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你跑什么呀?”
画中妇人羞涩一笑,对着张奇招了招手。她还是穿着黑色的裙裳,怀中的婴儿却不见了。
她从藤萝椅上站起身,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扭,风情万种,摄人心魂。
“好久没见过这么精壮的小伙子了,是新被招来干粗活的吗?”妇人以手掩唇,指甲被凤仙花染过,红的晃眼。
“你快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妇人眼眸中焕发出绿色的、琥珀石般的光彩,她眼波流转,对张奇极尽诱惑之能事。
幽绿色的眸光下,张奇逐渐思维涣散。
是啊,真漂亮啊……
他应该靠近些仔细看看……
不、不对。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残存的理性拉扯着张奇,让他不至于一下子陷入巫婆的圈套。但他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向油画靠过去,摇摇晃晃,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
巫婆、不能陷入巫婆的圈套……
面容枯槁,神情狰狞的巫婆形象自他脑中一闪而过,肩膀上的伤隐隐作痛,让张奇短暂地从蛊惑中挣脱出来。
“别担心,过来吧。”画中人眸中绿光更盛,娇笑着劝诱,“快过来,让我抱抱你!”
张奇一个恍惚,又向油画走了几步。
怎么可能,这个人怎么可能是巫婆呢?
她那么美、那么漂亮……
她怎么可能是那骷髅一样惨白,恶鬼一样凶狠的巫婆呢?
张奇说服了自己,黑暗中,他的眼睛不知何时起也幽幽泛起了绿光。
他向油画走去。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最后,他站定在油画的咫尺之距,只要再向前几步,他就能轻轻松松地走入油画中。
可是,他总觉得有些不对。
到底是哪里不对,他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不能再向前走了,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诫他,不能再向前走了……
于是张奇停了下来,犹豫,思考。空白一片的大脑却无法运转,不能给他一个正确的答案。
可画中的诡异却管不了那许多了,先前被符箓所伤,它已无法从画中脱开太远的距离。所以它才转而以诱惑的方式,将张奇引诱到近处来。
而今张奇就在眼前,它只要一伸手就能抓住。
嘻嘻嘻,跑不掉了。
饿了这么久,它终于能大吃一顿了。
画中诡异的脸迅速扭曲了一下,口水从它微笑的唇角淌落下来,外表也在那一刻变得枯干衰老。
在那张阴毒老脸的刺激下,张奇蓦地回过神来。他头上的伤口青筋鼓动,疼痛万分。
怪物、怪物、是怪物!
张奇抬腿就要后退,同时手中攥紧了余下的几张符箓——每场游戏能够携带的道具有限,除去低级的驱鬼符,他手上也有能一次性驱散诡异的高级符箓。
只是高级符箓售价昂贵,他轻易舍不得使用。
画中诡异哪里肯放张奇离开。
见被识破,它也不再伪装,转眼变成了凄厉老妇的样子,双臂探出画面,抬手就往张奇脖子上掐去。
“别跑啊,小宝贝儿!”
这样近的距离下,张奇躲无可躲,一下就被诡异死死遏住了喉咙。
一击得手,画中诡异立即狞笑出声。
它好饿好饿好饿好饿……之前好不容易来了个小丫头,它却被命令不能下手,强行把饥饿忍了下去。
不过它的忍耐终究还是有回报的,新的粮食这不就等来了吗?
不想储物室里的那个蠢货,招惹上不该招惹的人,最后被小主人愤怒地烧成一堆废铁。
嘻嘻嘻……
所以说有些蠢东西就只能在储物室里吃灰,只有它这种又聪明又有耐心的高级存在,才配在走廊里捕捉猎物。
猩红的长舌从诡异利齿密布的口中甩了出来,带着腥臭的口涎,贪婪地舔舐上张奇的脸。
“香啊,真香……”
它嘟囔着,手上越发用力,尖锐的利爪几乎要刺进张奇的脖子里,刺穿他的喉咙!
张奇被掐的头脸发紫,喘不过气来。
但他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了,借着一身的蛮力,抡起拳头就向诡异的手臂上砸去。
“哎呀小伙子,你打得我好痛呀。”
诡异顶着一张皱巴巴的老脸,故意用娇滴滴的声音说话。
它是胜利者,优势完全在它。
它刺入张奇脖子里的手指已经在吸食他的血液,它只会变得越来越强。
“别他妈……恶心……”
张奇艰难骂道,啐了口带血的痰丝。他眯了眯眼睛,发狠地向油画又靠近了些。
诡异的利爪刺的更深了。
如果它不想慢慢折磨他,而是一心至他于死地,那么只要稍加用力,就可以将他的脑袋拧下来。
可惜啊……
张奇在心中叹道,可惜啊。
可惜这愚蠢的怪物根本没有察觉他的意图,反而还在沾沾自喜地享受捕猎的乐趣。
“小伙子,你……”画中诡异不知危险即将降临,还在愉悦地口嗨。
就在这时,张奇挑唇勾起一抹冷笑,捏着符箓的手径直向油画本体袭去。
不仅有效果极强的高级符箓,为防万一,他还在里面夹带了一张引火诀。
油画簇得燃烧起来,烟灰大作,画纸被火焰吞噬的“咝咝”声格外清晰。
诡异惨白的老脸一僵,忽地尖叫起来。
它收回掐住张奇脖子的手,慌里慌张地去拍打画框上的火焰。
然而火焰非但没有被拍灭,反而越烧越旺。
张奇嚣张笑着,忍住喉咙的剧痛向画中诡异的脸上啐了口痰。
“敢惹你张爷爷,死去吧你!”
骂完还不解气,从兜里又掏出一枚打火机,从另一端给燃烧的油画添了把新火。
“可恶、可恶的人类——”
诡异尖叫起来,它已察觉点燃画框的不是普通的火焰,其中还夹杂着一种专门克制它的力量。
只要触及火焰,它就会被无限灼伤。
“啊啊啊啊——可恶的人类——”
伴随着诡异惨厉的尖叫,油画画面逐渐扭曲起来,它从美妇变成老妇,现在又变成一团色彩诡异的旋涡。
“我诅咒你——”它的声音被火焰灼烧得支离破碎,但还是一字一句钻入张奇的耳中,“我诅咒你——人类——”
“你将惨死于此,你的灵魂被囚禁,堕入无尽的深渊——”
燃料被烧化,滴落。
呈血红色,像是几行血泪,又像是在印证着诅咒正在生效。
张奇心悸不止。
诅咒声萦绕在他耳边,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滴落,砸在地上,让他头晕目眩。
“滚你个诅咒!”
幻境消失,张奇回到了二楼的走廊上。他也管不着去找什么落羽,而是一下把墙壁上被烧得焦黑的油画拽了下来,泄愤地又踩又砸。
“滚你个诅咒,滚你个诅咒……”
张奇不断骂着,他头痛欲裂,仿佛有人用锤子自内而外地开凿他的脑袋。
不许久,油画彻底变成一堆碎木屑与焦炭化的纸灰,颜料燃烧的刺鼻气味却还飘散在空气中,刺激着张奇脆弱的神经。
他忽然听到脚步声。
回头看去,刚好瞥见赵翊在旋梯拐角处的身影。
妈的,他就知道赵翊这小子靠不住。
都想害他,都想害他……
张奇狼狈地捂住脖子,推开身侧最近的那扇门,跌跌撞撞地闯了进去。
旋梯口,赵翊看着张奇落荒而逃的身影,一脸无辜。
“嗤。”
他摇摇头,手指点过二楼的几个房间。
一、二、三……
他的小鸟儿应该是在……这间。