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梦想明白了这些,这才劝阻盖倩和鲁勾践不要再做无谓折腾。
秦梦说道:“那伙人多是秦王赵正的人!”
众人闻听不禁骇然。
关于赵佗,秦梦向他们解释不清,只得将合理猜测讲给他们听:“赵高实在出现在咱们眼皮底下,难道仅仅是凑巧?
长安城,咸阳京畿要害之地,里面住的又是我的妻女,秦王一定每日都在严加防范,唯恐我有天将她们劫走,昌平君的一众的死士难道就比咱们睿智勇猛,如此轻易就能将人劫走?
没有内应相助,他们刺杀秦王的时机,为何就能那般拿捏的准?事后他们还能轻松逃出秦王禁卫的追捕顺利进入南山,你们就没觉得这伙贼人行事也太过顺利?
还有,你们发现没有适才那位名叫赵佗的死士,表现的实在过于优异吗?
巧言善辩反倒无意之中暴露了他想要掩盖商贾身份急迫心情!他小小年纪就敢说报官无用,他这胆子得有多大?一般行商坐贾之人当着一众县吏的面敢这样说吗?他敢说,就足以说明他的身份不低!”
所有人都不禁点头,各自陷入了深思!
“那么赵高为何出现在咱们面前呢?”盖倩不解的问道。
秦梦摸摸颌下短须髯,想了想说道:“赵高身为中车府令,以他的耳目或是他和秦王正的亲近,知晓我向秦王提防他的进言,并非难事,也许此次他是故意露脸,就是为了报复我抑或挑拨我和秦王之间的关系,他好获得秦王更多的信任!”
鲁勾践喟然长叹道:“赵高其心可诛!那宗主咱们也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吧?”
众人群情激愤,都看向了秦梦。
“这个自然不能!不过眼下情况不明,这一切还是我的一面猜测,要去证实它,就要宜静不宜动!也许处处藏有玄机,这尊虎符就很有问题!”秦梦说着,掏出怀中黑亮的虎符仔细打量起了起来,又陷入了深思之中。
又是一天的昼夜行路,秦梦在和昌平君约定的前一日到达了郢陈。
一别一月多,郢陈依旧歌舞升平,韩赵魏燕的复辟势力依旧很活跃。听闻秦梦从秦国回来,立时引起了全城轰动!
项燕领兵闻讯直闯郢陈令府而来,一改平日和气,横眉质问床榻上呼呼大睡的秦梦道:“世上都在传闻,是王子勾结齐军,劫持了马贼,才致使赵人围攻邯郸惨败,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属实!”秦梦早就得到了通报,只是懒得起床而已,睁开眼看了一眼项燕,懒散的回答道。
项燕圆瞪四目,竟将秦梦的简练回答噎住了,一时竟不知所言了。
项燕尽收怒气,绕着秦梦床头焦急的踱步道:“王子,你起来,好好与项某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将军,你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物!事情都是事赶事一步步就赶出来的,就如扶苏本是秦王的种,可却能摇身一变成为我的种,还不是被人逼到这个地步?
将军扪心自问,小子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图吃喝,不图享受,不贪恋富贵权势,到处奔走,为了什么?将军晓得吗?”秦梦本来是躺着说话,最后一挺身坐了起来,瞪着项燕问道。
“为了什么?”项燕疑惑的反问道。
“为了天下苍生百姓!天下攻伐太久,不能再打了!”秦梦一字一顿的说道。
“什么?如此说来,你还是为了秦王!”项燕不可思议的说道。
“随你如何去想吧!我这条命也由你来处置!”秦梦再次躺倒在床榻之上又眯起了眼睛说道。
项燕面对秦梦的混不吝竟然无可奈何,只是在屋中原地打转!
一番折腾之后,项燕叹了口气,来到榻前无奈的说道:“王子,咱们相识这么多年来,先不论各为其主,只论咱们的私交,你真若是秦王细作,项某也不会将你如何?你走吧!”
秦梦听得出来项燕言语的真诚,睁开了眼,惨笑一声:“我的妻女,将军也能还我?”
项燕怒道:“我呸!说来我也是一肚子气,王子叱咤风云,在天地间翻云覆雨,竟为了一个妇人生死都不顾了!你糊涂啊!这让天下英雄如何看待你啊?”
“我就问你,夫人能还我吗?”秦梦坏笑一声,又重复问道。
项燕气的肺都要炸了,咬牙切齿的说道:“王子夫人在昌平君手中,末将爱莫能助!”
“那我不能走!”秦梦将双手枕在投头下,一副无赖模样说道。
“爱走不走,不走拉倒,明日昌平公子一来,你想走都走不成!”项燕怒其不争的喊了一嗓子拔腿就出去了。
昌平君赶来的速度,比秦梦预想的要快。
黄昏,夕阳西下,金辉洒满了萧条初春的陈楚大地。
秦梦站立在郢陈城头看景时,昌平君领着一众人马赶到城头,一脸大笑说道:“世人都说你奇计百出,寡人实在未想到你真敢孤身闯入郢陈!既然你来了,我也就不客气了!”
“你确定我的夫人还在你手上吗?”秦梦淡淡说道。
“你已身在我郢陈城中,似乎这样的问题对你来说也已无关轻重!”昌平君暴躁的说道:“放心,你我都是君子,只要你能坦白一切,我自会言出必行!”
熊启挥了挥衣袖,一众甲士上来就将秦梦捆了个结结实实,吊上了瓮城的点兵台。
点兵台上,四五个军中大汉正在栽种一根足有五丈高的碗口树干,同时两旁还有士卒正在挖坑。
秦梦哑然笑道:“这是要将我点天灯?”
熊启一脸阴笑道:“将你绑在其上,就为明日的百姓看个清楚明白。
“明日再绑不行吗?你封锁四门,全城戒严,我便是插翅也难逃啊!”秦梦笑问一脸狰狞的昌平君。
“早点绑上,省得你再耍阴谋!”昌平君狠毒的说道。
熊启对自己的恨,远超自己的推测,秦梦长吁口气,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秦梦摇头,叹息道:“做人当留三分余地。你这样对我,就不怕无路可退吗?”
“寡人不怕,不把你置于绝境,我楚国终会灭于你手!”昌平君阴恻恻的斜楞的盯视秦梦似乎要将要吃的人说道,
他笑得那般淋漓畅快,也不知他心中郁积了多少怨毒。人心这东西,实在说不清楚。
也许是昌平君觉醒了,折磨羞辱自己就是为了把楚国逼成秦国死敌,让楚王无路可退,而后励精图治,卧薪尝胆,厉兵秣马,以战立国!
楚国也有着悠久的历史,楚人本是祝融的子孙,却被中原诸国称谓南乡之夷。楚人以其骨子中的坚韧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开创了八百年可与周王室比肩的荆楚基业。
不得不承认,楚人身上有着一种生也豪情死也轰烈的随性。
是眼睁睁痛苦的看着楚国温温吞吞被秦国一刀一刀的凌迟,还是放手一搏拼个轰轰烈烈,也许今日昌平君的所作所为,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都是可怜人啊!
秦梦为此喟然,并不记恨昌平君。
一夜的风霜,让秦梦吃尽了苦头,幸亏这些年身体有些底子,否则早就冻死了。
黎明时分,伴随着城门的嘎吱吱的开门声,秦梦睁开了眼睛,瓮城之中缓缓驶入一支车队。
昌平君并未食言,左清确在其中。
风尘仆仆,蓬头垢面,机械的从车中下来,茫然的扫视这个满地石砾空空如也的瓮城,视线落在点兵台,又顺着五丈杆,落在绑在杆顶的秦梦身上、脸上。
左清浑身一震,听到了秦梦饱含热泪的呼唤:“爱妻,你来了!”
左清傻愣了片刻,突然疾奔上前,也许是坐在车上太久腿脚未活动开,也许是被地上碎石绊了一下,从城门到点兵台百丈的距离,左清数次滑倒,数次从土尘中爬起来再跑,终于一手血污,满脸土尘的爬上高台,抱住了秦梦所在的树干。
“秦郎,你如何这般傻啊?”左清放声大哭,泪水如小溪般从肿眼泡中流淌下来,在脸上冲出一条条泥沟。
“难得夫妇如此相爱,来人将此不贞之妇也吊上长杆!”昌平君出现在城头,一阵奸笑之后,向甲士吩咐道。
“祸不及妻女,公子如此做可是有些过了?”秦梦厉声斥责熊启道。
面色红晕亢奋的熊启,并不答言,绕到内城城墙上,挥手向下点指道:“来人再将郢陈令扶苏送上高台!”
被人吊上长杆的左清,满脸泥泞的哭嚎道:“郎君,你如何这般傻啊!妾值得你为我这般糟践自己吗?”
“岁月蹉跎,再不去爱你,你我都要老了啊!”秦梦一脸阳光灿烂微笑凝望咫尺之远的左清:“见到爱妻,虽死也开心,不过又错过了为你过生辰,郎君又食言一次!”
左清听到秦梦的情话,更是泪如雨下,呜咽不止。
“好了,打开瓮城们,让百姓好看看他们这些为祸天下百姓的狗男女狗崽子吧!”昌平君站在城头之上欢呼雀跃道。
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开城门声,郢陈中的百姓如同潮水一般涌入瓮城之中。
瓮城瓮形一端连外城门一端连内城门,直径百丈也就六百米的操场大小,然而一下子却涌入了足有数万人的郢陈百姓,不大一会就连城墙上也站满了人。
俨然就是一场公审大会,秦梦全然不在乎,回头一笑对被吊上来的扶苏喊道:“儿啊!秦父连累你了!”
“楚国将亡,舅父这时失心疯了!孩儿愿和父亲还有母亲大人同生共死!”扶苏用头在树干上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以尽礼数,而后一脸浩然正气的对秦梦说道。
秦梦深感欣慰,对左清说道:“扶苏和我脾胃甚合,愿认我为父,有了他,咱们清儿就不怕欺负了!”
左清一脸羞愧,呜咽说道:“妾身都听说了!郎君为天下为黎民,却落到了这般天地,妾身真得很后悔……”
随着不断涌入的人群,瓮城之中喧闹震天,嘈杂之声渐渐淹没了左清的哭诉。
左清哽咽说着抹了一把眼泪,接着对着秦梦的耳朵大声喊道:“都是妾身的错……”
“咱们清儿呢?”秦梦也对左清大喊道。
“扔了!”
秦梦以为听错了,又扯着嗓子喊道:“什么?”
“扔了!”
城头一阵鸣金声过后,瓮城之中逐渐安静了下来。
“你因何就将清儿扔了?”秦梦诧异的问道。
“都是妾身牵累了秦郎,现在想来,当初妾身就该一死了之!”左清说着又开始了悲哭。
“清儿,怎么又说胡话呢?郎君说过,只要能和相爱的人在一起,忠贞名节能算的了什么呢?”秦梦亦如对年轻时的左清一样百看不厌的说道。
左清更是凶狠的哭泣了起来,哽咽的说道:“妾身老如枯树,为何郎君还如此爱我,妾身的羞愧或与天地之间……”
“诸位翁媪,诸位邻里,诸位远来的邻邦,你们可知所谓周王子缭是如何祸害天下的吗?”昌平君熊启亢奋的话语打断了秦梦和左清的交谈,同时也引起了瓮城之中严严实实一片观众的喧闹。
城头又是一阵鸣金之声,场面再次安静下来之后,熊启喊道:“缭王子说说吧!交待的好,本公子就给你一家三口一条生路!”
秦梦扫视了一眼如同沙丁鱼罐头一样的瓮城,依旧微笑的回应道:“既然场面这般隆重,那我就说说!”
场面一下子就肃静了起来,秦梦清了清嗓子说道:“事情要从四个月前说起,我假借合纵之名潜入大梁,斩杀了魏王,领着数十万大梁百姓投降了秦国,谁知秦军攻楚失利,李信大军被项燕将军围困,为了解救大军,我应秦王之邀,假意合纵实则准备偷袭项燕将军,一举攻灭楚国……”
寥寥几句,秦梦就说到了核心关键问题,瓮城之中几乎挤进了郢陈全城百姓,城头之上更是站满了郢陈世家门阀以及从郢都特意赶来的楚国宗室大夫公卿,此时整个瓮城寂静无声,人人都在屏气凝神静听。
“后来阴差阳错,我反倒成了拯救楚国危难的豪侠,实在是造化弄人,到了后来,天下反秦局势扭转。由于邯郸秦吏误算了赵人的耕种年份,赵人不能正常转成秦人,也就不能当兵入伍,军功授爵也就和他们无缘,于是他们就造起反来……”
秦梦说到兴起时,城头上响起了一声钲,昌平君在城头喊道:“这就不要细说了,你直接详说和齐人勾结之事!”
秦梦咧嘴一笑,看了一眼诧异望着自己的左清,接着说道:“为了帮助秦国尽管结束乱局,我以周王子缭天下合纵盟主的名义,联络天下反秦势力前往赵地,到了邯郸城下,我勾结齐国马骑,劫掠了赵军主将马贼,而后就投靠了秦国,天下反秦局势为之受挫!
在这里我要向诸位楚王宗室以及亡国的各国王室说一声对不住了!天下统一是大势所趋,只有天下统一了,才不会打仗,不打仗每个人才能活的像个人……”
叮叮叮一阵急促的鸣金声响打断了秦梦的话语,城头上昌平君放声大笑道:“听到了吗?这就是周王子缭的卑鄙嘴脸!他就是秦国的细作,本君还未告诉父老乡亲,其实眼前这个所谓的周王子缭并非真是周王室的少子,他就是一个贱民庶子,一个来自卫地的乡野小子,几十年来顶着周王子的名头,游走诸侯之间四处招摇撞骗!秦子,老夫所言可有出入?”
秦梦对于昌平君的问话,来者不拒,老老实实的回应道:“公子所言一点不虚,仆下确实身份低微,我也非出自周王宗室,这多年顶着周王子的名头确实是在到处招摇撞骗,坑遍了天下七国诸侯……”
秦梦本本分分的承认为骗子,这让瓮城之中瞬间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人声鼎沸声震九霄,城头上的砖瓦都在簌簌颤动。
“这是他们逼你的吧?都是妾身把你连累了……”左清嚎啕之声,也随即被淹没在了人声里。
秦梦所言石破天惊,任凭城头上的昌平君鸣金,始终都盖不过围观百姓的嘈杂声。
左清也停止了哭泣惊愕的望着秦梦。身边的扶苏也不可思议的打量秦梦,眼中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扶苏对着秦梦吼道:“秦父所言都是真的?”
左清也附耳吼道。“郎君为何要这般糟践自己呢?妾身百死都不能报答秦郎的救我恩情啊!”
还好,这时代,吃饭都是个大问题,自然不会把鸡蛋放臭,台下得知了真相的郢陈百姓,也就无人往自己身上乱丢臭鸡蛋。至于鞋子,也不会有,二月天地上冰冷冰冷。
足有一刻的时光,昌平君鸣金才起到了效果。
“本君再向众人透露一番,此子阿谀奉承,不仅将自家婆娘,献给了秦王,而且婆娘还给秦王生了子嗣!秦王更是为了笼络他,将自己的王后,也就我楚国的不肖女公子,送给他为妾!此子和秦王狼狈为奸,将天下诸侯玩弄在鼓掌之间,他还要在我楚国,蛊惑大王,收拢人心,为了就是相助秦国灭楚,让我等全都成为秦人的奴仆,是可忍孰不可忍?”昌平君熊启说到最后也兴奋的大吼了起来。
熊启的这番话同样引起了瓮城百姓的一片震撼霄汉的轰动。
既然这本就是一场大戏,秦梦不吝啬将气氛推向极致。
喧闹平息之后,秦梦咬着牙微笑着说道:“昌平公子所言一点不错!”
秦梦的帮腔更是引起了高台之下百姓山呼海叫般的欢呼。
今日之事实在太过狗血,昔日高高在上的周王子缭,竟然无耻卑贱下流这种地步。王室之中的花边八卦消息,让郢陈之中无数的草根百姓大开眼界,此时此刻吃瓜群众们的热情高涨到了足以撑破瓮城的程度。
“还有没有更刺激的?再来一个!”真是吃瓜不嫌弃事小,台下大胆草民竟然嫌不过瘾焦急的催促了起来。
城头上的项燕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提醒昌平君道:“君公适可而止,今日之事王子缭也已名声扫地。士可杀不可辱啊!”
昌平君却依旧没有罢手的意思,敲击了一下钲,瓮城之中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昌平君朗声说道:“此子更为可恨之处,为了保护秦王公子,竟然造谣污蔑女公子之子是他的种!秦王公子更是和他狼狈为奸,互称父子,到处收买人心,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响应秦国攻楚,里应外合拿下我郢陈!父老乡亲,是可忍孰不可忍?”
事是昌平君谋划的,谣言也是他传的,如今他却颠倒黑白,反过来将此事一股脑扣在了自己头上,昌平君对自己何其怨毒,这是要置自己于死地啊!秦梦望着左清心中有些慌了。
秦梦眼睁睁看着台下往昔善良的百姓,如今被昌平君一煽动都成了暴民,也不知是谁头一个向台上投掷了瓦砾,铺天盖地的石砾随即就向自己迎面飞了过来。
秦梦疾呼道:“清儿,扶苏,快些低头!”
危难之时见真情,左清和扶苏并未遵照秦所言,而是冲着城头上的昌平君大喊道:“士可杀不可辱!”
也幸亏点兵台和长杆都比较高,瓮城之中人员拥挤,起哄的百姓,投掷石砾根本施展不开,多数都落未能近身。
数万百姓,万石齐发,不被打中那也不可能,一轮下来,秦梦被砸晕了过去,面颊上淌着一道道的血。
就在百姓弓腰再次捡石砾准备第二轮投掷时,轰然一声巨响,大地都为之颤抖了一下,点兵台上的长杆都摇摆了几下。
所有人都被震慑在了原地,只见城门洞中腾起数丈高的烟尘,烟尘后面一片光明。
百姓为之变色,城上守城甲士也不由惊骇尖叫道:敌袭。
就在城中百姓惶恐之时,传来了左清声嘶力竭的呼喊:
“……秦郎醒醒,秦郎醒醒,你们都住手,我郎君虽非是周王子缭,也曾坑骗了天下诸侯,但从来未曾做过一件对不起天下百姓的事情!
他可以成为富可敌国的富贾,他也可以成为割据一方的诸侯,他还可以成为逍遥尘世的仙子,可他偏偏都不要,他心中只有天下百姓。
他几聚几散万金财富,只为苍生黎民,每当天下大饥时,到处都有赈济的粥棚粥场,那就是我郎君所为!
你们郢陈百姓不知,但可以向天下三晋的亡国之人问问,我家郎君是否对得起他们!
天下疲敝已久,我家郎君天生悲悯不愿意看到天下爹生娘养的百姓流离失所荼毒身死,不愿意看到天下的父母妻儿失去他们的儿子丈夫父亲,不愿意看到贪官污吏横征暴敛,不愿意看到诸侯大王不顾百姓死活骄奢淫逸!
我可怜的郎君就想帮助秦国统一天下,不是为了秦国,而是为了所有这方土地上的贱人庶民!
你们这些无知可怜的百姓,今天竟用石头活生生的砸死了这样一个大善人,你们将会被天地所诅咒,永生永世子子孙孙都要活在被人奴役被人驱使的悲苦泥泽之中!
我的郎君,只求天下不再攻伐,百姓活的像个人!他错了吗?”
左清歇斯底里的的嘶吼声,震慑了在场所有的郢陈百姓,一时间就连城头报警的士卒都沉默了。
“爱妻,不要说了!我还活着,他们也不容易!”秦梦悠悠张开了眼睛,微笑着看着泪流满面,额头流着血,几乎成了疯婆子的左清,幸福的说道。
左清欣喜的看到秦梦睁开了眼,高兴的放声哭泣了起来。
似乎百姓的意识被左清的一番哭喊惊醒了,他们迷茫的望着城头高高在上的锦衣公卿,又去看看三个长杆上,他们并不熟悉的三个人,麻木的失神的犹如大梦初醒。
“不要听此荡妇的蛊惑!”昌平君为怕百姓觉醒而战栗,猛敲钲大吼道。
接着城外传来了整天动地的号角声,城门处的烟尘散尽,人们透过长长的城门甬道,赫然发现城外早已陈列了如云的军阵,似乎真的是遭遇了敌袭。
瓮城之中再次骚乱起来,人们纷纷向内城奔跑,
混在人群中的鲁勾践一众兄弟,趁乱爬上了点兵台,制服台上士卒,将秦梦左清扶苏三人从长杆上放了下来。
适才秦梦身在危急之中,鲁勾践一众兄弟,无力控制场面,瓮城之中拥挤不堪,兄弟们有意引导,借势就将两扇城门推倒,这才令瓮城百姓重新安静了下来。
城头上的一众将士这才扭向城外,心中不禁一凛。
城外战旗烈烈,战车飒飒,大有攻城之势。
可也不对,除了有秦国骑军还有齐国骑军也有楚国骑军。
就在项燕一众人诧异之时,城下传来了尖利的阉宦喊话声:“大王有令,昌平公子速速回都见驾!”
城头之下,战车之上,昔日楚国令尹宋玉,一身白衣,风尘仆仆,白发须髯纷扬前胸,人已老迈,但自有一股威严气势。
城头垛口终于有人回应,宋玉这才用他苍老的嗓音喊道:“昌平君为泄私愤,设台公然羞辱秦人细作,此非公序良俗,大王责令即释放他们,公子回都候命!”
昌平君立时就傻了眼,昨日面见大王陈述此时,大王亦如郢陈百姓一样义愤填膺,大有将繁阳小子生吞活剥之恨,这才允诺自己全权处置此事,怎么一天的功夫,大王就态度发生了偏转?
昌平君闻听额上青筋暴涨,怒斥宋玉道:“大王定是听你这小人的谗言,又向秦国苟且割地,出尔反尔,我荆楚必将亡国!”
宋玉微微一笑道:“公子言重了,小老儿早已赋闲在家,昨日大王急招,这才勉为王使!公子不信,可向朝中众臣求问!”
宋玉身后的马车之旁确实站满了楚国的一众文武公卿,他们才是楚国真正的掌权者。这也解释了为何兵临城下并未又烽燧报警的疑问。
项燕立即率领部下迎接王使,同时派出一队亲兵前往点兵台去接秦梦一家人。
昌平君不甘心的回首看了一眼瓮城之中的点兵台,阴恻恻的对着城墙笑了笑。
宋玉嘿嘿一笑对充满怨毒眼神的昌平君说道:“做人自该留有一线之地,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你也配称我楚国的贤公子!”
虽是说回都见王,却没想到王使给昌平君准备的是囚车。
昌平君随即就被一众凶狠甲士押上了囚车。
宋玉下车询问项燕道:“秦子何在,有劳将军将其带出城来。
马车中被解救下来的秦梦躺在左清怀中,盖倩捂着他流血的脑袋。秦梦一直保持微笑始终凝望左清。
“看什么看?”左清娇羞的瞪了秦梦一眼。
秦梦甜蜜的说道:“红颜不老!爱妻还是那么美丽,若是郎君被砸失忆,也会认得你的!”
左清突然又是呜咽不止。
“不要哭了,再哭眼都肿成桃了!”秦梦摸着他的脸,爱怜的说道。
“妾身愿意流泪,每流一次心情就舒畅一场!”左清哭罢,小女儿态的说道。
在项燕亲卫的左推又拱下,马车终于艰难的驶出了城门。
秦梦下车,宋玉一见,脸上堆满了笑意,嘘寒问暖一番,这才小声说道:“秦子你的人何时能放大王啊?”
秦梦点点头,一脸狡黠遥指远方高岗上徘徊的数骑笑道:“那不就是我的人?”
“大王无碍,也就不用在折腾老朽了!秦子后会有期,老朽告辞!”宋玉一拱手,重上战车,领着浩浩荡荡的马骑就走了。
不过城前还有三分之二的马骑未动,楚军走后留下的空地,却似秦楚两只骑军对峙的沙场。
各自主帅马踏地面的声音,似乎在向对方挑衅,一时间之间,城前杀气腾腾。
“宋公适才说了,秦公子扶苏还要在楚国为质,请秦子见谅!项某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秦子后会有期!”项燕也大感情况不妙,向秦梦拱手说道,便抽身进城了。
秦使屠睢翻身下马,小跑来到秦梦身前,一脸谦恭的向秦梦说道:“王子受罪了!大王放心不下,亲自东来,在管城恭候王子!”
身为齐使的淳于越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同时和屠睢飞奔道秦梦面前,也是毕恭毕敬说道:“大王得知王子身陷郢陈,特地重兵压境,向楚王施压释放王子,还望王子能回临淄见见大王!”
秦梦微笑说道:“我的身份也已昭告天下,不是什么王子,而是一奸诈小人,当不得所谓王子了!”
淳于越说道:“大王可不管你是不是王子,你言出必行,也已交付了出海的大船,大王认定你就是仙子,说好的和你一同前往归墟仙境,秦子要食言吗?”
屠睢也不敢大意,再次拱手说道:“大王说了,秦子爱女也已找到,还望秦子和夫人速往管城父女团聚!”
这时左清突然从车中跳了出来,冲着屠睢喊道:“将军你回去告诉秦王,此生此世我秦左氏再不和秦王有半点瓜葛!”
“夫人何出此言?咱们清儿不能不要,是你是我一手把他抱大,虽说她是赵正的种,但郎君会将他视为己出!爱妻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孩子吗?清儿不能丢!”秦梦发自肺腑的劝解左清道。
“郎君你不晓得,妾身不能再拖累秦郎……”话出半句,左清又泣不成声了。
“那咱们就随屠睢将军前往管城接回清儿……”
左清扑到牵梦身边,拉住秦梦的手声嘶力竭的阻止道:“不,不……郎君不能去,清儿妾身不要她了!”
就在这个当口,秦梦耳朵动了动,一声尖锐的破空声突然传来,秦梦眼角余光捕捉到从城头飞来的一个黑影。秦梦本恩呢该的用身体护住左清,只觉浑身酥麻,再低头看时胸口多出了一枚六棱石砮。
秦梦突觉浑身无力,眼前昏花,一种昏昏欲睡之感袭上眉头,耳边充满了左清的呼唤声,可还是抑制不住的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