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景轩一怔,嗫嚅着唇瓣道:“阿望,我并非此意,我只是太喜欢你了,忍不住想同你亲近,我…”
“你懂什么叫喜欢?这话从你嘴里说出倒当真是糟践,”顾望之冷笑一声,“萧家哥哥喜欢我阿姊,心中便是再念着她,为顾及阿姊名声也是处处克己守礼,便是平日里来见她都是借着祖母做全了礼数,不叫阿姊落旁人半分口舌。喜欢是克制,是尊重,沈景轩,你有吗?你只想强取豪夺,自个儿的感情得到了满足便是了,你问过我的意愿吗?”
沈景轩是何许人?官家的亲外甥,沈国公府的独苗苗,满京的富贵荣宠皆在一身。从小凡是他沈小公爷想要的,自有人巴巴儿地送到眼跟前来,他骄矜桀骜惯了,也是跟着顾望之这几年在她时不时的规劝下收敛了些许,可骨子里到底是霸道的。
顾望之又是他情窦初开头一个喜欢上的姑娘,他只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该时时刻刻将她拴在身边,宠着爱着便是了,从未考虑过对方究竟愿不愿意。
如今才猛然意识到,原来他的喜欢,全是错的,全是让她厌恶的。
年少长大的情谊,京都中多少风云诡谲皆是两人一同经历过来的,在她心中对沈景轩的情谊早已超过儿女私情,是除了阿姊之外顶重要的人。
可如今他偏抛了这份情谊不要,非要同她掰扯什么情爱之事。如今朝堂步步惊心,她每走一步都要有千般算计,哪里有心思同他谈情说爱。
这些日子躲着不肯见他,一方面是实在没心思再面对他炽烈的爱意,一方面是如今赫连玦动不动便私下召她去王府侍侧,盯她盯得甚紧。不好再冒然将沈景轩扯入其中,可这呆瓜偏不懂这些。
顾望之眉头皱了又皱,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对着在一旁红了眼眶不知所措的沈景轩道,“我只一言,你若还愿同我为挚友,那我自然也将真心待你,可你若非要以情爱处之,那也莫怪我舍了这情分不要。两条路,你且自个儿选吧。”
沈景轩抽了抽鼻子,湿漉漉的眼眸可怜巴巴地盯着顾望之,“阿望,有没有第三条路……”
顾望之闻言又是一声冷笑,掀了帘子便要下马车,“你既想不通,那我们便不必再见,也不必多聊浪费口舌。”
五年的情谊,患难的交情,她到底还是愿意给沈景轩一个机会,可若是他执意要再扯什么男痴女怨,顾望之也确实没心思再管他了。
“别,”沈景轩连忙拉住顾望之,着急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还有一事,”沈景轩抬眼瞧了瞧顾望之,小心翼翼道“你如今还在翰林院尚未定职,可需我禀了太子殿下,替你寻个去处……”
“不必,”顾望之心中一跳,连忙道,“我经验尚且不足,多在翰林院磨上几月也是好的,你切莫自作主张。”
她如今身处翰林迟迟未动,想来是赫连玦对将她放在哪里另有谋算,若此时太子为她寻了去处,只怕会对赫连玦计划有碍,叫他觉得自己生了异心。
官职嘛,总会有的,还是别冒这个险为好。
沈景轩只当她是真要静心磨砺,故也不曾多劝。只又想起一事,道,“我前些日子在醉红颜瞧见许铭卿了。”
许铭卿?顾望之有些诧异,他是最洁身自好之人,对烟花巷柳之地向来避之不及,怎也会……
他是已有家室之人,此番若被人瞧见,要阿瑶如何自处?
“我也觉得奇怪,故而寻人去打听了,”沈景轩接着道,“听闻月初许铭卿携方云瑶去了云松阁的雅集赏字,瞧见了一副黄庭坚的真迹,方云瑶三顾三求方才将那帖子寻了回来……”
话说到此处,顾望之倒也明白了个大概了,因为那幅黄庭坚的《砥柱铭卷》,此刻正在她书房内挂着。从前阿瑶便是这般,凡是得了好的字画都紧着往她府中送,徽宗瘦金体袭了鲁直天骨遒美之意,见着鲁直的真迹,方云瑶自然第一个想起顾望之。
想来因为此举,许铭卿误会了阿瑶同她之间的关系。阿瑶虽表面温良恬静,可骨子里却最是傲气执拗,又不善言辞,故而惹了两方都恼怒,许铭卿才一气之下出来喝花酒想气气阿瑶。
“我知晓你同方云瑶关系好,几年前的春宴你就曾为了她同莫泽瑞拳脚相加,那时你二人的事迹便已被传得满城风雨,人人都以为你们情投意合,”沈景轩顿了顿,“我虽知道内情,可如今方云瑶已然嫁为人妇,总归还是避下闲的好。”
顾望之点了点头,如今许铭卿怕是还在气头上,她若去解释怕是火上浇油,待日后再寻机会说个清楚吧。两人是难得的才子佳人,切莫因着她坏了阿瑶的好姻缘才是。
“对了,有一事我想求你帮忙,”顾望之道,“上月定了个宣节校尉,名唤刘瑾禾的,你可识得此人?“
沈景轩细细回忆道:“好似有点印象,可是勇毅侯方老太爷的徒弟?”
“是了,”顾望之应道,“此人武艺超群,可堪大用。你瞧着可否将他往你们禁军里调一调,且叫他有个在官家面前露脸的机会。”
“这倒不难办,若是真有才干,我自然会多加留意,”沈景轩回道,又似忽然想起什么般道,音量顿时提高了几分“你为何这般提拔他?不会是对他有意思吧?”
傻缺,顾望之狠狠翻了个白眼,不愿同他多说。
“还有苏家的那个小白脸,我瞧着这些日子你们走的颇近,”沈景轩接着喋喋不休道,“你莫不是喜欢那一挂的吧?他瞧着弱不禁风的,爷一根手指头就能将他掰折了,除了比爷白点再无其他比得过爷了。”
“沈景轩,你若脑子有病宫里御医多得是,合该看看了。”顾望之不愿同他多争辩,起了身就要下车。
“那就是向家那小子,他之前总往你家跑。我可告诉你那小子蔫坏,在人面兽心的,他武举也不过是个探花,不比小爷这般前途无量的。”
“……”
“总不该是萧崇锦吧?你瞧他那一双色眯眯的桃花眼,根本不是什么好货色,醉红颜里哪个姑娘不曾与他温存,他……”
“闭嘴啊!”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