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京过年要比在乌峰过年劳累很多,每天都有相关的事情和礼节,三十晚上过得有惊无险,让桑榆悬着的心放了,可是之后的日子并没有那么轻松。初一是皇上祭天的日子,一早就要伺候景宸到颂天台去祭天,初二在皇家的家宴,景宸夫妇到皇宫拜见皇上和皇后,初三是景宸和慎郡王、楚郡王几个人的家宴……总之每日都是走马灯似的在各王宫贵胄的府院里穿行,桑榆第一次面对这样繁多的迎客送往,有些不胜其烦。
巧艳端上一碗红豆粥和一份栗子糕,放到几案上说道:“王妃,这几日一直在忙过年的事情,都没有好好吃些东西,今日没有什么事情,王妃歇歇。”桑榆拿起一块栗子糕放到嘴里说道:“上京城过年真的好累,不是去皇宫拜见皇上就是和皇后娘娘吃酒,前日到慎郡王府拜望慎郡王,慎郡王是王爷的堂兄,比王爷好要大上十几岁,在慎郡王府我就像一个小丫头,这几日的眼前都是珍馐美味,可是就是不能大口大口地吃,每日都是吃饭但是就是没有吃饱,在上京城过年没有在乌峰城过得舒服。”
巧艳送上红豆粥说道:“王妃还是小点声,不要让人听到。”桑榆知道自己言语有失,巧艳接着说:“还有一件事情还是要告诉王妃,弄玉轩的代云传过话来说纯侧妃这次是真病了,从初一到现在就一直病着,每日都是睡不好,饭也不吃不下,这次病得不清。”
桑榆放下红豆粥说道:“听你这样一说,这几日还是真没有见过纯侧妃,把魏医官请来,问问纯侧妃的病情。”
邀月阁的暖阁里,魏医官行礼后说道:“纯妃娘娘这次是真的生病了,之前纯妃娘娘的病一直都是太医院的梁太医问诊,过年梁太医请假回老家了,太医院的其他太医也有请假的,所以人手不够,前日就是臣下给纯妃娘娘看的病。从脉象上,这次的病主要是急火攻心,外邪侵入,伤了肝气,引发了头风病,头痛很厉害,臣下已经开了药,还施已针灸,现在夜里的头疼好 一些,但是每日还会头疼不已,这次的病情很厉害。”
桑榆心中盘算着:纯侧妃之前是装病,把管家的事情丢给我,我没有接,推给了水蓉才人,她又用长明蜡的事情想让我和水蓉才人丢丑,现在弄得没脸出来,寝食难安,现在是自做孽。桑榆说道:“医者仁心,要用心的医治,我是王妃希望这个家和和睦睦,大家都不得病是最好的。”
魏医官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情,臣下发现,最近家里的药房进来的药品品质不好,臣下看过一些草药,药房里的当归、天麻、半夏这些药的品质在降低,外人看上去没有什么区别,比如人参多是一年生的,之前王府的人参都是三年生的。”
桑榆开始认真听着说道:“你是说药房里的药是次品?”魏医官说道:“臣下只是看到一些,这几天臣下会细细地查看药品的质量。”
魏医官走后,桑榆对巧艳说:“你回去让魏医官把那些以次充好或是以劣充好的药写好一个清单,再让区明查查这些药进货的价钱,看看这些商户都是哪些?还有王爷从广文书店买了一批书,区明和王翰都是识字的,这批书出了正月就会送来,到时候要精细些,这些书都是王爷喜爱的书。“
邀月阁里景宸和桑榆正在用晚饭,两个人一直忙于过年,这几日竟没有单独吃上一顿饭, 宫保野兔、芫爆仔鸽、杏仁豆腐、糖醋荷藕已经摆在桌上,桑榆为景宸盛了一碗龙井竹荪,放到景宸的旁边说道:“来王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王爷的口味我已经知道了一些,今日是我亲自做的龙井竹荪汤,王爷尝尝味道怎样?”景宸端起汤品了一口,说道:“难怪王妃要为我煲汤,我的胃口高了。”桑榆接着说:“纯妃姐姐最近的身体愈发严重了,晚上后王爷和我去看看纯侧妃。”
晚饭后景宸和桑榆一同来到弄玉轩来看望纯侧妃,弘辕已经在院子里等待,进入正厅,纯侧妃半倚在暖阁的软榻上,纯侧妃照了一件缎织掐花外裳,原本丰腴的身形消瘦了一些,唇上的那抹红润在微微有点苍白的脸上显得醒目而突出。尽管魏医官早就告诉桑榆纯侧妃病得不轻,但是眼前面容憔悴的样子还是让桑榆大吃一惊。纯侧妃要起身行礼,被桑榆摁下,摸着纯侧妃的手臂桑榆心中不免有些悲伤。
纯侧妃颤颤巍巍地说:“多谢王爷和王妃前来探望。”说完又咳嗽几声。
景宸关切地问道:“三十晚上见你还是很有精神的,以为过了年身体就会康复,怎么又加重了呢?”
站在一旁的梁太医说道:“回王爷的话,臣下年前看着纯妃娘娘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现在看应该是急火攻心,外邪侵入,伤了肝气,要休养一段时间了。”
桑榆转向弘辕说道:“纯妃姐姐自从生病就没有出去过,过几日除了正月让张玉找个说书的女先生,来弄玉轩讲几段书,也散散心,我是常年生病的,所以就经常听书,头几日还听了一段,今天讲给姐姐听,让姐姐开开心。”
桑榆轻轻嗓子说道:“话说前朝有个胡九韶,金溪人。他的家境很贫困,一面教书,一面努力种田,每日也就做到衣食温饱。每天到了黄昏时分,胡九韶都要到门口焚香,向天拜九拜,感谢上天赐给他一天清福。妻子笑他说:我们一天三餐都是菜粥,怎么谈得上是清福?胡九韶说:我首先庆幸生在太平盛世,没有战争兵祸,又庆幸我们全家人都能有饭吃,有衣穿,不至于挨饿受冻,第三庆幸是家里床上没有病人,没有人作奸犯科,这不是清福是甚么?这胡九韶就每日都要向天拜九拜,你说可笑不?”桑榆说完就咯咯地笑起来,纯侧妃也随即笑了几声,旁边的几个宫女跟着笑了起来,桑榆有说道:“姐姐看,一个小段就让姐姐笑了起来,笑笑身体自然就好了。”
景宸和桑榆起身离开弄玉轩,弘辕随后送出弄玉轩。高志前来禀报:“王爷,慎郡王的家臣来报,有重要的事情,请王爷过府。”景宸皱了一下眉头,桑榆说道:“前几日刚从慎郡王回来,今天慎郡王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王爷还是去慎郡王府一趟吧。”高志伺候景宸前往慎郡王府。
弘辕并没有回到弄玉轩而是在后面跟着桑榆,弘辕说道:“王妃娘娘,刚才您说的请个先生来讲书的事情,孩儿不日就去办,只是纯妃娘娘还是有心病,心病还是要心来医。纯侧妃最近总是做梦,有时会想起以前做得事情,心神不宁,王妃有什么办法吗?”
桑榆没有回答弘辕,自言自语:“我的家乡有一座善化寺,香火很旺盛,我年幼生了一场大病,就在寺庙里住了些日子,善化寺有个老禅师,一日晚在禅院里散步,看见墙角边有一张椅子,他一看便知寺里有人违反寺规越墙出去溜达了。老禅师也不声张,走到墙边,移开椅子,就地而蹲,过上一会,果真有一小和尚翻墙回来,黑暗中小和尚踩着老禅师的背脊跳进了院子。当小和尚双脚着地时,才发觉刚才踏的不是椅子,而是自己的师傅,小和尚顿时惊慌失措,张口结舌,出乎小和尚意料,老禅师并没有厉声责备他,只是以平静的语调说:夜深天凉,快去多穿一件衣服。”桑榆停下来对弘辕说道:“世子是个孝子,听说城外的灵谷寺有庙会,二世子可以给纯妃娘娘捐一坛香,有佛祖的保佑纯妃娘娘的病会好的。”说完,桑榆带着巧艳和春竹往前走去,只留下弘辕呆呆地站着。
弄玉轩里,弘辕把桑榆的故事讲给纯侧妃听,说道:“母亲,孩儿觉得王妃不会把长明蜡的事情记在心上的,王妃刚来到上京城,并不想多敌人,今日讲的故事就是告诉母亲要知足常乐,王妃也不会计较的,母亲也不要多想了。”纯侧妃说道:“王妃意思我自是能听懂,这次真是低估的这位王妃,你放心只要她不难为我,我是不会自讨苦吃的。”
今日是十五,晚上有灯会,府里各院的嫔妃都很是兴奋,终于可以走出王府,到外面看灯会。桑榆先一步来到二门外,区明和王翰早就在二门外等待了。桑榆站在门口说道:“药的事情都查清楚了?”
区明说道:“回王妃,奴才查看了邱先生的账目,账目没有问题,药的价钱没有改变,但药的质量下降了,咱们用一等药的价钱买了三等的药品。问过魏医官了,这药就是换了商户之后变的,小的查了,这卖药的商人就是水蓉才人母家找来的。”
站在一旁的巧艳说道:“水蓉才人的胆子也太大了,竟然给王府用假药。”
区明说道:“魏医官说不是假药,只是以次充好,吃不坏人,可能是药效差一些,还有水蓉才人也不一定知道,这药进来有几批了,前两批的药挺好的,第三批就有问题,商户可能也怕出事,所以没有全是次品。”
桑榆说道:“这样鱼龙混杂,不会被发现,不管水蓉才人是否知道这件事情,这都是她管家失职,还发现有别的问题吗?”
区明声音有些低,说道:“还有布料,给下人做衣服的布料要比之前的品质差。”桑榆的脸色沉了下来说道:“又是以次充好,这些无良的商家,你去查查,到底是水蓉才人母家搞鬼还是纯侧妃动手脚,我要收拾一下。”说完在区明和王翰轻声耳语几句。
晚上是逛灯会的时间,外面是一片热闹,不管四通八达的道路还是贫穷人家的曲折小巷,没有一家没有花灯,没有一家没有灯棚。灯棚用两根竹竿搭成过桥,中间横着一根竹竿,挂上一盏雪灯,六盏灯球。大街上的灯棚数以百计,小巷数以十计。从巷口回头观看巷内,各式各样的花灯重叠堆积着,色彩鲜艳,飘飘洒洒,也足以感动。十字街口挂着一个大灯,上面画着《三字经》,《千家诗》中的故事,有的写着灯谜,大家围着灯笼站猜这些灯谜。灯棚上悬挂着近百盏红纸荷花琉璃灯,用佛图灯带相间插着,灯光旺盛明亮。高台上,锣鼓喧天,吹拉弹唱,景宸和桑榆一同在街上观灯,桑榆头一次看到如此多的花灯,甚是喜欢,东瞧西看,景宸却有些心不在焉,若有所思。
两人坐上车,桑榆问道:“王爷心中有事情,并不高兴。”景宸说道:“不瞒王妃,心里的确有些事情,还要请王妃拿个主意。前日慎郡王请我过府议事,王兄说他在府中抓住一个内贼,经过审问知道这个内贼是肃亲王的人,你知道我、王兄和肃亲王向来不睦,政见不同,不想肃亲王却在王兄的府里安插眼线,王兄让我也要小心府里的下人。这几日一直在想这件事情,看来今日打扰了王妃观灯了。”
桑榆说道:“府里的篱笆不紧,的确耽误大事,不过找内鬼不是着急的事情,要慢慢地查,有重要的事情,身边的人要留心用。”景宸把桑榆揽入怀里说道:“这几日来一直很是烦心,今晚要做重要的事情,身边只能留下王妃了。”说完轻轻吻桑榆,桑榆有些羞涩,轻轻地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