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之中,竟然梦到了龙阳君。多年不见,龙阳君脸庞依旧白嫩,手臂依旧纤细,眼眸还是那般的勾魂夺魄。
不知过了多久,秦梦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幽暗的密室中,暖暖的,有股桑叶的清香,似乎床头坐了一个人。
秦梦浑身无力,艰难的张了张嘴问道:“这是哪?”
随即传来了左清喜极而泣的哭声:“郎君醒了,秦郎醒了,龙阳姊姊,郎君真的醒了……”
什么龙阳君?难道龙阳君在此?难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就在秦梦疑惑之时,一个非常特别,既熟悉还陌生的话声,由远而近传来:“秦弟醒了?”
一个瘦削的身影端着一盏灯而来,温暖金黄的光线一下子就充满了屋室,秦梦随即看到了一张黑黝而干瘦的脸,随人飘来一股浓郁的檀香味,秦梦惊讶的吐出了几个字:“你是龙阳君?”
“可不是姊姊?一别十多年,是不是不敢认我了?”
黝黑的脸庞一笑,秦梦这才确定,还真是昔日那妖娆妩媚在魏安厘王面前泣鱼的龙阳君。
秦梦由龙阳君立时就想遥远的天竺之国,连忙问道:“这是哪里?”
“这里还是郢陈淮阳!”龙阳君笑语盈盈的说道。
“哦!我还以为穿去了身毒呢?”秦梦不由想到了昏迷前的事情,连忙问道。“我中箭睡了几天?”
“少说话!伤好了咱们有的是时间说话!”龙阳君妖艳不再,可是身上却多了很多女人味,柔美嗔怒的将一只陶碗递给左清,她转身离去了。
秦梦满腹疑虑,想要张口说话,左清便用汤匙堵住了他的嘴巴说道:“龙阳姊姊不让你说话,害怕牵扯道伤口!你得听话,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妾身也就随你去了!”
看着左清泪汪汪深陷的大眼睛,秦梦当时就浇灭了满心的好奇,住嘴不言了。
一连在床榻上如个新生儿躺了三天,这才被允许说话。
三天来不说话但也从左清只言片语中晓得了中箭之后的事情。
龙阳君从身毒而来,她本在宋国故都睢阳,正巧听闻昌平君公开羞辱秦梦之事,龙阳君焦急忙慌的赶到,正碰到秦梦中箭倒地。
命悬一线之时,龙阳君这位身毒的海吉拉斯出手果断止血取箭上药包扎救了秦梦一命。
秦梦身受重伤,只得原地救治,项燕也同意,便留在了郢陈治伤。
龙阳君再次手法娴熟的为秦梦换药,秦梦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如今干瘦成了黑干尸的龙阳君,不住的咂舌。
龙阳君明亮的大眼睛瞪了秦梦一眼,恶狠狠的说道:“再咂舌,信不信把你舌头拔下来,让你死后进入拔舌地狱!”
“哟呵!拔舌地狱,佛教用语说得很溜啊!阿弥陀佛,一别数年,姊姊如何就脱胎换骨了一样呢?”秦梦贫嘴问道。
“翻身,这两个窟窿,若是不碰到我,你的小命也就丢了!”龙阳君一脸正色命令道:“也算报你当初救命之恩!”
数年前在彭城驿置救治龙阳君的场面不由就浮现在了眼前,秦梦脸上泛出了一丝淫邪之笑。
消瘦的龙阳君对于秦梦不怀好意的笑,丝毫不在意,一脸正色,并不多言,继续为秦梦换药。
“你用我的手术器械很娴熟嘛?怎么就学会这个手艺?”秦梦无话找话道。
“如你所言,名医都是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姊姊这手艺,那都是医死很多之后练出来的!”龙阳君一面用镊子捏着一个蘸有三七药粉的棉球为秦梦上药,一面很骄傲的说道。
“这是棉花啊?”秦梦惊喜的取过龙阳君托盘中的一粒棉球,兴奋撕扯着惊呼道。
“棉花?我称它为桐花,身毒树上结的,确实是好东西,可御寒,可做衣!”龙阳君随意的说道。
棉花长在树上?秦梦更是好奇了起来,取过龙阳君手中所有的棉花,发现里面竟然还有棉籽。秦梦如同发现了美洲新大陆一样兴奋,想要即刻起身种植棉籽,希望来年也能长出一朵朵洁白花朵的棉花,如此一来,天下百姓,就不用再受冻馁之苦了。
哎哎呀!也许是动作幅度了,秦梦心口一阵剧烈痛疼差点昏厥过去,无力的倒在了床榻之上。
“动什么动,几乎愈合的伤口又流血了!你想急死我吗?”龙阳君突然尖利的咆哮道。
左清闻讯赶来,近乎哀求的劝慰龙阳君道:“姊姊莫要动气,还是快些为他止血!”
这次伤口扯裂导致了一天后的高烧,秦梦又陷入了迷迷糊糊之中,高烧不退,伤口发炎,让秦梦几乎丧命。
“若还有余生,我当用余生去爱你们!”秦梦烧糊之时,就会喃喃自语这句话。
幸有左清盖倩龙阳君三人在船头轮番守护,自己才终于苟活了下来。
熬了七天,炎症终于止住,秦梦却大感自己身体虚弱不堪,就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漫步在生死的边缘,秦梦深切的认识到自己依旧是个会生老病死的凡人。
为了不让身边爱自己的和自己所爱的人伤心难过,自己就当珍惜余生的每一天。
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在郢陈养伤的日子,秦梦可谓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
一个月后,伤口长痂愈合,秦梦终于被三女允许下床。
龙阳君一趟身毒之行,从里到外,从内心到举止彻底脱胎换骨成了女人,秦梦不用担心他会勾引自己的两个老婆。
这一个月中,秦梦也从龙阳君那里弄清了棉花在身毒确实长在树上,树木高大可参天,棉树开花时,整树一片白,巍巍壮观。
时值春夏之交,秦梦被三女软禁在蚕室之中不得外出半步,以免伤情复发,还好有棉籽,秦梦不再觉得时日无聊。
也许印度三哥博大仁爱,也有可能是懒,还有可能压根没想到取籽,反正龙阳君带过来的被褥衣服里面全都是带籽的棉花,秦梦花大钱从龙阳君手中换购他们手中全部的棉花制品。
左清按照秦梦吩咐组织妇人将棉籽从棉花中取出,又在郢陈市中收罗了大量的盆缶缸瓮,亲自在秦梦的指导下培土、泡籽、播种、施肥,如同侍弄奇花异草,围着屋中上百瓦罐废寝忘食的打转。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月下来,盆盆罐罐中的棉籽都长出了嫩苗,秦梦心情异常高兴。
一株株嫩绿的棉苗,在秦梦看来就如一支支的火炬。等它们长出棉铃做成棉袄,就能温暖天下苍生。
寻找棉花,将它引进中原种植,一直是秦梦的一个心愿,只是跑遍了西域各国,并未遇到棉花这种东西,没想到这种植物竟然生长在印度半岛,还被龙阳君无意中就带到了华夏,若是培育出来棉花,那将颠覆华夏百姓的穿衣生活。
棉花产量大,保暖性好,更易于防止,如何想来培育棉花也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功业,秦梦有了这个打算,也就安心的在郢陈待了下来。
随着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秦梦时常听到,从外面传来的奇怪的叫声,似是人的呼喊,似是野驴嘶鸣,反正声响很奇怪。
秦梦很想走出去看个究竟,每当探头向院外张望时,就会遭来站立院门口的盖倩以及房顶墙头无处不在的夏胡兄弟们警惕的眼神。
这胸口这一箭确实伤的严重,尽管愈合多日,但胸口时不时就会疼痛,秦梦也怕了再有个闪失,也就不敢在逞强。
就在秦梦在院中侍弄棉苗时,听到了院外一片嘈杂之声,声音越来越近。
秦梦听到了盖倩阴冷的呵斥声:“将军莫非要强来?”
随即一个死三下四的话声传来:“在下不敢!夫人还请通告王子殿下一声,事关楚国生死存亡,还求见王子殿下见我一面,末将也好在楚王那里有个交待啊!”
秦梦侧耳倾听,这分明就是项燕的声音啊!
在这郢陈城中,他就是一城之主,何处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竟然被自家婆娘为难到了这个地步,秦梦不由心生歉意。
秦梦算了算时间,三四个月的功夫约莫王翦也已统兵抵达了楚国,要不项燕不会如此着急。秦梦本想喊上一嗓子见见项燕,没想到刚一有了这个心思,就被院中侍弄花草的左清瞧出了端倪,挺身挡在秦梦身前,圆瞪杏眼恼怒道:“说好的,伤未彻底痊愈前,不许操心天下大事!”
秦梦悻悻说道:“项燕也是手握百万雄兵的大将军,如此谦逊,郎君于心不忍,万一他恼怒起来,伤了倩儿如何是好?身在屋檐下,也得知晓低头进退啊!”
左清一脸讥笑:“郎君以为楚将项燕是懂礼?若非龙阳姊姊出面护你,郎君中箭当天,就被楚王将你拿去了!”
秦梦闻听诧异不已。
当日为了自救,特地派遣了鲁下弦领着一众兄弟潜入楚王宫中,劫持了楚王,以令自己自辱完之后全身而退。想着立时就能离开郢陈,挟持楚王,也就不算什么事,谁知却中了一暗箭,差点身死。
受辱之后的楚王焉能轻易放了自己?这些天的太平日子,秦梦还道是因为城外秦使和齐使牵制,楚王不敢动自己呢?
“到底怎么回事,龙阳君去一趟身毒,脸就大了吗?”秦梦不可思议的问道。
左清言语骄傲的说道:“听到了,外面可是龙阳姊姊带过来的战象,庞大无比,是它们守护了郎君的安危!没有他们,楚人早就闯进院中了!”
“什么?战象?如此说来,外面的吼声,是大象在吼叫?”秦梦听了更是兴奋起来,大象可是稀罕之物啊!
左清一脸兴奋的说道:“正是,这些战象是龙阳姊姊从身毒运来,是送给郎君的见面礼!这些天暖和了,这些畜生就活跃了起来,当初楚王要拿郎君时,龙阳姊姊就说了,要是敢动郎君一根毫毛,他就进发十万象兵平灭楚国!郎君这才在郢陈之中安住了下来!”
秦梦有些感动,未曾想到龙阳君念情很深。
就在秦梦幻想龙阳君美女救英雄的飒爽英姿时,便传来了龙阳君的呼喝声:“全都给我滚!整日打打杀杀的,到头来都是一掊土,滚滚滚……”
尖利的斥骂声,散发出了令人窒息的杀气,隔着围墙秦梦都能感受到龙阳君的霸气。想想这些天她对自己的和风细雨,这特么是同一个人吗?秦梦不禁为之倒吸了一口冷气。
外面传来了将军项燕弱弱的告退声,这更是令秦梦诧异,看来龙阳君彻底不是以前的龙阳君了!
嘎吱一声,龙阳君推门进来,脸色阴沉,见到秦梦诧异的目光,她还是抱一淡淡微笑。
“对我这般好,请问姊姊有何求?”秦梦感动的贴上来问道。
龙阳君诧异的看来一眼秦梦,怔愣了一下,试探的说道:“伤好之后,可愿随我去一趟身毒!”
“就这点要求?”秦梦诧异的问道:“不想着复辟了?”
龙阳君闻言,不由神情黯淡了下来。
这话一定勾起了龙阳君的有关龙明之死的伤心回忆。秦梦伸手拍拍脸,咒骂自己嘴贱。
“答应不答应?”龙阳君态度的冷硬再次问道。
“答应!哪有不答应的道理?”秦梦随口问道:“请我前往身毒有何贵干?”
龙阳君淡淡说道:“父王菩提萨埵有一遗愿,希望你能前往身毒传道说佛,顺便让我将王位禅让给你!”
秦梦完全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惊得眼珠都快瞪出来了,好半天才说道:“什么?你如今的身份是身毒的王?还要将王位禅让给我,姊姊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龙阳君盯视秦梦良久,轰然笑道:“当然是玩笑了,菩提萨埵那么多子孙,如何会轮到我这样一个异族人称王?不过请你前往身毒说法到是父王遗愿!”
秦梦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想来也是玩笑,不过却听出了龙阳君对阿育王的尊敬。
院面嘈杂之声止息,不过却又从远方传来了号角之声。
“出了何事?”秦梦不禁问道。
龙阳君神态紧迫的说道:“秦国大军兵临城下,正在整备军伍攻城,既然秦弟答应我了,那我们尽快离开郢陈吧!”而后挽起左清的手臂进了屋,还插上了门栓,两人嘀咕了起来,全程都把秦梦当做了空气,秦梦只得孤零零站在院中等待。
这些时日秦梦明显觉得左清还有盖倩被龙阳君带坏了,大小事都要背着自己,大有架空自己的意图。
秦梦向躺在屋脊阴凉处的鲁下弦招手,谁想他视若不见。
“哎哎,下弦兄长睡着了?”秦梦无奈轻声喊道。
鲁下弦更绝,竟然装聋作哑。
房门嘎吱一声开启,左清警惕的看了看房顶,问道:““郎君在和谁说话呢?”
“你们一定有事背着我?“秦梦干脆撕破脸皮蛮横起来问道。
没想到左清一点都不慌张,巧然一笑道:“确实有事,不过都是为了郎君好!”
“不管什么事情,那也不当瞒我!”秦梦揽住了左清的腰肢,面贴面的问道。
“那秦郎得答应妾身从此不再提小清儿之事!”左清用他那期待的眼神望着秦梦问道。
左清尽管是被昌平君的一帮死士所掳,但她却在半路途中得知了此事的幕后操纵者竟是秦王赵正。
昌平君的死士之中混有秦王赵正的细作,本来一切做的可以天衣无缝,赵高出来搅局了。左清被劫持上了一艘大船,却在隔壁听到赵高欲要谋夺怀抱中清儿的布置。
赵高的一句“周王子重情,只要夫人和孩子操控在大王手中,周王子就会束手就范”,让左清如遭雷击。
接下来左清怀抱中的清儿被人所夺,左清一路痛苦回想被劫之前的种种离奇反常,立时就猜到了秦王赵正身上。
对赵正的失望,对秦梦的愧疚,对身遭不幸的无奈,对女儿秦清的不舍,一同袭来,让左清情绪极其低落,几乎崩溃。
秦梦为了救了她,甘愿在万目睽睽之下自辱,左清一瞬间就被感动的重生:赵正想用清儿桎梏自己和秦郎,一直以来自己却自私的用别人犯下的错误惩罚爱自己最深的人,自己若还是不能狠下心来割弃孩子,最终还得害了秦郎!
秦梦中箭,左倾想到了死,认为那也许才是真正的解脱,然而龙阳君的出现,救回了秦梦,同时也救回了左清。
左清涅盘重生,决定不再受孩子桎梏,心里无数次的练习将清儿狠心的抛弃。
这是两难选择,进入了死角之地,不论是抛弃孩子,还是连累爱人,秦梦晓得以左清的性格弱点终究会痛苦一辈子。
秦梦不想左清一辈子陷在痛苦之中而不能自拔,自己也不认为自辱就是为了左清,其实自辱对自己来说真没什么。不过是自我导演的一场喜剧而已。
这些天来,秦梦一直劝导左清,将清儿要回来,无非就是遭受秦王赵正的软禁。有吃有喝,有人时时刻刻操着你的心,这样的生活该多么闲适自在!左清不这么认为,她认为这样做就是亏待自己。一谈到这个事情,话题就无法再进行。没办法秦梦只得让着左清。
今日左清又以此为条件,秦梦想了想,长吁一口气说道:“不提清儿可以,但你得答应我,想念清儿的时候,不能忍着,心里难受时,得对我说出来!”
“啰嗦!”龙阳君在左清背后鄙夷的看了秦梦一眼说道:“真没想到,秦弟的妇人之仁尤甚真正的妇人啊!”
“不许说我的郎君!”左清回头怒瞪龙阳君道:“多少世间女人求而不得,唯我独有!妾身就喜欢秦郎的贴心深情!”
“对嘛?到底瞒我什么事情了?”秦梦甜蜜的回应道。
“附耳过来,妾身告诉郎君!”
左清说着就伸臂去揽秦梦脖颈,谁知却被秦梦反手止住了她的手臂,翻动手腕,夺下她手中的香帕,以迅雷之势在左清和龙阳君面前使劲抖了抖,笑语嬴盈的说道:“郎君在孱弱,对付你们两个妇人还不在话下。”
香帕中迷魂香还挺足,两人吸了一口,随即就已站立不稳,秦梦急忙将其扶住。
房上的鲁下弦见状大感意外,急忙起身吹响了墨门的紧急哨音。
不一会,门前就被鲁勾践一众人等团团围住了。
秦梦坐在屋中凉席上,一脸坏笑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对我如此防范!”
盖倩最先耐不住性子,疾呼道:“秦王要见郎君!我们和不愿意你去见他!”
“秦王又不是吃人老虎,见见又有何妨?”秦梦自信的说道。
这时鲁勾践瞪了盖倩一眼说道:“秦王自然要见,只是宗主身受重伤,现在实在不宜去见秦王!”
这里面铁定有问题!秦梦心中有数,起身笑对鲁勾践道:“主母不让我见秦王,竟敢使用迷魂香,你们当我是三岁小娃吗?”
所有人一片肃然,秦梦突然大声问道:“上弦兄长鲁望鲁朔兄长韩政兄长叶公这些天都去哪了?给我如是交待!”
所有人面面相觑,惶恐不安。
“倩儿你说,咱们生死与共,有什么事非要瞒着我呢?”秦梦柔声问向了盖倩。
“我们真是怕郎君再出什么意外,瞒着你,也是为了你好!”盖倩支支吾吾的还是不说。
“到底怎么回事?”秦梦已有些动了肝火再次喝问道。
依旧无人说话,秦梦推开众人,就要往屋外走,却被一众人等涌上前去拦住了路。
“你们想干什么?欲要造反吗?”秦梦觉得事情小不了,也很想知晓为何这群死心塌地追随自己的这一众人为什么就要铁了心的隐瞒自己呢?故意佯装大怒吼道。
“说了对不起姊姊,对不起姊姊也就对不起秦郎!”盖倩被逼的流泪说道。
这时浇了凉水的左清和龙阳君也已醒转了过来,秦梦来到左清身前问道:“爱妻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左清惨白着嘴唇只是哭泣,就是不言。
“王子殿下,秦兄弟,你就见见项某吧,楚国百姓的生死可都在你手中啊!”院外突然传来了项燕的呼喊声。
秦梦眼前一亮大声回应道:“有请将军!”
隔着院门,只听外面一阵嘈乱之声。项燕苦涩的说道:“还望王子殿下知会你的禁卫一声让个道啊?”
秦梦哑然,问向鲁勾践道:“外面还有咱们的人?”
鲁勾践看向了龙阳君,龙阳君充耳未闻,没有反应。
秦梦不得已亲自推开了院门,只见门外乌压压站了两排黑眼窝厚嘴唇一身黑肤的身毒汉子,手持雪亮弯刀正和项燕一众亲卫对峙。
“你的护卫?”秦梦向龙阳君问道。
龙阳君低调的点点头。
“不得放肆,岂有如此待客之道?”秦梦厉声呵斥一众人等,推开人群,来到项燕身前,拱手道:“将军有何事,尽管说来?”
项燕看了一眼院中众人,似乎明白了何事,抱拳就说:“秦子受伤期间,秦王曾派一支使团护送其女公子,也就是……王子殿下的爱女秦清,前来郢陈和夫人团聚。谁知半路有伙贼人,假扮我楚人劫持了秦子爱女……”
秦梦没等项燕把话说完,就向左清惊呼道:“什么,清儿被人劫持了?”
左清气鼓鼓的重重出了口气并未答言。
项燕却接过话来接着说道:“是啊!千真万确,你的爱女被人半路劫走了!
秦王闻听也是大发雷霆,非要我楚国交出他的爱女。末将可以对天起誓,这绝非是我楚人所为,而是东胡人的细作所为!
可是秦王非以此为由兴兵讨伐我楚国,一来就是六十万大军,我楚国实在难以应付。只求秦子看在咱们相处友善的份上,站出来向秦国说声公道话我楚国并未劫掳你的妻女……”
项燕大概也是被逼无奈,说到最后噗通跪倒在地,向秦梦施以稽首大礼,泣血恳求:“秦子一定要出手相助啊!”
秦梦如何不明白项燕是想借用自己之口去堵秦国出兵的理由,好拖延些时日备战。
秦梦终于明白,秦清被劫这是一切事情的症结。
左清见到秦梦震惊的胸脯起伏不定,慌忙拦住秦梦哭泣道。“不干秦郎之事,秦王女公子生死和郎君没有丝毫关系!这就是秦王的阴谋诡计!秦郎千万不要去见秦王,更不要前往东胡去救孽女!”
秦梦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直觉心口处,剧烈疼痛,几乎直不起来腰了!
所有人见状都不由惊慌了起来。
“秦郎……”
“宗主……”
“秦弟……”
所有人不约而同关切问候。
秦梦缓了口气,算是好多了一些,又问道:“既然清儿人在东胡,那就当向不咸姬要人就!”
“要了,可是不咸姬也说了,只有见到秦郎本人,她才会亲手送还咱们清儿!”盖倩接话说道。
秦梦淡然说道:“如此小事,我去一趟不就行了吗?”
所有人都保持了缄默,眼神却是逼迫项燕离开。
项燕似乎唯恐引起众怒,拱拱手知趣的离开了。
这时鲁勾践说道:“不是不让宗主去,而是害怕不咸姬会对宗主大下杀手!宗主可知,那射你一箭的刺客,就是肃慎神射手!”
有关刺客之事,秦梦没想到一众人等对自己隐瞒的风雨不透,从左清到盖倩再到所有身边兄弟都说刺客当场自尽而亡,只是昌平君的一个死士。
自己多次提及箭矢是枚六棱石砮,可是他们所有人都说楚国黔中郡的深山一样也用石砮。
当时自己就心有疑虑,只是未仔细深想而已。
“此人何在?”秦梦立时问道。
“射手当场自尽而亡,根据他的装束,就能断定来自肃慎!”鲁勾践回答道。
“你们以此认定不咸姬要对我下黑手?”秦梦苦笑问道。
鲁勾践摇头说道:“在下派遣上弦兄弟亲往东胡询问芈夫人,芈夫人遭受不咸姬软禁,我等由此认为不咸姬有嫌疑!另外兄弟们获知,此人是通过秦王少府安插在了楚国,我们也怀疑秦王也想要宗主的性命?一切只是怀疑!”
“于是你们向我封锁消息,就是为了不让我趟这滩浑水?”秦梦无奈说道。
所有人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秦梦长吁一口气说道:“也难为你们了!以我来看不咸姬和秦王赵正他们是不会要我的命的!这里面很可能是另有其人假借此事推波助澜,故意挑起东胡和秦国之间战端,他好以此得利”
“是谁?”所有人都不解的问道。
最大可疑的两个人,当然就是公子子婴和赵高。
众人当然不晓得,公子子婴和赵高都有着一颗野心,而且历史证明,赵高和公子子婴还都实现了他们的梦想。
秦梦自然无法以此解释。于是说道:“我若死在肃慎手中,秦王会认为,是东胡人所为,即便不认为东胡所为,我既然承认是秦国的细作,秦王也要为我出兵讨伐东胡,否则无法天下交代!东胡不咸姬那边自会认为周王子死于东胡人之手,这是秦国的阴谋,故意用此挑事!
公子子婴正是打着这样的算盘,干脆派人劫走清儿,让秦胡关系更为复杂难解!
在秦国以倾国之力攻伐楚国的紧要关头,他们故意挑起秦胡争端,无非就是要秦国陷入两线为战的危险境地!
至于是何人要下次狠手,天下智谋之人何其多,还真说不好!
不过眼下还是解除误会为第一要务,免得秦国和东胡闹起来,影响秦国伐楚大业!”
龙阳君听了很恨说道:“姊姊是真服你,几乎身死,伤刚好些,就又为秦王谋划起了大业!”
秦梦一怔,恍然觉察自己也实在太贱!
秦梦笑道:“既然清儿在东胡,那就不必牵挂!眼下我哪也不去,还在郢陈养伤,还劳烦爱妻给我取来一卷书简!”
秦梦如此说来,众人不安的心也就定了下来。
秦梦龙飞凤舞洋洋洒洒的写了十几支的书简,完毕之后,令人置于墙头之上,果不其然,一会的功夫就不见了。
第二天就有了回信,还是两卷书简。其中一卷赫然是赵正的亲笔手书,详细解释了送秦清前来郢陈的初衷,赵正发誓绝无阴谋,只是为了让秦梦一家三口团聚。
书简之中他竟坦白利用劫掳左清之事让秦梦身败名裂的阴谋,赵正所言让秦梦大为惊诧不已!
“……兄长无恙朕就放心了,此事做的实在不妥,朕是听信了邹衍夫子的建议,才落到被人利用的地步,若是需要,本王愿意为兄长挽回声誉……”左清念到最后,一把便将书简扔在了地上,怨毒的对秦梦说道:“郎君千万不可再信秦王之言!”
秦梦打开另外一卷,果然是邹衍的亲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