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老鄂君这厮还真是命大,非但没有受一点伤,就连落水都未落,他就是蜷缩在船上不多的几个人之一。
上天眷顾了他,当时他呼吸不适,正躺在船舱中休息。爆炸发生之时受到的冲击力最小,这才保全了一条性命,不过他却被震昏了。
秦梦施救连掐人中,老鄂君这才悠悠醒转过来。
鄂军启环顾身边,却见大船早已面目全非,又见岸上痛苦呻吟的心腹甲士,老人家惊恐的望着秦梦感叹道:“夥颐!这就是天雷的威力?”
秦梦未理会他,只是轻蔑的说道:“你都这把年纪了,别特么的折腾了!回鄂城养老吧!”
江水滚滚,两岸青青,老鄂君心有不甘的望着船上的秦梦渐渐消失在了水天之际。
“他都已掌控了你的天雷之术?”芈琳拥着秦梦立于船头担忧的问道:“为何不杀了鄂君?”
秦梦哑然失笑,抬起芈琳柔美的下巴,问道:“琳儿以为什么是天雷之术?”
“扬洒面粉,用火点燃就是天雷之术!”芈琳自信满满的说道:“你看亲身都掌握了!”
秦梦闻听笑的前俯后仰,不经意瞥见甲板窟窿里探头探脑的子南真,于是一改嬉笑之态,一本正经说道:“若是为了守住天雷秘密去杀人,那就不单单要杀老鄂君一人,他所有的属下也不能放过,就连船上的卫君也有泄露天雷秘方的嫌疑,郎君是不是都要杀尽?
若是这样杀下去,到了最后琳儿恐怕也会担心遭受我的屠戮!
到最后我活成了孤家寡人,我还活着有意思吗?”
秦梦眼角看到卫君子南真安心离去,这才放下了心。
秦梦早就从卫君子南真的鬼祟神情,怀疑他窥听到了自己忽悠鄂君利用面粉制造天雷的经过。
最让秦梦发笑的是,舱船中本来还有两袋面粉,却不翼而飞,不知了下落。这些必然是子南真所为,他是真害怕自己利用这两袋面粉把他也给用天雷劈死了。
卫君亲眼领略到了天雷的威力,心中必然惶恐不已,猜忌自己有杀人灭口的心思也在情理之中,他如此鬼祟大概就是在防备自己。
秦梦干脆表明心迹,以断绝卫君子南真惶惶不安之心,猜忌多了,说不定就又莫名给自己带来了横祸。
人心本就是多疑,利用好了依然是可以做朋友。
子南真是唯一一位是从辽东而来最了解东胡情况的人,秦梦趁机打听了燕北的局势。
东胡王冷不防的崛起,让燕北之上的各股势力措手不及,子南真的内宫在转移之中,被东胡王的细作盯上了,妻儿俱被掳去了。
子南真也是子嗣艰难,而立之年才有了这个宝贝疙瘩。如今被人掳去,那就如同掏了他的心肝,顿时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没有了灵魂。
“不是东胡王接见你的?而是他的王后不咸姬?”秦梦再次追问道。
秦梦想从子南真的嘴里知道东胡王的身体状况,若是身体不佳,就随他在东胡草原上折腾几年,等到他翘辫子了,偌大的东胡还会分崩离析,刻苦和他硬碰硬!
不过子南真的回答,让秦梦有些失望。
秦梦安慰子南真道:“兄长太令小弟失望了,即便你不掳我,小弟也只会取道海路前往辽东,我的爱妾,我的生死弟兄都深陷在了东胡草原。”
子南真只有满脸的羞红,无言以对。
秦梦开明的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为了子孙延续,出卖了我,这也是人之常情,小弟不怪你,不过希望咱们日后相处,还能够以诚相待!”
子南真如蒙大赦,趴在地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向秦梦施礼请罪。
秦梦诚挚的双手将子南真搀扶起来,掏心窝的说道:“好了,礼再多,咱们两人的裂痕更深了!我透露兄长一个事,如今李园的万金家财,全都到了我的手上!满船满船的金银玉器,满船满船的布匹,满船满船的粮食,不知道往哪运?能不能以兄长名义,将这批物资转运到齐国,且替我出面换成粮帛存储起来,小弟打算日后用这批粮帛买成战马,亲自在东胡之地纵横驰骋降服东胡王!”
子南真听闻惊诧不已,不禁问道:“李园的万金家财如何就跑到了贤弟手中?”
秦梦嘿嘿笑道,讲起了坑骗李园的经过。
李园被秦梦所救,哄骗在了鄂君地道之中,从江里出来后,他一身从里到外的衣饰,以及他吴君的印玺,皆归秦梦所得。
秦梦模仿李园笔迹,利用他的印玺,伪造了他被王子缭所擒的书帛。秦梦遣派锥父和白勇前往楚国吴县封地给出了李园全家是破财免灾,还是报复杀人的选择
当时李园被俘那晚,一众门客并未落网,后来鄂城中的局势发生了变化,通过燕魏太子以及赵国平原君还有齐王使者,这群门客认定了,鄂君手中没有了李园。更有消息传出,王子缭也已掌控了鄂城局势,李园被王子缭所擒确定无疑。
鉴于王子缭过往言出必行的信诺,出身楚国宗室的李园夫人听从门客建议,吴君的封地确实有钱,也不差钱,一一答应了王子缭使者的要求,装了百条船的丝帛,百条船的新收稻,百条船的金银铜漆器具各种奇珍。
秦梦得知后,欣喜不已,手中又有钱了,若用这笔巨款不知又能收买多少人心?秦梦用这笔钱绝非用来买马,而是想用在齐国,投入进鬼谷学宫,培育更多的救世济民的人才。
自己都成了六国大商贾的公敌,秦梦害怕以自己的名义出手这批货物,招致六国商贾联合起来压价,更怕惹来六国诸侯的觊觎,于是就想借用子南真的名义,处理了这批货物。
“这点小事,包在愚兄身上!”这对子南真来说就是小事一桩举手之劳,他也乐得以此缓和和秦梦之间的关系。
路上秦梦的白武士跟了上来,子南真的大船也如约而至,秦梦换船之后,顺流直下长江,经过蠡泽,一天一夜之后便到达了吴王夫差开凿的连接长江和淮河的人工运河——邗沟上的广陵,即后世扬州。
广陵城乃江淮之重镇。初冬时节,繁华依旧,柳树飘飘,江水翠绿。
城中街上不乏簇拥成队的驷马连骑,路上行人衣冠楚楚,面白手净。挑担,推车,驾牛者熙熙攘攘。
岁月沧桑昔日的吴越名城,俱成楚国一邑。
夯土的城墙,不算高大,多年太平,城墙上面也已长满了青草。秦梦一身玄色长袍,头戴远游冠,典型楚国商贾的打扮,坐于车上,撩帘打量这座清秀小城。
“这当是李园治下封城,不知是谁在此镇守?”秦梦同车中的卫君。
“宋玉的仇家登徒吴!”子南真玩味的笑着回答道。
“哦!?可是宋玉赋中的登徒子?”
“不是,此乃五子之一!”子南真说道。
秦梦闻听顿时来了兴趣,登徒子可是楚国重臣,当年和宋玉政见不合,把宋玉排挤出了朝堂。而辞赋大家宋玉在官场上斗不过登徒子,只得凭借才华写点酸曲腐词埋汰埋汰登徒子。
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赋》根本就是强词夺理狡辩之词,无人理会,更无人相信。至今不能流传于世。
细读《登徒子好色赋》登徒子才是一个真正的有担当的正人君子,不嫌弃妻丑,不讲究奢华,是真正的为国尽忠职守的好大夫。
正因为登徒子有此优良的品性才得到了楚王的赞誉,各路封君对他礼敬有加,深受春申君推崇。家族也随之开枝散叶,在楚国颇有势力。
“先住下来,有时间会会此人!见不到他老爹,见见登徒子的儿子也不错!”秦梦有些兴奋的说道。
秦梦要在广陵停留数日,以便和从巴郡而来的爱妻左清一众人等回合。
如秦梦卫君这等手下跟随十数仆人的商贾,来到一个陌生的城邑,必然要落脚女闾之中,否则配不上自己的身份。
女闾多位于城中市井之中,多是高台广厦,门楣宽广。
广陵城也不例外,吴越之地的女子更是水做的,望见衣着锦缎的男人,必会倚门凝眸一笑,秋波扰人心。
为爱私奔,成了秦梦枕边人的芈琳,见秦梦和人凝眸对视,频送秋波,大为看不惯,可又张不开口,只得蹙眉不言。
夜色茫茫,最容易让人惆怅伤感。
“琳儿生气了?郎君逗着那些小女子玩呢!”进入房舍休息后,秦梦搬住芈琳的脸蛋故意哄逗。
“君子当如登徒子,目不斜视,眼中只有婆娘!”芈琳终于开口说话道。
秦梦哑然失笑,从芈琳口中,遥想千百年后,登徒子才是千古窦娥,本来好好的一个人,硬被一首辞赋歪曲了人格。
“若是我的眼中只有婆娘,琳儿还能落到我的手中吗?”秦梦狡辩了一句,立时让芈琳哑口无言。
“想念扶苏荷花了?琳儿要是想了,就回去吧!孩儿哪能少了母亲!”秦梦从后面抱住了欲要撇嘴哭泣的芈琳。
芈琳是母亲,激情洋溢的爱情之花终会因为生活的平淡而枯萎,届时母亲就会想念起身上掉下来的肉。
“也许秦郎真的不属于我!妾身在奔命之中与你结识,又在奔命之中和你爱恋,若是我们不奔命了,大概我们之间的炽热爱恋也就平淡了!”芈琳眼中淌出了晶莹的泪水,呜咽的说道。
“这多时日的陪伴,我也已把你当做了清儿,可是想到你终究是秦王后,我这心里就会心痛!”秦梦被芈琳所感染也是真情流露。
“秦郎这是要把妾身从你身边赶走吗?”芈琳觉察出了秦梦的言外之意,突然大声哭泣道责问秦梦道。
唉!人一旦动了情,那随之麻烦就来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秦梦狡辩道。
“你不是什么意思,你就是那个意思!亲身要对你说,这一辈子跟定你了,秦郎休想甩脱我!”芈琳更是长泪之流嚎啕声又大。
“好,好,好,郎君答应你一生一世把你留在身边!”秦梦算是怕了女人,使出浑身解数安抚芈琳的情绪。
这间砖石砌成的房舍,单单薄薄,一点都不隔音,这可是李园的地盘,秦梦生怕被外人听到,暴露了自己身份,到时候还要陷入无尽的麻烦之中。
“秦郎要发誓!”芈琳终于消停了下来,呜咽的赖在秦梦怀中耍赖。
“我发誓,此生此世要和琳儿不离不弃!”秦梦没办法,只得如此肉麻。
“抱抱妾身!”芈琳得逞于是开始得寸进尺。
“这样抱,好吗?”秦梦卑微的商量道。
“和我在一起,不准你再穿那种奇怪下衣!你是妾身伤心事!”芈琳嘟囔着嘴开始撒娇道。
“好好好……”秦梦也早已把自己融入进老男人的角色里。
“呵呵呵呵……”
就在秦梦和芈琳卿卿我我之际,突然房墙外传来了一串尖利的笑声。
秦梦一惊,陡然从床榻之上跳了起来,来到门口处,打了一个口哨竟然没有一个白武士现身,秦梦欲要去取屋中矮几上的宝剑,却见到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了门前。
夜色之下那身影举止闲雅的垂手而立说道:“秦弟,久违了,几年不见,姊姊的声音都认不出来吗?”
嗓音尖细中有些粗大,让秦梦立时想起了一人,不禁惊呼道:“龙阳君?”
果然是一别五六载的龙阳君,故人相见,秦梦心中实在欢喜,不由握住了他的手儿,拉他进屋热情寒暄道:“姊姊如何会出现在广陵城?”
数年不见,龙阳君黑了瘦了也老了,一头乌黑的长发,打了一个坠马髻,不过眉眼之间的妩媚却一点没少,初看之下依然是个美人。
屋中灯光中的芈琳,见到秦梦如此热情相待一个美妇人,刚刚面色和缓的芈琳随即又阴沉了下来。
秦梦故作不解其意呵斥芈琳道:“今日贵客来访,琳儿前去准备些酒肉,郎君要与龙姊姊畅饮一番!”
芈琳瞪了秦梦一眼,并未说话,真就出去置办酒食了。
“秦弟,手段了得啊!秦国王后都能被你调教的如此温顺!”龙阳君嘎嘎笑道,如同公鸭一样难听刺耳。
“何时回到中土的?此去南海,是否开拓来了眼界?”秦梦热情的打量龙阳君急迫的问道。
“登陆东土,也就一月,那时不知秦弟下落!姊姊只好去了郢都!慢慢才知,秦弟深陷麻烦之中,姊姊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龙阳君娓娓道来,秦梦却震惊在了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