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院里淑惠站在正厅里,对景宸回禀着事情:“儿媳有一件事情还是要请王爷的示下。”景宸皱皱眉头说道:“王府的事情你和王妃商量,不必到这里来。”
淑惠说道:“这件事情王妃估计会为难,所以还是请王爷的示下。”
景宸说道:“既然是王妃都为难的事情,本王也会为难的,你说来听听。”
淑惠说道:“月侧妃已经生产有二十天的,月侧妃生下吉祥格格后,上京城都传遍的,民间都叫佛手格格,这几日上京城的名门到咱们王府上道贺,皇后娘娘还让身边的太监来探望,儿媳觉得应该为吉祥格格办一场热热闹闹的满月酒,可是儿媳又有一个顾虑。”淑惠有些犹豫,继续说道,“这位格格来得是吉祥之兆,但是终究是侧妃生的庶女,王妃是正妃,原本不该大办,要是大办不知道会不会让王妃心里不舒服?”
景宸看看淑惠说道:“难为你为王妃想了这么多,还是办一场热闹的满月酒,就按照嫡亲格格的规格办满月,国公府要看的,宫里的皇后娘娘也要看的,王妃深明大义,不会计较这些事情的,你就去和张玉安排操办吧。”
之后的日子睿王府就开始大张旗鼓地操办吉祥格格的满月酒,桑榆本就无心这些事情,都是由淑惠去操办。桑榆躺在榻上,之桃在一旁扇着扇子,南云说道:“奴婢看看吉祥格格满月酒的账本,觉得这次给吉祥格格的满月酒操办的镇仗真是高调,这次的操办和世子大婚相比是不相上下,一个庶女的满月酒和一个嫡子的婚事差不多,有些不妥吧。”
桑榆坐起来说道:“账本我已经看过了,淑惠就是按照弘轩和她婚礼的花费办的,你说说世子妃为什么要这样办这场满月酒?”桑榆看看南云和之桃。
之桃想想说道:“世子妃这样大操大办是不是讨好月侧妃,月侧妃现在是王府最风光的人。”南云说道:“奴婢没有想明白,在月侧妃生产那日,世子妃的话肯定是得罪月侧妃了,之间已经有了芥蒂,用一场满月酒能消除吗”
桑榆说道:“世子妃不是等闲之人,知道已经得罪月侧妃了,办这场满月酒就是要抬高月侧妃,月氏原本就是一个喜欢高调、喜欢别人簇拥的人,把月氏抬得高高的。高处不胜寒,在高处待着就容易摔下来,若是摔下一定会摔得粉身碎骨,淑惠是要用这场满月酒让月氏更加放纵,同时还要用这场满月酒压压我这个正式王妃的气焰,可以说是一石二鸟。”
之桃听得嘴巴张得大大的,说道:“世子妃就是让王妃和月侧妃之间闹得不可开交?世子妃为什么要这样做?”桑榆对南云说道:“对院里的宫人说说,这些日子不要惹丝厢阁的人,现在丝厢阁的主子和奴才的尾巴都已经翘到天上去了,让他们翘一会吧。”桑榆闭上眼睛,眼前就是淑惠说怪胎的样子,平日淑惠和月灵的争斗都是小女人之间的小手段,可是那日淑惠的几句话险些要来一个孩子的生命,今后自己一定要提防这位世子妃。
满月酒如期照办,一个满月足足办了三天。厨房里的师傅忙得双脚朝天,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每日必吃的甜碗子就给耽搁了,桑榆已经有两日没有吃上甜碗子了。
之桃在正厅里对桑榆说道:“这几日的甜碗子厨房都没有准备,厨房一直说忙着准备吉祥格格的事情,厨房里热气腾腾的根本就做不了甜碗子,王妃您已经两天没有吃了。”
桑榆没有把之桃的话放在心上说道:“两天没吃,我也没有事情,今年的身体要比去年好了很多,厨房在忙吉祥格格的事情,不吃就不吃吧。”
桑榆嘴上这样风轻云淡地说着,但是心里知道两年前景宸可以为自己满上京的找冰,给自己解暑,这些凉食更是随叫随到,只有两年时间,就是这样一番的光景,让人心里发凉,只觉得从心中往外的冒凉气。
桑榆还在想着自己的过往,春竹已经气势汹汹地来到邀月阁,在院子里大声地说着:“刚才我去厨房取甜碗子,厨房的管事说这几日没有冰,做不了甜碗子,我又去找冰,张管事说今年的冰没有准备那么多,现在的冰还要在月侧妃满月上摆在正厅了,让咱们省着用,还说现在都在忙月侧妃的事情,让我忍忍,于是我就和张管事大吵了一架。”
南云把春竹叫进来,桑榆看到满脸怒气的春竹说道:“我是怎样说的,不要惹事,不要和丝厢阁人吵架,你们偏偏不听。”
春竹不服气地说道:“奴婢就是不服气,当初没有王妃的一句话,那个孩子早就被埋了,哪里有今天泼天的福气,可是您看丝厢阁那位,没有感恩的心,还时时挤兑咱们,奴婢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桑榆没有心情和春竹说道,对南云说:“让她到院子跪上一个时辰,你再训诫她,告诉外面的人不要惹事。”
已经立秋,但是暑热还是没有散去,一轮挂在天空中巨大无比的太阳,照得宫人都睁不开眼睛。知了在树上不停地叫道:“好热呀!知了,知了!”小狗无精打采地趴着,吐出舌头,似乎在向人们倾诉它热的烦恼。躁动的热气没有影响桑榆,桑榆能感觉有一场疾风骤雨即将来到,自己要静心等候。
春竹在院子里跪着,嘴巴撅得高高的,从乌峰城到上京城自己哪里受过这些罪,在宫女里自己也是最抓尖的,这一口气是一定要出的。一个时辰过后春竹刚起身,一旁的一个小宫女过来对春竹说道:“春竹姐姐,今天的晚饭已经送来了,可是没有送来汤,我刚去过厨房了,厨房的管事说都在忙明天满月酒的事情,今天都没有汤水。”春竹一听又是满头的愤怒,顿时带上自己身边的小宫女怒气冲冲地来到厨房。
冲到厨房,厨房已经把各院的饭菜一一送过去,明天的吃食、水果、蔬菜准备得差不多了,几个大厨师凑在一起喝上小酒,几个帮工准备明天的各种吃食。大家都知道明天的事情是这几日王府的头等大事。春竹带着几个小宫女冲进厨房,春竹对着厨房的张师傅喊道:“今日怎么没有给邀月阁送汤水,不知道王妃要喝汤吗?”
要是往常看到邀月阁的人厨房的人早就迎前送往的,也许是这几日太忙了,张师傅斜看春竹一眼,说道:“不是邀月阁没有汤水,今天咱们王府都没有准备汤水,已经忙上三四天了,没有汤水,请春竹姑娘担待一下。”
春竹双手叉腰说道:“就算是都没有,也得有王妃的汤,你们厨房就忙到没有功夫做一碗汤的时间,这是王妃的晚饭,是耽误不得的!”
张师傅也没有示弱说道:“咱们就是干活做事的,听张玉管家的,管家说这几日就是把月侧妃满月酒的事情做好就行,其他都是小事,都能停停。”
两个人正在争吵的时候,丝厢阁的宝鹊已经来到厨房,对张师傅说道:“我们院的鲫鱼汤熬了吗?几位奶娘都等着喝呢?”
一个小伙计看到宝鹊已经是满脸的笑容,忙不迭地从里面端出一个托盘,里面有一盆汤,旁边是两个碗,远远就能闻到一股香气。小伙计恭恭敬敬地把汤送到宝鹊的手中,春竹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愤怒,拦住宝鹊,破口大骂:“你们懂不懂规矩,奶娘都有的喝,王妃怎么就没有,你们想想月例是谁发的?”
没有等张师傅说话,宝鹊已经知道南云兴师问罪的缘由,最近自己到哪里都是笑脸相迎,好话连连,之前春竹在自己面前总是趾高气扬,正好今日压压春竹的气焰。宝鹊说道:“这不是给一般人喝的,是吉祥格格的奶娘的鲫鱼汤,他们是耽误不起格格的吃食的!”
春竹抄起旁边的一个勺子就朝张厨师扔去,一旁的几个小宫女也是不甘落后,把身边的家伙丢向一边的厨师,宝鹊放下手中的托盘大声叫道:“你们这些邀月阁的人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这是王府,不是你们撒泼打滚的地方。”还话音还没有落,一个厨房的伙计就把手中的一个碗砸了过来,之后就是一场厨房大战,厨房中的各种蔬菜,桌面上的生鲜水果,在厨房的上空飞行着,还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还有人们的叫喊声。
“都停下来!”张玉的声音,没一个人停下手中的行为,张玉看着一片狼藉的厨房气得胡须直抖。
邀月阁院子里人头攒动,桑榆在台阶上站着,两旁分别是淑惠和张玉。淑惠一脸委屈地说着:“都是儿媳治理无妨,这几天一直在忙格格满月酒的事情,耽误了王妃的膳食,请王妃不要怪罪这些下人,他们都是一心为自己的主子着想,没有过错,过错都是我年轻不懂事。”想到淑惠对月灵的落井下石的样子,淑惠一脸的无辜让桑榆有些恶心,这些争斗就是这个女人这几天上蹿下跳造成的。犯错的人没有淑惠的人,厨房的人由张玉管着,宝鹊是丝厢阁的,春竹是自己的人,淑惠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眼前的这个女人真是一个不简单。
桑榆阴沉着脸问道:“明日格格满月的东西有没有问题?”张玉回答道:“那些东西都是事先放好的,今天砸坏的都是一些瓶瓶罐罐的。”
张玉说道:“小的觉得,明天就是格格的满月,干活都需要人手,今天所有的人都先干活吧,等满月后再发落。”桑榆正在思考桑榆的建议,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外面飘进来。“许久没有来邀月阁,这里好热闹啊!”
进门的正是月侧妃,生产已经有一个月了,刚刚出了满月。月灵同之前相比丰腴了很多,桑榆说道:“月侧妃刚刚出月子,就出来,是哪个多嘴的?快搬出把椅子,放上软垫,虽说出了月子,但是妹妹还是要注意啊!”
月灵看看院中跪着的宝鹊,表情依旧是那样的嚣张:“我院子的人在这里跪着,我自然要来这里看个究竟。”
淑惠看到月灵这样的兴师问罪,说道:“都是我年轻,没有经过这么大事情,这几天一直在忙吉祥格格的事情,耽误王妃的事情,才闹出这样的事情,请月侧妃见谅。”
月灵想着说:“世子妃说得没有错,就是年轻,没有做过大事,当然会出纰漏,当初世子妃嫁入王府的时候,府里上上下下都是王妃一手操办的,是上京城最风光的婚事,不管是皇宫的人还是上京的各家王府都说咱们王妃是年轻有为,做事有规矩。今日吉祥的月子满,走出丝厢阁的大门才知道为吉祥办满月酒居然要花费这样大力气,听说请里上京城的所有王府,还有三天的大戏,还有要放爆竹放烟花。臣妾就是觉得只是生下一个格格,虽说有王爷的垂爱和皇后娘娘的关照,但是终究是个格格,这样大办已经和去年世子的婚事差不多了,实在是不合规矩,吉祥也是承受不起的。臣妾觉得请柬已经发出去了,也是只能这样,只是那些爆竹烟花就不要放,一是太眨眼,再有那声音臣妾怕吓着着吉祥。”
在场的一众人都是没有想到月侧妃会说出这样一番话,里里外外地表明这样大办并不是自己的想法,王妃是做事有规矩的人,这样大操大办不顾礼制办事的罪名自然落到世子妃的身上,桑榆能感觉到淑惠浑身上下的不自然,自己想辩解,又不知无从下嘴的样子。
“难得月侧妃这样为王府考虑,生过孩子真是懂事很多,这样吧,满月酒照办,那些爆竹就不要放了。”景宸说着话走进邀月阁。
月侧妃用眼角瞟了一眼淑惠,转向景宸说道:“今日我还要清理一下自己的门户,王妃有体恤之情,只是这个奴婢冲撞了王妃,王府里最尊贵的女人是王妃,要是没有王妃的那一句话,吉祥早就丧命了,臣妾已经对丝厢阁的一众宫人说, 是王妃一句话让这个吉祥有这样的福气,那个宝鹊不知深浅,一心只想着攀着吉祥的高枝,却不知道自己是个下贱的痞子,王妃是高枝上的凤凰,宝鹊偏偏要和枝头上的凤凰争个高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个宝鹊我是容不下的,请王爷把这个奴婢赶出去吧。”
所有人都从月灵的话语中听出了月灵的指桑骂槐,桑榆调整一下自己的姿势,原本还不清楚怎样解决这件事情,不想月灵已经是披甲上阵了,矛头直指淑惠,冷眼观看这两个女人的争斗,月灵今日一定要把生产那日淑惠的得罪回击回去。
张玉在王府已经有三十年了,从老王爷到现在一直是王府的管家,早已学会见风使舵,急忙站出来对景宸说道:“都是小的对厨房的人管理不善,让这些人怠慢了王妃,只是明日王府还要用上这些人,还是等吉祥格格的满月酒结束再发落吧。宝鹊姑娘一心为吉祥格格,春竹姑娘也是一心为王妃,都是忠心的奴婢。”
已经是墙倒众人推的样子,淑惠原本想做做样子,让月灵去冲锋陷阵,这样是一石二鸟。不想月灵调转枪口,张玉临阵脱逃,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无奈淑惠红着脸说道:“都是儿媳没有本领,不会安排这些事情,手忙脚乱,都是我一个人的过错,不要责怪那些宫人了。”
能感觉到淑惠的话语有些哽咽,自己进府已经有半年了,已经在宫人心目中树立了优质管家人的形象,本想用这件事情让桑榆的颜面扫地,让月灵大发脾气,不想是偷鸡不成丢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桑榆知道场面尴尬,应该是自己出面的时候,做了王妃,桑榆明白一件事情:就是要得饶人处且饶人,息事宁人,穷寇莫追,还是要给这个新妇面子的。
桑榆对景宸说道:“原本就是一件小事,大事是明天的满月酒,各院的管事都在这里,现在头等的事情是满月酒,谁的脸面都可以不要,王府的脸面是不能丢的,所以今日的事情,就到这里,各位领事管好自己的人,今日的事情等满月酒完事再算账,明日和后日的事情若是哪个人丢了王府的脸,我是不会饶过的,到那时不过管是在王府的新人还是老人,我和王爷都不会放过的,都散了吧。”
大家都很识趣,都有了台阶,事情可以结束了。桑榆看看景宸说道:“已经很晚了,明日还要辛苦,王爷也好好休息吧。”
景宸还没有说话,一旁的月灵开始插话:“王爷这一个月一直都没有来过臣妾的丝厢阁,王爷就陪臣妾走走,到丝厢阁喝杯茶吧!”这撒娇的声音骚动景宸的心,桑榆感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月侧妃走到景宸和桑榆之间,轻轻地摇着景宸的胳臂,让景宸当众要选择。景宸没有直接回答,打趣地说道:“月灵啊,你是不是记错了,这个月我看过吉祥好几次啊?你都忘记啦?”月灵娇羞地说着:“王爷没有说错,王爷就是来看吉祥的,没有看臣妾啊,今日王爷要好好看看臣妾啊!”月灵用手大胆地拉着景宸的衣袖,往外面走去,景宸享受的哈哈笑起来。
所有的人都回去了,张玉带着厨房的人回去收拾厨房的残局,月灵带着景宸回到丝厢阁,淑惠回到墨渊居。邀月阁的院子一下子安静下来,春竹和几个宫女在院子里跪着,桑榆已经发下话,今日的晚饭不许吃,要让院里的人懂得规矩。月灵是今天的胜利者,她赢得了景宸。
桑榆发呆站在院子里,已经是夕阳西下。一种感伤从心底抽出,拉长,黄昏触摸到自己内心深处的伤,这痛,隐藏在黑色的世界。桑榆陷入思考:自己是旁观者还是参战一方?自己、月灵、淑惠,战况如何?淑惠是铩羽而归,月灵是卷入而来,自己又怎样?桑榆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输掉了景宸。南云站在桑榆的身后对桑榆说道:“王妃,回去用晚饭吧。”
桑榆没有回身,对逐渐落下的太阳说道:“王爷就是那轮红日,可是为什么在我的世界里,太阳总是不出现,只有阴雨天呢?月灵刚刚满月,不能陪王爷的,可是王爷还是愿意同她在一起。”
南云安慰桑榆:“王爷很在意王妃的,之前的招待蓝人还有弘辕婚变的事情,王爷都是依靠王妃来解决的。”
桑榆的脸上露出惨淡的微笑说道:“你说得没错,王爷每次遇到危难的事情都是要依靠我,我觉得我不像王爷的妻子,倒像是王爷的智囊。”
南云说道:“从今日的情形看月侧妃还是有一颗善心,知道感恩,感谢您的相助的,话里话外的挤兑世子妃,可是奴婢没有看懂,月侧妃为什么要把王爷带走呢?”
桑榆对南云说道:“月灵今天的行为是要告诉我,的确感谢我,所以要打压淑惠,面对淑惠我们是同路人,但是在景宸面前,我们又是对手,她是不会退让的,一定要和我争个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