐的呼啸声,直直地朝着戚福疾驰而去。金属破空之声擦着戚福的耳际飞速掠过,带起一阵凉风,令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面对如此危机,持剑之人也只得匆忙偏头躲避。趁此机会,戚福身形一闪,灵活地扭转身体。他手中的短刀顺势而上,紧贴着对方的护腕狠狠一划,瞬间在上面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鲜红的血珠喷溅而出,洒落在那面早已爬满裂纹的灰色墙壁上,宛如一串猩红色的梅瓣,凄美而又触目惊心。
就在那十丈开外之处,原本低垂而静止的物体突然间剧烈地晃动起来!伴随着这阵异动,一阵清脆而刺耳的铁甲铿锵之声骤然响起,仿佛要将远方都给撞碎一般。只见伯言身形如旋风般急速旋转,手中兵器挥舞,精准地格开了紧追而来的两柄锋利钢叉。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后腰处皮鞘之中突然如同灵蛇出洞一般甩出一条长长的铁链!这条铁链犹如闪电般迅速缠绕住了不远处的飞檐翘角,并随着伯言猛然发力一扯,只听得“咔嚓”一声巨响,那片精美的屋脊竟然整个儿轰然坍塌下来!一时间,破碎的瓦片四处飞溅,与细密的雨丝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迷蒙的景象,彻底模糊了那些追击者们的视线。
戚福见状,心中不禁一紧。他用力扯开已经被冷汗完全浸湿的衣领,大口喘着粗气,甚至连舌尖都能尝到一股浓烈的铁锈味道。此刻,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弥漫的烟尘之中若隐若现的人影,脚下的靴子后跟更是毫不留情地碾碎了半块坚硬的青砖,同时,紧握刀柄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阵阵咯吱咯吱的声响。
正当戚福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前方的时候,突然间,一股带着浓浓血腥气息的呼吸毫无征兆地喷在了他的耳后!刹那间,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喉咙深处也终于艰难地挤出了一声嘶哑的低吼。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抬起双脚,狠狠地蹬踏着身后的墙砖,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前猛冲而去!与此同时,他手中的短刀在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银色弧线,而那尚未燃尽的火药细末则像是点点繁星般缠绕在刀光周围。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噗嗤”一声闷响,锋利的刀锋已然无情地破开了敌人的皮肉。就在这一刻,戚福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停滞了半拍。原来,那位驼寨寨主的弯刀此刻依然深深地卡在他的左臂之上,殷红的血珠正源源不断地顺着那银亮的刀槽滚落而下,一滴接着一滴重重地砸落在下方的黄沙之上,溅起一个个暗红色的斑点,宛如一朵朵盛开在沙漠中的妖异花朵。
三十步开外,只见伯言正与那炎寨寨主激烈地缠斗在一起!只见那寨主手中的铁链紧紧缠绕住了伯言的剑身,两者相互碰撞摩擦,溅射出点点耀眼的火星。然而,即便如此,伯言也已难以抵挡那驼背男人接踵而至、阴恻恻的第二刀。
这边厢,戚福身形踉跄地连连后退,他的牙关紧咬,后槽牙都险些被咬碎。而施麻奇的鲜血依旧糊在他右侧的肩甲缝隙之中,那股浓烈的血腥气息混合着烈日暴晒之下所散发出来的汗酸味,直直地往他鼻腔里钻去,竟熏得他的眼眶一阵滚烫发热。
驼寨寨主咧开了他那张满口黄牙的嘴,露出一副狰狞的笑容来。只见他手中的刀尖轻轻一挑,便将半片碎布高高地甩向了半空之中——原来,那竟是戚福用来束发的青色绸缎啊!这半片碎布就如同一只折翼的蝴蝶一般,飘飘摇摇地缓缓落下,最终轻轻地飘落在距离他们约有七步远的一截断刃旁边。
再看戚福,他左臂处的伤口正在不停地突突跳动着,猩红的血水早已渗透了缠裹在伤口处的麻布,并一路流淌而下,一直浸润到了腕骨之处。戚福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那驼寨寨主左脚靴子上竟然沾染着一抹暗绿色的苔痕。
只听得“铛”的一声巨响传来,炎寨寨主手中的铁链突然间爆发出了一阵刺耳至极的铮铮鸣叫声!紧接着,便是伯言那声沉闷的哼叫响起,随后他整个人更是直接狠狠地撞在了半截残碑之上,瞬间将那残碑给撞断成了两截!
戚福的喉头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股浓浓的铁锈味道。但他却不敢有丝毫犹豫,当下猛地抬起右脚后跟,用力地蹬向身后的那块石墩。借着这股强大的反作用力,他迅速地旋转身体,同时右臂手肘重重地磕在了那驼寨寨主的肋下!
就在那骨裂声和惨叫声如同惊雷一般炸裂开来的刹那之间,他惊恐地瞪大了双眼,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刚才还倚靠着的那块坚硬石面上,竟然赫然留下了五道触目惊心、沾染着鲜血的指印!这五道指印的指节形状,简直就跟昨夜那个神秘女子用纤细手指蘸着微凉茶水所精心绘制出来的逃遁路线一模一样!
而此时,那个原本驼着背的男人已经痛苦地蜷缩成一只可怜的虾米,一路翻滚着直直掉进了松软的沙堆之中。然而,戚福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因为他深知此地不宜久留,绝不能有丝毫的恋战之心。
只见他的左臂无力地低垂着,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而右手掌的虎口处,则早已被自己手中紧握的剑柄无情地磨蹭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当伯言艰难地拄着那把已然折断的长剑勉强支撑起身体的时候,那位来自炎寨的寨主也正动作利落地解下缠绕在腰间的那对令人胆寒的流星锤。
阳光照耀之下,流星锤上锋利的铜刺闪烁着幽幽的蓝光,显然是经过了剧毒淬炼而成。戚福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那干裂如荒漠般的嘴唇,舌尖立刻感受到了一股混合着沙粒和鲜血的咸腥味。
突然间,一阵凉意毫无征兆地从他的后颈处轻轻掠过。不,这绝对不是微风拂过肌肤所带来的那种轻柔触感,而是一种熟悉而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感觉。没错,正是昨晚那个消失不见的女子曾经架在他脖颈之上的那柄短小利刃所散发出来的寒意!
戚福的喉结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异常艰难地上下滚动着。此刻,他满心以为那锋利无比的刀刃会毫不留情地切入自己的皮肉,带来撕心裂肺般的剧痛。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种想象中的刺痛感却始终没有降临。
正当他惊疑不定之际,忽然感觉到一双温热的手掌轻轻地触碰上了自己的后颈。紧接着,他整个人便不由自主地踉跄着向前扑倒,最终跌入了一个弥漫着浓浓铁锈味道的温暖怀抱之中,他的耳边清晰地传来阵阵衣物相互摩挲所产生的轻微簌簌声响。
怔忡间抬眼望去,亲卫如黑潮破开血色帷幕,寒铁重盾撞碎阵型,刀光过处飞溅的猩红在石壁上绽出妖冶墨梅。
“少爷!“福卫军参将嘶哑的吼声裹着铁器相撞的锐响,断指老兵用残掌攥着卷刃陌刀劈开人墙,战靴踏碎满地碎骨。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戚福染透的前襟,青筋暴起的手背溅落不知是谁的脑浆。二十步外传来苟洪仓皇的呼喝,那叛徒正踩着侍从脊背往暗道钻去。
戴着面纱的女子突然松开搀扶的手,革制护腕擦过戚福渗血的肩甲发出细微刮响。她转身时银链束腰掠过半凝固的血泊,带起几滴暗红珠玉,垂在额前的孔雀翎随动作轻颤,折射着甬道火把的冷光。“东南角暗门。“清泠嗓音似冰锥刺破喧嚣,纤薄背影已如惊鸿掠上横梁,鹿皮短靴点在浮雕兽首借力,转瞬消逝在硝烟弥漫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