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本就趁着夜色行事。
滚烫的汤药,在他心里同样滚烫。
他心疼女郎,却也无能为力。
进了柴房,他跪坐在秦未晚身侧,见她端起要喝,还是忍不住伸手拦住她。
他只是心疼她一会儿可能要经历的痛楚。
秦未晚看向三两,未发一语,摇摇头,还是仰头饮尽……
三两扶着她躺下,这才觉察到她身体的温度,连忙要去生火,却被秦未晚拦下。
此刻在柴房点燃火堆,只怕会引起怀疑……
秦未晚等着药效起,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三两聊天,虽然他只能点头摇头,可在这‘寒冷’的夜里有人能陪着自己总是好的。
能聊什么呢,话题兜兜转转就回到了温晏礼身上。
在了解到温晏礼不愿意食用花翎炖的雪鱼后,只觉一阵可惜和难过。
他现在的身体,雪鱼对他最是有益……
秦未晚担心雪鱼娇贵难养,一旦失了鲜活,就没有任何药用价值了。
吩咐三两今晚就去将雪鱼给炖了。
三两疑惑,朝她比划,现在夜深也要做鱼汤么?
秦未晚只道:“他若是醒着,你尽管按照我的方法给他端过去。若是睡了,就直接温着明日给他服用就行。”
三两:我给你也端过来一碗?
秦未晚笑道:“本就是给他准备的,只要他喝了……你,给我端过来就行。”
三两初始的不悦在听到女郎也要喝时,开心点头:这鱼有药效,我现在就去把他叫醒告诉他是药!不是鱼。这样,你喝么?
秦未晚虚弱的点点头,只感觉小腹一阵绞痛,是药效上来了:“快去吧!”
三两没注意她的变化,以为药效还需一会儿,这才快步跑向厨房。
秦未晚疼的在被褥里裹了又裹,撕心裂肺……
竟比上一世生产之时还要痛苦,忍不住发出破碎的呻吟声。
却又怕声音太大会在这夜里太明显,她抓过一节棍子咬进嘴里尽力忍着。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听到了推门声,以为是三两回来了。
怕自己模样吓到三两,就着黑暗,拿掉了嘴里的棍子,忍住疼痛语气尽量平缓的问道:“他……还是不肯喝么?”
是了,三两不会说话,需走到近前才看得到他的答复。
秦未晚已是满头大汗,却还是觉得自己如坠冰窟,手脚都像要冻僵一样:“可有按照我说的方法做?他向来挑剔,这会儿若是睡了被叫醒定是不高兴……”
“没关系,你先温着,明日等他醒了再给他端过去。”
“啊!”一阵痛苦袭来,秦未晚还来不及将棍子咬入嘴里就痛苦地喊出了声。
慌乱脚步声响起,没一会儿就感觉自己被人连着棉被抱起!
这才看清来人,哪里是三两,分明是温晏礼!
“你怎么了?啊?”温晏礼抱着她,就着月光查看她哪里不适。
“是你啊……”秦未晚一阵一阵的颤抖,疼痛使她身子不受控制的扭曲。
“你哪里不舒服?”温晏礼着急道。
“我……没有,不舒服,就是夜晚风大,冷到了!”
“撒谎!你都这样了,这棍子上都是牙印,嘴唇上也有血,你告诉我,你只是冷到了?”
“嗬嗬……”秦未晚忍住又一波疼痛,只觉腿间一股热流,心内默默道歉,对不起,你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等这一阵下涌的热意缓了缓,她才道:“多谢……君上关心,君上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温晏礼将她濡湿的头发捋到一边“你为何总叫我君上……你明明就是我的妻……”
“君上……玉山县的事,只有我们几人知道,做不得数的……”
“什么叫不作数?你想赖账不成?”温晏礼怒道。
“君……”
“你莫叫我君上!”
“君上,我虽读书少却也知道,云泥之别……”秦未晚将喉头的甜腻咽下,痛的有些恶心了。
随即又喘了几口粗气,“你家中尚有未婚妻在等着你……”
“什么未婚妻!燕尾不是说我没成亲……”
“是……没成亲,不过听花翎说,邓小姐在你府上已住大半年……”
“不,这些我都不清楚!我只知道我拜堂成亲的妻子是你!”
“温晏礼!……嗬嗬,放了我好不好?也放过你自己……我嫁过人了,你是安煜君,怎能和有夫之妇勾搭上!”
“未婚妻的事,我不记得!等回了临澧城我自会弄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温晏礼语气轻柔:“玉山县的事谁说没人知道?我自会写了婚书拿到官府备案,你休想甩开我。”
“温晏礼……呜呜,我……不干净了,你懂不懂?懂不懂?”秦未晚听他这么说终是忍不住哭泣道。
温晏礼愣在原地:“何……何时?”手也止不住颤抖!
“三月……十九,林柏川……在……在我房中宿了两……日……”说完就昏死过去。
想要自行抱起她,却因双腿不便,抬起放下间不小心将被褥散开。
月光下,她襦裙上的血迹晕染一片……
温晏礼悲恸大喊花翎和三两!
花翎听到自己君上大喊,声音还是从柴房传来的。
翻身起来,狂奔向柴房的时候想,坏了,那个坏女人不讲道义!又来勾引君上,竟趁他睡着将君上引到了柴房。
等到柴房门口的时候才看到自己君上染的满手鲜血,身上也沾上了些许:“花翎……花……叫大夫!快去!快!”
花翎何时见过自家君上如此慌乱无助的模样,一时愣在原地没有动弹。
温晏礼一边将秦未晚抱在怀里嚎啕大哭一边喊道:“是我!是我!三月十九是我!是我!我明明听到你应了我的!啊!呜……”
花翎转身快步拉过门口的马跨步向上不敢耽搁。
回程的时候更是,骑着快马紧张地搂紧了大夫的腰拼命的往回赶,第一次见君上……哭。
他一直以为君上这样能撑起大胤半边天的男子,怎么会掉眼泪呢……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细节?
翠羽回来也只是告诉自己,君上失忆了,没说君上……
燕尾是在玉山县碰到邓小姐才随着邓小姐一路回来的。
二人分身乏术才让自己到玉山县去接应,没想到晚了一步。
一打听才知道那天有辆马车来小院接了人走,一路追踪这才来到了青山县……
大夫战战巍巍的走进来给夫人把脉,实在是这位爷骑的快马吓破了胆。
温晏礼在床上搂抱住秦未晚,沉声对大夫说:“保住孩子!”
大夫抖着手把脉,这几人不知道什么来头,身后站的那位爷爷还背着大锤:“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我说保住孩子!”温晏礼气场全开,花翎不禁往后退了一步,怎么还有孩子?
难不成着了这女子的道?她早就爬上了君上的床?
“公子啊……几日前我就已经劝过夫人,这寒潭去不得!莫说普通女子下了寒潭,那回来也得落下这寒症。我听说寒潭雪鱼只有女子能够诱之,且须泡在寒潭里整两日,等鱼熟悉了气息,才能抓捕……”
听到此温晏礼双手搂的更紧,双眼通红。
“你这毒能解,就是夫人带回来的雪鱼吧……这孩子肯定是没法要了,更何况她还喝了这堕胎的药物。还是尽早叫产婆来吧……需得把孩子清理干净……”
温晏礼痛苦摇头,他想要个他们的孩子,他一直以为她知道三月十九那人是他……
“花翎,随大夫去请产婆……”
等产婆来的时候,看着这样子也知道是什么情况,忙让所有人出去,奈何温晏礼死活抱着秦未晚不松手,花翎也没办法。
“造孽哟,这么喜爱夫人,还给她灌这么凶猛的药!”产婆一边动手一边说。
温晏礼低垂着头,贴在她额间,微乱的发丝也垂在她的颊边。
吞声悲泣间,心疼的泪水落在她脸上,他忙给她拭去……
看着一盆一盆端出去的血水,视线模糊的再也看不清,只希望这是一场梦。
往日二人相处之时,秦未晚就是打个喷嚏他都要慌乱一阵,更何况是她现在这样……
等产婆清理干净,大夫才进来开了药,摇头惋惜道:“夫人在寒潭里泡了这么久,又用了这烈性的药物……日后恐难再有身孕……”
温晏礼听完,没有丝毫情绪,此刻已慢慢平复。
只温柔的拂过她的发顶,将她搂紧怀抱深处:“出去吧……”
花翎关上门之际,正巧听到,自家君上温声细语:“现在是不是不疼了?不疼了就好……你疼的样子,我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